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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载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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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苍茫,城市被斑驳灯光点亮。晚上人们并不似白天那样行色匆匆,反而平添几分惬意,是为结束工作后的放松,也是为饭后能和家人或情侣出来消遣的愉悦。

    一辆锃亮的黑色街车在车流中穿梭,从骑行的姿势和掌控速度来看,其主人必定是个老手,然而当他在红绿灯前将头盔护镜推上去,露出的却是一双极其年轻的黢黑眼眸。

    裤兜里的手机在疯狂振动,前方显示还有五十七秒转灯,应该够时间接个电话。黎诩掏出手机按了接听,把手机塞进头盔,卡在耳侧:“什么事?”

    “都等你呢,快到没?”电话那头有杂乱的乐器声,说话的人扯着嗓子对旁边人吼了句“安静点儿”,声音终于小了下来。

    黎诩全然不像对方那样焦急:“再等十分钟。”

    “别踩点啊!”那人再三强调。

    说是十分钟,黎诩只用五分钟就到达了名为“沉溺”的演艺酒吧。门口有个穿皮裙的卷发女郎靠在路灯柱上抽烟,偶尔不耐烦地东张西望,嘴边呼出几缕缠绕的烟雾。

    黎诩停好车大步过去,勾着对方的脖子无赖地笑:“瞧你这勾人样,待会儿唱歌别把观众吓着。”

    女郎模样姣好,美目一瞪风情万种,一说话却是清亮的男声:“老子要勾男人!上次那个气死我,中看不中用,被我反攻还吓得嗷嗷叫!”

    黎诩服了过惯糜烂生活的施成堇,他抽走对方夹在两指间的烟,凑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随后捻熄在灭烟盒里。他搂着施成堇走进酒吧,伏在对方耳边调侃:“跟了我啊,我中看又中用。”

    “滚,你个小屁孩。”施成堇用手肘顶开黎诩贴近的胸膛。他比黎诩大四岁,高中读完就出来混社会了,正经工作没找着,人脉关系倒是很广。有死党嘲笑过他人脉都是在床上搞出来的,他抽着烟眼神飘渺:“边搞事儿边搞人脉,两全其美了不是?”

    “身材不够圆润,滚不成。”黎诩眉头轻扬,用施成堇的话来说,就是副混不吝的样儿。

    两人停在乐队排练室外,施成堇压着门把将门推开,下一秒便灵活地往黎诩身后躲。黎诩早有预料,抬手接住从屋里飞出来的鼓棒,耍帅般在指掌间来回转了几圈。

    罪魁祸首韩启昀坐在架子鼓前笑得嚣张:“你又迟到了,等下表演结束按老规矩来。”

    施成堇从黎诩身后冒出脑袋,拿手指戳戳黎诩的肩膀:“自罚三杯。”

    “改天吧,明天还得上课。”黎诩将鼓棒扔给韩启昀,把墙上挂着的电贝司取下来。

    站在电子琴前练曲子的顾往因分心而弹错了音,他不可置信地转头:“上课?”

    窝在破沙发里给吉他调弦的宋阅年表示能理解:“因为想多见见轩临吧。”

    黎诩勾了个高脚凳坐下:“屁,刚分手。”

    顾往倒吸一口气,施成堇给黎诩顶了个大拇指。

    兄弟几个默契地没再这话题逗留,各自碰上专属自己的乐器后就开始排练今晚上台要表演的曲目。

    沉迷乐队在“沉溺”人气颇高,来吧里的顾客很吃五个队员的颜。都说始于颜值忠于才华,沉迷的主唱和乐手不是没有实力,精通各自的乐器不说,表演的歌曲类型多样化也能迎合各种人群。

    果不其然,整场表演下来,舞台四周又堆满了鲜花,施成堇走在最后,离开前蹲下/身抽了枝玫瑰,对台下某男人抛了个媚眼。

    排练室内,韩启昀开了罐冰啤解渴,老旧的空调良久没吹冷狭小的空间,他立在出风口下骂骂咧咧:“老板也忒抠门了,拿咱们赚那么多钱都他妈不给换个空调,黑心资本家!”

    “能给咱们免费提供排练室就不错了。”宋阅年说。

    顾往环视一圈,五人只回来四个:“湿精又觅食去了?”

    “九成九是,你没听他今晚唱得特起劲吗,台下准有他那盘菜。”黎诩挂好贝斯,拎上背包挥手,“哥们,我先走了啊。”

    “我跟你一道。”顾往跟上,嘴里含着颗薄荷糖,说话都能让人嗅到清新的薄荷味,“说说,怎么跟轩临分了?”

    顾往和谈轩临是同班同学,高二那会儿当风纪委员的谈轩临抓住了几个躲在操场后抽烟的高一男生。有人把捧着小本子要记名字的谈轩临押到坐在栏杆上吞云吐雾的黎诩面前:“诩哥,打不打?”

    被反剪着双臂的谈轩临毫无畏惧地瞪着他,黎诩把手绕到对方身后夺走了本子和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打,抢回来当你们嫂子。”

    时隔半年,黎诩仍想得起谈轩临那时无措的表情。他在车棚外驻步,掏出钥匙串抛了抛:“本来就没有多喜欢,何况他都高三了,免得影响他学习。”

    顾往可不信:“我看你就是随便找个人跟家里作对,过瘾了又把人甩掉。”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黎诩找到自己的街车蹲下开锁,“载你一程?”

    “不了,就几站路,我坐公交回去。”顾往背着双肩包晃了晃公交卡,整个就一好好学生的模样。

    夏季的晚风不像白日的滚烫,黎诩把街车推出来停靠在路边,跨坐在车身上吹了会儿风,企图让风吹散周身从酒吧里带出来的酒味。

    他点了根烟,没抽,只看着它燃尽,仿佛看透了自己的生命。指间留下了烟草味,他这才戴上头盔,启动了街车。

    回到家,毫无意外又看见等在客厅的姚以蕾。穿着雾蓝色丝质睡裙的女人一见他回来就关掉电视,向他迎来问他饿不饿。

    黎诩对她视而不见,踩掉脚上的跑鞋换好拖鞋直接上了楼。眼尾瞅见姚以蕾蹲在玄关处帮他摆整齐了鞋子,他冷哼一声,进了自己的卧室甩上门。

    墙上的挂钟指针走到了十一点整,姚以蕾抻抻睡裙,坐回了沙发上。一层只剩客厅这边亮着灯,茶几上的手机黑着屏,出差两天的丈夫没有给她来过电话或短信。

    白天黎诩是从不呆在家里的,他爸不出差时每天早上八点出门,他比他爸还要早。姚以蕾把自己做的面包装进早餐袋追出门,留给她的只有黎诩骑着街车远去的背影。

    往日黎诩能在各种娱乐场所混一天,偶尔到学校走个过场,晚上在“沉溺”才算是找回活着的自己。今天不知存的什么心思,街车一路飙向清禾中学,在路口停车,黎诩摘下头盔,思考学校这天哪里来的吸引力。

    还没想个透彻,前方一辆银色的奥迪A3在路口的小卖部前停下,副驾驶的门开了,一条腿踏了出来。

    “买完就赶紧去学校,别在校外逗留太久。”舒绍空看了看手表,“我去上班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舒愿甩上车门,挤过小卖部外买早餐的人群走进店里。

    店里比店外还热闹,冰柜前堵满了人。天气热,走读的学生都爱买瓶冷饮带到学校降温,看店的老头儿攥着把零钱喊:“别急,别急,一个个来。”

    他那在店门口摆摊子卖早餐的老伴吆喝:“肉包子只剩八个咯!”

    舒愿挤到冰柜前,伸手够了支可乐,转身把零钱付给了老头儿。

    从店里到店外又是场硬战,舒愿吸了口新鲜空气,刚抬头就见一米开外抱着头盔的黎诩靠在街车上冲他笑,那笑意味不明,像戏谑,像逗弄,反正不像友好。

    舒愿第一反应是逃,但想到自己是为了谁买的可乐,他就钉在原地不动了,可也没走近,脑子里反复忖度一个问题:黎诩满十八周岁了吗,怎么能开车上路?

    直到被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用力一撞,舒愿抱着可乐趔趄着往前面扑过去,被黎诩单手搂住了腰。

    虽说是同桌,但在今天之前,舒愿都没有认认真真地端详过黎诩的脸。别说黎诩,就算是曾经和舒愿牵着手跳拉丁舞的女舞伴,舒愿都难记起对方的面容细节——例如唇形,例如瞳仁的颜色。

    然而此时,黎诩一手拥住险些摔倒的他,他能在三秒钟内,甚至是更短时间,记住黎诩的脸。

    硬朗的小刀眉,拧眉时能给人压迫感。

    瞳仁是纯黑色的,睫毛很浓密,左眼的卧蚕底下大概半厘米的地方有颗小痣。

    鼻梁中央有条不易被发现的浅疤。

    薄唇,唇色不深。

    黎诩的手臂没在舒愿腰侧逗留太久,他脸色一沉,视线越过舒愿的头顶看见小卖部里有两个穿着宽大校服外套的男生出来,双手插着衣兜,肚子鼓鼓囊囊。他们动作鬼祟,屡次回头后忽然调头就跑。

    炎炎夏日,穿不透风的校服外套?

    “操……”黎诩把头盔扣到街车后视镜上,摘下背包往舒愿怀里一推,“帮我带回教室。”

    然后拔腿向那两个男生冲过去。

    舒愿只来得及捕捉到黎诩左右手各薅住一个男生衣领的威风场面,继而那人用蛮力拖着两个毫无身高优势的男生走进了学校附近的小巷里。

    舒愿在小卖部门外维持着一手抱背包一手握冰可乐的姿势,陪着他的还有旁边黎诩的街车。他打量了一下街车,崭新的,也有可能是车主保养得当。

    左手的背包不重,轻得让舒愿感觉拿可乐比拿背包更吃力。

    迈开腿朝清禾中学走去,舒愿控制着自己不望向那条小巷里头。

    他不喜欢胡乱猜测任何一个人,不管这人与他熟悉不熟悉。但黎诩是个例外,他总会情不自禁地猜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毕竟他也曾当过无力反抗的那方,被和黎诩同样强势的人,用一模一样的方式,拖进永无光明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