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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他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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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非走在林趯身侧偏前一点的位置,眼尾余光正好能扫到偏后闷头走着的林趯。宁非搞不清,林趯刚刚为什么抓着鄞瑾不放?现在林趯明明是有些抵触生人的状况,可当自己走向了他,他却毫不犹豫的拉住了鄞瑾的袖子,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生人。

    宁非收回自己投给林趯的那一点余光,为自己不是林趯唯一的庇护所而失落。没了这一点的特殊性,他怕林趯哪一天再赶开了自己,迎来其他人。说不定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鄞瑾。

    两人一路沉闷的走了回去。进了屋,宁非从衣服里抱出了拿铁,拿铁一下地,就要往床上去。宁非捉着他,翻脸无情,不再让拿铁挨着林趯睡了,怕影响了林趯的伤口。

    被摁在地上的拿铁,对着后进门的林趯叫了一声求助。林趯像是没听到,径自走到床前。宁非搂紧了拿铁,打算今天让它和自己一个被窝,回头对着已经在床边坐下的林趯说,“早点休息吧。”

    林趯不作理睬,脱了鞋一声不吭的上了床,背对着宁非躺下,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别再闷着了伤口。”宁非起身过去,想帮林趯掖好被子,手还没触到被面,林趯陡然起身拍开了他的手,叫囔着,“你走开!”

    宁非瞪大了眼吃惊看着林趯,他还是头一次看林趯如此生气的模样,宁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抬头再看,林趯侧着身子拉着被子捂在胸前。宁非突然醒悟过来,以为林趯是因为自己从他背后出手所以才这么大反应。宁非只觉得是自己不好,“对不起啊,林趯。我没注意……”

    “你对不起我什么?”林趯揪紧了被角,目光钉住宁非。

    是对不起拿我做消遣吗?

    宁非的话被打断,像不认识林趯似的直盯着他看。在宁非口里乖巧的林趯不知怎的变的咄咄逼人起来,或许是冯林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宁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脸上的肌肉没那么僵硬,不然别人要是对他这样一副口气,他怕自己下意识做出来的表情会吓着林趯。摸完了脸,又从兜里掏出两个布丁,学着鄞瑾那样尽力温和的笑,“刚刚你在便利店没拿,我帮你拿了两个出来。你不是爱吃的吗?”

    宁非竭力笑着,希望布丁能安慰到林趯的情绪。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高兴,为自己故意学着鄞瑾而独个儿憋着闷气。表里不一的笑容,落在林趯的眼里,看出了他的不是发自内心。

    或许,他没达到让宁非诚心诚意的分量。真是可笑,你又算个什么,想要宁非的真情实感,不过是那个林跃的代替罢了,得到这样一个敷衍的笑也是理所当然。

    林趯看着宁非手里拿着的那两个布丁,心想,自己太好哄了吧。下一次,又一个懵懂无知的人冒失进到快乐园时,他是不是就成了说给别人的示例?

    林趯的心口又痛了,他垂下头了,暗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明明说过不在意,明明只是崇拜羡慕着宁非的才华,为什么现在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刚刚咄咄逼人的口气,和他第一次去快乐园,见到那个来纠缠的女生如出一辙。

    “我累了,想休息了。”林趯没去接宁非手里的两个布丁,眼神空洞的盯着被面上的花纹,神情又变得淡漠起来。怎么都不是宁非熟悉的那个成天无忧无虑爱嘻嘻笑着的林趯。

    “哦。那你早点休息。”宁非收回了手,把布丁摆在了床沿,顺手把掉在地上被子兜了上来。还没把被子铺平,林趯就飞快的抽走了被子,拢了一身,蜷着往床角里去。

    宁非两手还保持着拉被子的动作就那么悬着,静止的动作配合他垂眸的一瞬,整个人看起来寂寞又空虚,甚至带着一丝可怜,“早点睡。”

    无人回应,让宁非显得有些自作多情。气氛沉默的诡异,连他鼻尖长呼的一口气都被听的分明。林趯始终抱着被子,蜷坐在床角,神经紧绷敌意满满,始终不肯躺下。宁非张口几次,始终没有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和他始终想不明白林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样。

    这样沉寂僵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林趯的手机又和昨晚一样响了起来。进来的陌生电话响两声就挂断,随即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宁非看着震个不停的手机,还没发作,就听到窝在暗角里的人急促的鼻息,抬头看时,林趯的肩膀抖个不停,是在闷闷的哭。

    愤怒在心疼里被点燃,宁非抄起电话了电话。

    “两百块钱一晚?”

    电话一接起就是这样的污言秽语。

    “滚你妈的!”宁非怒火中烧,骂了回去。骂完挂断电话,接起下一个。

    “给吹吗?”

    “吹,帮你吹掉你家祖坟上积的灰!”

    “玩三明治吗?”

    “给你剁吧剁吧丢了喂狗!”

    接起,骂人,挂断,再接起。所有的委屈,愤怒都开了闸。越骂越难听,脏话和机关枪的子弹一样,突突突的,恨不得把电话对面的人都给扫了。

    “别说了,别说了!”林趯捂起了耳朵,尖声叫着,叫完两声又矮了下去,声音呜呜哽咽着,“求你别说这种话。”

    宁非骂着解气,可林趯听着,就好像冯林对自己做的事情已经成真了一样,脏了颓了是块臭肉,各路的苍蝇闻到,营营的蜂拥上来。

    “林趯。”

    看着这样的林趯,宁非很想伸手抱他,把他揽在怀里细声的安慰,想做林趯的依靠,就像自己在工地仓库里找到林趯的时候,让他毫无顾虑的靠着自己。宁非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了,等他刚靠近床沿就被林趯挥着枕头砸了一下。

    “走开!”林趯嘶吼着。

    被砸的脑袋倒不怎么疼,只是被挥的退后两步。宁非呆呆看着拎着枕头的林趯,看他眼里积聚的不平愤怒,一丝惊恐闪过之后,目光渐渐冷了,没了波澜。林趯丢开了枕头,身子萎了下去,歪靠着墙,有气无力的说着,“你走吧。”

    宁非的眼帘垂下,不发一声,在床前兀自站了一会儿,转身轻脚的走了。他的火爆脾气没有发作,就连出门还记得要轻轻关上。

    掩上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林趯颓然的靠着墙,手机还在不停的震,眼神空洞的盯着对面的老柜子,似乎等着宁非一走,他就打算躲进去。

    门被轻轻关上了,林趯没有回头看。安静坐了一会儿,时明时暗的手机屏闪的他眼睛有些花,后脑勺的伤都跟着疼。眼神飘忽的打量过屋子里的每一处,最后只有对面的柜子视线里格外清晰,那是一处防空洞,帮他躲过手机嗡嗡的轰炸声。

    拿开拢在身上的被子,一点点的往床边挪,脚没直接踩地,四探着找鞋,他开始怕冷,经不起地面上的寒气。虽然晚春的天气如此的暖和。

    鞋没找到,门吱呀着打开,林趯缩了脚,飞快爬回床尾自己圈出的那一块安全区域。是宁非去而复返了,林趯的被子还没罩住全身,宁非就已经走到床边来了,他只听到宁非急促的喘息声,靠近的时候让他心脏骤紧。

    宁非没有说话,黑夜里沉默的抖开一片布,围起了床,天花板够低,扭断几个衣架钉进了斜平低矮的天花板,围床的布料晾了上去,宁非给做出了一个蒙古包。

    一切都是在沉默里进行。宁非沉默的拉扯布料,林趯沉默的听他的喘息。等蒙古包稳住不塌,林趯以为这就结束,可宁非又出去拖进了个一米八的熊玩偶摆上了床,玩偶太大占了地方,跟个栅栏一样横在床上。

    布是宁非跑着去小区的窗帘店里扯来的,玩偶是今早出门在服装店里的橱窗店里看到的。他猜林趯会在自己走后又躲进衣柜,干脆帮他围出一个蒙古包,好让他有安全感。

    玩偶摆完,宁非多确认几遍隐秘性,最后关掉了总亮个不停的手机,“好好睡。我走了。”说完这一句,宁非带着他的不放心拖着步子走了。

    这次林趯飞快的从床尾爬到床沿,大熊碍事的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撩起帘子喊了一声,“宁非。”

    宁非顿住了脚步。

    “我不是赶你走……我不是……我只是……只是......害怕。”

    “嗯。我知道。”

    除了其他人,连带着看宁非都有些害怕起来。林趯低着头,眼角又湿润了,他明明不想的,是因为他分不清,心被搅成了浆糊,黏烂烂的,连脑子都不清楚,“你明天回来好吗?”

    “好。那我先走了,你今晚早点睡。”

    这次宁非真的走了。林趯撩着帘子对那扇关上的门愣了好一会儿,拿铁就是这时候觑着空子钻了进来。也不挨着林趯,在熊玩偶上踩两下安分团在了玩偶上。林趯放下了帘子,抬头看看宁非给围起的这一顶帐篷,心里没那么不安了,放松了身体躺下。后背贴着了墙,前胸抵着玩偶,被夹着,有些挤却也踏实。林趯看着团在玩偶上的拿铁,问它,“拿铁,我是不是变的很讨厌?”

    “林趯有些变了。”宁非坐在吧台前对着忙碌不停的江泽说。结果他还是回来了酒吧,因为无处可去。

    江泽叹了口气,经历了那样的事,林趯变得神经敏感也是情有可原。江泽很想倒两杯酒坐在宁非的身边,和他好好说会儿话,因为宁非的神情实在不怎么好,明明还是青葱的年岁,帅气的一张脸,可人却看着有些沧桑,不仅仅是疲态的原因,更多的是心里黯淡了。

    可惜夜晚的酒吧让江泽实在无法抽身,只能在调好一杯酒的间隙里仓促问宁非一句,“他怎么了?”

    拿着托盘小跑着过来接江泽调出那杯酒的服务生,不小心磕绊一下,脱手的托盘飞出去砸上了宁非的后背。宁非扭头看了一眼。砸着他的服务生局促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没人不怕宁非。因为他实在是太凶了,尤其回头看着自己的时候眉头拧的那样紧。

    宁非拧眉不是因为自己被砸着了后背,而是看着后退一步的服务生,突然想起今天在便利店里他朝林趯走过去,林趯后退着拉住鄞瑾的袖子。

    “对不起!”服务生惶恐道着歉,宁非没有表示,只是盯着他看。江泽冲他挥挥手,示意他端着酒快走。

    “他好像有些怕我了。”

    “谁不怕你啊。笑在你脸上多难见啊。”

    “可他从来不怕我的,说我好,说我不该被人误解。”

    那个唯一坚定相信着自己是温暖的人,现在看着自己也畏缩了。宁非鼻翼翕动两下,鼻子太酸了,想到自己总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糕,带的心都酸楚起来。

    江泽没了话,也只有对谁都抱有好意笑嘻嘻的林趯,才会带着坚信靠近了宁非,用崇仰的眼神撑起宁非槽烂欲坠的生活。江泽很怕林趯变成这样,宁非会一蹶不振,“宁非,想想办法。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宁非空颓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被虫蛀空了的老木。

    新请来替场的歌手,扯错了线,音响发出滋啦刺耳的声音。在场的客人都在不满的碎语。水鑫叹着气走到吧台这里来,“真不该图省钱请个没经验的,你看这紧张的样儿。”

    江泽给水鑫使了眼神,水鑫混不在意的撑着半边脸看着宁非,“你知道嘛,林趯和我说你很好,是因为你唱歌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柔,说是有光拢着你。嗯……”水鑫侧着脸盯着宁非的面庞看,“反正我是没看出来。所以说,他就天真在这里啊。你觉得呢?”

    宁非沉默不作答,让水鑫觉得自己好像在和一面墙说话。

    舞台上乱了一番,好不容易唱起了今晚的第一首歌,场子还没热起来,歌手就又跑了调。水鑫皱着眉头直摇头,下了椅子打算走,“算了,明天还是让他不要来了,我客人都快被他吓跑了。”走没两步掉了头,来到宁非面前直瞅着他,宁非被他瞅的偏开了脸,水鑫却突然丢了个东西到他身上。

    东西挺有分量,砸的宁非闷哼一声。

    “你东西落我这儿了。”

    宁非转脸过来,水鑫已经撸着袖子往舞台边走了。

    “什么啊?”江泽好奇的探头过来看落在宁非身上的东西。

    宁非举起万花筒贴上了眼睛往空出来的舞台上看了看。

    宁非,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就好像站在这万花筒里哦。那么的绚烂。

    林趯曾经这样和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