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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趯,我送你吧。”
刚出酒吧门口的林趯被江泽喊回了头,“不用了。你还是帮着水鑫照应店里的事吧。”
“没事,店里那么多人呢。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江泽说着走到林趯身边。宁非走前嘱托过的,冯林现在躲的没了影儿,再警察没抓到人之前,就怕林趯又遭受一次袭击。
江泽走在林趯身边,两人一路不语。出了酒吧街,经过一棵树下时,林趯却停了脚步。等江泽反应过来身边没了人,回头看就看见林趯立在树下怔怔发呆。
江泽转身走到他面前,顺着林趯的目光仰头看了看这棵树。眯着眼,在路灯投射下来的稀疏光线下这才看清是颗石榴树。
他其实不太认得花草树木,只是天气渐热,这石榴树迫不及待的结了第一朵花,紧裹着的花苞还没绽开,形状和喇叭花看着差不多,可还是有不同,石榴花看着还是厚实些。林趯就在这石榴树下怔怔看着这朵早结的骨朵。
“看着像是要下大雨了,要不,我给你叫辆车吧?”江泽小心问着他。
林趯仍是仰头看着那唯一的花,他问江泽,“你为什么不告诉那样奇怪的感觉究竟是因为什么?”
江泽半张着口,欲言又止,最后叹气说着,“水鑫的话你别听。宁非说不适合,你很好,将来也会好,所以别把你拉进来。”
林趯瘪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瓷娃娃,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他真讨厌。”
为什么默默做了这么多,最后连决定都帮他下好?既然这样,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对自己那样做?
江泽听到林趯埋怨着宁非,心想自己别不是弄巧成拙,虽说没把两人拢到一块,可也不至于让林趯心生厌恶吧,只一个劲儿的解释着,“宁非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你和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江泽直觉自己嘴笨,不像水鑫说的那么深刻,卡壳儿卡了半天,急得抓耳挠腮。
起了风,风里有些凉意,吹开连续多日的闷热,预示着会有一场大雨。树上唯一的骨朵落在了林趯的帽子上,江泽见了伸手想帮他掸开,林趯却突然撞开了他的肩,拔腿跑了。等江泽回身的时候,只听见路上传来林趯的大声叫喊,“宁非!你讨厌!”
林趯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小阁楼,中途天上缭乱刮了几道闪电,唰唰的把夜空都扫白,看着很是吓人。风雨欲来,也没阻挡林趯的脚步,回了小区,脚步噔噔噔的上着楼。五楼的大妈开门叉腰正要骂他,是这两天好不容易逮着的空。宁非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她瞧见了,心里正乐,这下林趯可没人帮着出头了。哪知道一开门,林趯一阵风似得上了楼,“嘭”一下摔上了门。
用力过猛,门摔上的声响震的整个楼道都是回声。愣住的大妈回了神,那声音好像门就摔在她脸前,低声咒骂两句又灰溜溜的转身进了门。
林趯进了门,没停的跑到角落书桌前,蹲在地上划拉着堆在书桌底下的一堆杂物。终于在最深处扒出了生锈的铁盒。拿出铁盒,林趯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铁盒搁在了腿上,被掀开的铁盒发出陈旧的声响,一打开,林趯就瞧见躺在里面的瓷娃娃正冲着自己笑。
“这个瓷娃娃宁非带在身边好多年了。”
林趯脱口而出一句“笨蛋。“是小时候宁非常说他的话,这时候再说也不知道说谁笨蛋,是说反应迟钝的自己,还是说对自己的感情缄默不言的宁非?
拿出了里面的瓷娃娃,现在他一手一个瓷娃娃,都是胖乎乎的咧嘴笑,只细微不同,一个额心有红点,一个脸颊有红点。可都看着喜庆,像一对似的,衬的角落坐着的林趯越发的形单影只。
明明手里有两个正对着自己笑着的小玩意,可林趯怎么都笑不出来,一抽鼻子像是要哭,眼泪没落,反倒落下一朵花。林趯奇怪的捻起了未开的石榴花,想起家里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那颗石榴树听说是爸妈结婚时候亲手种下的,为了祈祷将来多子多福。命运弄人,最后只得林趯一个,所以宝贝的很。
一周岁的时候,林趯被林慕抱着,他们一家三口在院子石榴树下照了相。会走路时,林慕抛着球,引着林趯在石榴树下颤巍巍的走,被冷铭录了像。还有上托班,幼儿园毕业,小学入学。许许多多个重要时刻,他都在那颗石榴树下留了念。
最重要的是……
林趯起了身,把手里的两个瓷娃娃摆上了书桌,从杂物堆里又翻出一个颜料盘,接了水,把未开的石榴花摆在盘沿。回头看一眼卧在自己身后的拿铁,蹲来摸摸它的头,“拿铁,你要乖。这两天我可能不在家,你帮我看家好不好?”
“喵——”那头仰头冲着林趯叫一声,像是在问他要去哪里。林趯下定决心没功夫理会,起身拿出手机打给江泽。
“喂,林趯?你安全到家了吗?”
“江泽,麻烦你帮我找车。”
”找车做什么?”
“我想去找宁非。”
“可是林趯,你没听天气预报吗?气象台发布了暴雨警告了。”
“我一定要去找他!一定要去找他这个大坏蛋!我得问清楚!”林趯说着说着便哭了,吓得对面电话里的江泽没了声,他抹一把眼泪,吸着鼻子对着电话控诉,“我得问清楚他为什么要骗我。”
院子里的石榴树每年都开的火红,从五月开花一直到九月,妈妈在石榴树下记录了他每个成长的瞬间。只漏一样,他的情窦初开。因为情窦开时是个深夜,爸妈没在,就连林趯自己都不知道,只石榴树和宁非看到,可他却骗自己,那仅仅只是告别。
“骗子!”林趯抹着眼泪出了门,“明明得要是喜欢才可以亲人家的。”
一声响雷投下,被独自留在屋子里的拿铁扭头看了看。书桌上的一对瓷娃娃仍旧在笑,旁边摆着未开的石榴花。先是一滴打在了窗玻璃上,接着房梁上噼啪响起了雨声,拿铁摇着尾巴转头去自动饮水器边喝了水。
新搭的防雨棚被突来的暴风雨吹的像是要连根拔起,有人大胆的探出头一看,又失望的缩回了身,问着棚内的一众人,“唉,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谁知道呢。还是过来打牌消磨个时光啊。飞机!”咬着烟兴奋丢出一把牌的人,高兴昏了头,扭头对坐在音响上的人说,“宁非,你要不要来一把?”
“不了,你们玩。”宁非丢下手里的烟头,摸摸口袋无奈冲玩着牌的人喊,“还有烟没?”
“给。别抽太狠了,明天还得唱呢。”
被人指着脚下一堆烟头提醒着,宁非满不在意的叼起了烟,掏兜想要摸出打火机,却摸出了被烧成半张的纸,上面笑着的猪头正对着他。宁非笑一下,吐出口的不是一团烟,而是一团看不见的气,“林趯,你这时在做什么呢?”
外面雨下的大,今天他们在乡下婚礼搭起的雨棚里表演了一场。原本婚礼结束就要走,可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家伙收拾好了却不能走。所以几个人围着大音响打起了牌,宁非坐在小音响上面独自抽着烟。
“唉,你说这雨今晚能停吗?”一旁打着牌的人,拨了喜糖送进嘴里。
“谁知道呢。”下家摸走一张牌的人挑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原本想等雨小了再把家伙装车走人,现在看这情形,说不定我们得淋雨搬东西了。唉,现在外面几点了?”
“不知道啊。可我看外面黑的像是已经深更半夜了。”
宁非听着旁边打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了担心,抽着烟在想,“林趯那里下雨了吗?下班回去有淋湿吗?”
他正担着心,江泽一个电话打过来,接通第一句就是,“宁非,外面下暴雨了!”
“我知道。”宁非回的心不在焉,“我这里也下了,虽然下的大,但是东西和人都没怎么淋湿,你不用担心我。”
“我不是担心你!”对面江泽分明就是着急上火的语气,可这口口声声却不是为了宁非,“我是担心林趯!他找你去了!”
“什么?!”宁非从音响上跳下了身,也没注意到指间夹着的烟被抖开给衣服烫了个洞,“他来找我?”宁非不很相信的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你别开我玩笑,外面天这么黑,又下着大雨,他怎么来?”
“他让我帮他找车!”
“所以你就帮他找了?”宁非这时候已经急得原地跺脚了,旁边打牌的人都噤了声。
“没啊。都发暴雨警告了,我陪他去了车站,车站的车都停运了,想着陪他去看看好让他死心。谁知道车站外面拉黑车的说是能送,我没拦住,他直接跳上那面包车跟人走了。”
“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上了别人的车!”
林趯坐在拥挤的面包车后排座。这面包车平常估计是用来拉货的,车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后座尤甚。林趯瞄一眼一车的人,低下头咬紧了唇,旁边人挤着了他,弄得他直缩肩膀。
他想着,自己反正是个男生,别人应该不图他什么吧,更何况自己一看就是个没钱的,打劫也不会挑他种明显没钱的。
车开了有一会儿,上车谈好了价钱,林趯也问过,车主保证到宁非那里只要一个小时车程。林趯满心着急要去见宁非,大着胆子问前头戴着金链子开车的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大哥的口气已经没有当初哄林趯上车时的客气了,不客气的告诉他,“没看见这外面雨下这么大嘛,路都看不清。”
“可是当时在车站明明说好……”林趯被人瞪了一眼,声音渐渐矮下去,垂着头再不说话。
恰好这时手机响,是宁非来的电话。林趯脸上先是一喜,后又立马沉了脸,扁着嘴的接起电话,“喂。”
“林趯!你到哪里了?”
“宁非,你个坏蛋!”
“什么?”原本担心着他的的宁非,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一时有些懵。
“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走了?”林趯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原来是在计较这个,可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外面下着暴雨,林趯上了不知名的车,他只担心林趯出事,遂略过林趯的质问,把开头的话又问一遍,“你现在究竟到哪里了。”
“你个骗子,坏蛋!”林趯不理会,拿着手机自顾自的骂人撒气。
宁非无奈哄着他,“林趯,你要是不服气,等见到我了再骂。现在外面天这么黑又下着雨,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到哪里了,我好去接你来当面骂我。”
“哦。”林趯用手背抹去鼻涕,扭脸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看不清,大颗的雨打在窗上,林趯这时候才觉出些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
车子突然熄了火,后排没有安全带,林趯整个人被惯性带的向前冲,额头直接撞在了前排椅座上,顿时红了一片。
“唉,车子油不够了。前面好像还滑坡了,不能再往前开了,只能送到这里了。联系你们家人来接吧。”
“大哥,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说要送我……”
“那我也是没办法啊。油不够了,送你我自己就回不了家了。”
一车其他人都是赶着回乡下老家的,一个个的拿起电话就能联系家人来接。就林趯一个人生地不熟,还离的远。
宁非已经在电话里听的一清二楚了,“林趯,你别怕,向司机问清楚地点,我去接你。你让他先别走,让你在车里等到我来接。”
挂了电话,宁非扭头就冲着几个打牌的人问,“你们谁有车?”
“这个天骑车出去也是遭罪啊。雨打在脸上可疼了。”
“你别管,有车借我就行。”
围着打牌的一桌子人都迟疑了,有两个不愿意挤货车的是自己开摩托车赶场的。外面雨势大,一个个的都心疼自己的摩托车。
宁非见他们犹豫,着急上前来,“帮帮忙,我可以付钱的,以后有紧急替场的事,我不收一分钱去帮忙!”
听着宁非的苦苦哀求,终于有人动容,“那好吧。钥匙,接着。”
宁非跳起身接住了钥匙,大喜过望的道了谢,急急忙忙往外跑。
“也不知道是去接谁,这么多天都臭着张脸,喜事都感觉都被他唱成了丧事,要是在台上能像刚刚那样一笑,主人家别提要有多满意了。”
棚外摩托车呼啦一声响,一听就是油门加到了底。几个人听着远去的摩托声,闲聊两句又抹上了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