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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林趯家小区停下的时候,林趯又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回来的路上,俩人一路无话,氛围一度很尴尬。
“嗯……那个,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边说边伸手去解安全带,不知是不是林趯自己太心虚了,半天都没解开安全带,越解不开越心急,直扯的锁扣哐哐响。
对比林趯的慌张,鄞瑾反倒是大方倾身过来帮他解开了安全带。只是他过来的时候,林趯十分紧张的往座背上贴,鄞瑾看他一眼,“别动。”
说完再伸手,林趯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缩,鄞瑾无奈按住他的肩,“卡住了,你越动,卡的越紧。”他说这话时,脸都靠贴上林趯的脸了。
趯缩着肩膀,坚持不用他帮忙,“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鄞瑾叹口气,稍微身,吓的林趯一缩脖子捂着嘴闭紧了眼。
“咔哒”一声又“嗖”一下,安全带被解开。
林趯睁开眼时,鄞瑾已经坐回主驾驶位上。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没有,没有。”林趯慌张摆着手,又心虚放下手,紧紧交握搁在腿上,他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想你会对我做什么。对不起,我是害怕了,刚刚那是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鄞瑾看着坐在一旁垂着头的林趯,“宁非他对你很过分吗?”
是他不想提及的话题,林趯并未答话。
“不要再去见他了吧。见他对你身心都没好处。”
“可是……”
“林趯,我是在担心你。”
“可是……”林趯有些为难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还是说,我对你来说成为一种负担了?”
“没有。”然而这样的否定在俩人听起来确实不怎么可信。林趯太好懂了,即便不看他的表情,只听语气都能知道他的心情。
“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毕竟你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恢复。”鄞瑾抿抿唇,长呼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林趯,“那我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吗?”
“当然可以了!”
听他这么说,林趯当即释然笑着,回答的太过迅速,有如甩掉一个包袱一般轻快 。意识到这点,林趯又立刻收敛笑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的告诉鄞瑾,“我的意思是……”还没想好怎么说才能不伤了鄞瑾,林趯交握的双手开始不安的互掐着,“我的意思是……你是个不错的朋友。我……不想有其他改变。”
“哼哼。”鄞瑾自嘲一笑,这明显是在给自己发好人卡了,可那是林趯,心里再不舒服就因为说话的是林趯,气都气不起来,“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不要给自己再打上个心结。”
“嗯!”林趯狠狠点着头,一身轻松的跳下车,看鄞瑾没下车,坐在车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趯绕到主驾驶座的车门边,敲敲车窗,等鄞瑾放下了窗户,他冲着鄞瑾真诚一笑,“和我一起上去吃饺子啊。”
“不了吧。”
刚刚才被拒绝就又被邀请着和对方家人一起吃饺子,那感觉挺奇怪的。
“来啊。你不是说要见见我父母的吗?”
要不是林趯提醒,鄞瑾都忘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他初衷是来和林趯父母道歉的,抱歉自己没照顾好林趯害他出事。
“哦,对啊。”鄞瑾挠挠额角,“早知道就买个果篮来了。”
毕竟登门道歉,两手空空的来似乎不合情理。
“我爸妈不在意这个的,他们很喜欢你不会责怪你什么的,和他们一起吃饺子就好,他们喜欢人多热闹。”
“你说的也是,这些年叔叔阿姨对我都挺好的,就像你说的他们都喜欢我,可惜就你不喜欢我。”
鄞瑾只是顺着林趯的话往下说,一时嘴快并无他意,可眼看着林趯又垂头无措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鄞瑾觉得或许最是无意也最是真心吧。
气氛又尴尬了起来,两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恰好这时医院打来电话。
鄞瑾接了电话脸色骤变,挂了电话便和林趯道别,“林趯,不好意思哈,你们家吃饺子我就不上去掺合了。”
“怎么了?”林趯有些紧张的扒紧了车窗,“出什么事儿了?”
“有个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快不行了。”
“可你不是住院医师啊?”
“因为……”鄞瑾抓紧了方向盘,告诉林趯,“因为那是我朋友的爷爷。孟屹,孟医生的爷爷。你还记得孟屹吗?”
“孟屹?”林趯记忆有些模糊,像是有印象可又不能完全想起来,看鄞瑾神情紧张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他时间了,林趯知趣的松了手,“我还以为你找借口想躲开我呢。既然是真的有事儿,你快去忙吧。”
“那有事我们电话联系啊。”
“嗯嗯嗯。”林趯点着头冲他挥挥手,“路上小心啊。”
鄞瑾打转方向,一加油门飞快走了。车子加速时,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原地站着还冲着自己车子挥手的林趯,长松一口气,是这通电话来的太巧,可也确实他想躲开林趯。等事后冷静下来,鄞瑾也后悔自己冲动说出那番话,结果也只有动心的人在煎熬。
想起这通电话,鄞瑾又忙不迭的打给了孟屹,“喂?孟哥,不好了,爷爷快不行了!”
“什么?!”
“爷爷不行了,你快来医院!”
孟屹挂了电话就开始往医院赶,边跑边打开手机准备打车,结果手指打颤半天没点呼叫快车,又因为没抬头看路被人撞翻在地。
“孟医生?”方强看到被自己撞倒在地的人,连忙上前想把人扶起,可孟屹只是趴在地上摸索着,“我手机呢?我手机呢?”
见他找手机,方强也立马蹲在地上帮他找起了手机。
手机就掉落在不远处,是孟屹心慌不定所以才没看着,方强捡起手机吹了吹灰,转身递到孟屹面前,“孟医生,手机在这儿呢。”
孟屹怔怔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半天没接。
“孟医生?”方强察觉他不对劲儿,轻声喊他,“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这一问,刚刚还发怔的孟屹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方强见他这样连忙上前要扶他起来。孟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方强愣住了。
孟屹哭了,一开始只是掉着眼泪,不久就越哭越狠,最后贴在方强的胸口嚎啕着,“我爸没了,我爷爷也快不行了。”
就在鄞瑾打来电话的几分钟前,孟屹接到电话,他爸爸在里头出事去世了。
方强僵着脊背不敢乱动,因为孟屹正贴在他的胸口,他从不敢想有一天自己会是孟屹的依靠。听到孟屹哭的狠了,方强才伸手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孟屹掉着眼泪依在方强怀里问,“这要怎么节哀顺变?我爸是被人害死的。”
方强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里头有事,可他不想孟屹被卷入其中,“是你想多了。可能真的是意外。”
“意外?”孟屹止了哭,咽咽口水,声音沙哑,“我本可以阻止这意外的。是薛老大,他想杀我爸爸灭口。”
方强眼眸暗了暗,他本可以的阻止的,他本可以能帮孟屹一把站出来指证薛老大的。因为心虚他松开了揽着孟屹肩膀的手,孟屹好像恢复了理智,从容的起了身,方强抬头看他,太阳太强又背光,刺的他看不清孟屹的脸。
半明半暗间,他听到孟屹说,“薛老大的保护伞是宁非!我爸死了,我要他们陪葬!”
“你想干什么?!”方强意识到孟屹整个人精神已经不对劲儿了,他起身企图拉回孟屹,晚了一步没拉到,只碰着他的衣角,察觉到他衣兜里似乎藏着一把刀。方强着急冲孟屹喊,“宁非他是宁氏的人,你斗不过的!孟屹,算了吧,你别去惹薛老大,他不会放过你的!孟屹!孟医生!你是济世救人的医生,不该是杀人犯!你别做这种事,我来,我来,我来帮你做!我知道薛老大的底,我去帮你对付他,只要你还干净,其他的都让我来做!”
然而方强说的晚了,孟屹早不知去向。方强原地转了两圈又喊了两声,皆没回应,他心慌了,怕孟屹出事,他打算自己先去找薛老大。
林趯的手挥的累了,他看着鄞瑾的车消失的方向叹口气,鄞瑾离开的很快,似乎真有急事。
“他是好人。”林趯咬着嘴唇垂了手,“所以我希望他一切顺利。”
说完再多叹一口气,转身上楼了。电梯快到时,林趯特地对着电梯门看了看自己的脸,对着墙面用袖子给自己擦了擦眼,眼睛红的有些厉害,是哭过的缘故。擦完再一捏自己的脸颊,捏着脸颊往上提,提出一个笑来。
他对着电梯门笑了很久,看着感觉稍微自然些了,林趯这才松了手,可等电梯门一打开,一想到家人,脸上的笑又垮下去,面对家人他还是没有十足的信心。
“要是笑容也能做个半永久就好了。”
这样似乎能省去自己一半的时间,也省去父母一半的担心,以及他们之间互相的小心试探。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林趯一掐自己脸蛋,等又掐出个笑来他才跨出了电梯门。
一进家门便听见餐厅传来吵闹。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带着饭碗打翻在地的声音,然后便是舅舅的喝斥声。
“糟了,不会是林遥昨晚穿着短裙偷偷出门喝酒的事被舅舅发现了吧?”
不然现在舅舅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林趯直觉这对父女是因为林遥的作风大胆而吵起来的,立马就想进来帮着调和一下。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林遥的大声反驳。原本他还急呢,担心林遥这样大声的顶嘴又遭舅舅一记耳光,赶忙想上前劝慰林遥。可走近了,听清林遥拉尖的嗓门说的是什么内容时,林趯愣住了。
“宁非是宁家的私生子!他恨林家,他要林趯。他和林趯曾经在一起过!不单单只是在一起这么简单,他们很是相爱,林趯想带他回家做家人,是姑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去挑拨他们的关系,宁非中招生气了,林趯想对他解释跑出去追车,所以才出了车祸!”
这是什么意思?林趯愣住了,他难以消化林遥说的这番话。
他和宁非在一起过,并且很相爱,自己承认宁非把他当家人?
林趯觉得自己有些心梗又头痛,喘不上来气,今早宁非向自己乞求的那一双眼在自己脑海里闪现。所以这就是自己一直心痛的原因吗?
可他还是没理清,脑里闪现的场景重重叠叠,出现的太纷乱了,头痛的很,他实在是理不清这状况,只有开口问。
“你刚刚说什么?”林趯睁圆的一双眼只是盯着林遥。
厅内四人听到他开口皆诧异回头看向了客厅里的茫然看着他们的林趯。
林遥被他看的有些无所适从,不敢直面林趯可也不敢回头接受林慕询问的目光,只是低下了头。
她逃不过,林趯急急上前来,绕过沙发时,被撞了一下腿,整个人踉跄一下,吓的冷铭林慕和林羡三人皆担心的想上前把他扶住。可林趯自己站稳了,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他想走到林遥面前仔细问问刚刚那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你那里?”
林趯就快走到林遥面前了,他小腿泛痛,不仅仅是刚刚沙发撞那一下的缘故,是从里到外的痛。心里有许多困惑,想一一问明,可他最想知道的是,宁非找自己要的那样东西哪儿去了。
林遥怕看林趯,其他三人不懂林趯问的什么,林遥却听懂了,她知道林趯问的什么。她懊悔,一如当年自己没守住立场,把林趯和宁非的事告诉了冷铭。
“遥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林趯便到林遥面前,林遥害怕的后退一步,林趯着急向她伸了手企图抓住她,偏偏冷铭上前挡到他面前。
“爸?”林趯怔愣对着冷铭。
冷铭摁住他的肩,带着他进房,“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今天下午就走。”
“可是爸……”
冷铭摁着林趯的肩膀没松手,“你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林慕最宝贵的。我不愿意你走错路,也不愿意把你轻易交到别人手里。我会守好我们的家。”
“爸。”林趯转身看着他,“可你没问过我,没问过我的感受。”
“我是你爸爸。我知道怎样做才对你最好。”
冷铭坚信自己是为林趯好,他看着瘦弱的林趯,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出生时也是这样瘦弱,呆在保温箱里,看着没有生机。那时候,他还在和林家拉锯,不想做个没出息的上门女婿,他年轻有报复,不轻易放弃自己的自尊,直到林趯出生。
他每天都会去看呆在保温箱里的林趯,隔着一扇玻璃看他,看着保温箱里的瘦弱婴孩,倔强的内心柔软了,然后突然觉的自己的不愿妥协没有意义,他该是个让妻子依靠的丈夫,该是个可靠的爸爸。
接林慕和林趯出院的那天,冷铭怀抱着柔软又虚弱的小小婴孩坐在车上,决定从此自己要当那保温箱,当林趯坚硬又安全的保护罩。
到现在也是,冷铭仍旧觉得他是林趯坚硬又安全的保护罩,帮他抵挡外界企图染指他的肮脏。宁非是头一号病菌。
“我是你爸爸。”冷铭看着站在房里质问自己为什么不问自己感受的林趯说,“我知道怎么做对你才是好的。”随后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后,冷铭握住门把手站了有一会儿,片刻后他深深呼吸两下才转了身。一转身便对上了林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