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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暮洲上楼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只立钟,发现时间已经比他们上楼时推后了半小时。但原本该响起的上课铃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响起的趋势。
看来只要有人进入二楼的领域,学校中的安全规制就被单项打破了,原有的安全保障荡然无存。
这对许暮洲来说无伤大雅,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往NPC旁边凑的。
孙茜已经结束了对校服男孩的虐杀,重新徘徊在了二楼的走廊中,她身上原本腥臭的血被鲜活的颜色重新覆盖,指缝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肉。
许暮洲努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校服男孩的死状。
从楼梯上来的严岑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说:“二楼的孙茜比一楼更难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许暮洲说。
许暮洲将那把可能刺激孙茜的匕首藏在外套中,又摸出了那柄手电筒,他谨慎地站在台阶上探头往走廊里看了看,确定孙茜是背对着他们的,才回头冲着严岑招了招手。
“我有个想法。”许暮洲冲他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低声说:“如果这把手电能让任务进度条开始移动的话,说不定能稍微控制一下孙茜。”
“我在想,她会不会还保有一定的神志。”许暮洲抿了抿唇:“毕竟我想来想去,‘执念’不像案件一样有确定答案,这种东西太主观了,只能去问当事人……或者在当事人身上一样一样试。”
“这种任务没有先例。”严岑说:“不过你可以试试,如果这招不行,你也可以先去安全屋躲一躲。”
许暮洲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点了点头,弯着腰从楼梯上探出身去。
他在裤腿上摸了一把手心的汗,攥紧了手电筒的铁柄,拇指抵在了开关上。
孙茜已经游荡到了走廊尽头,许暮洲微微皱眉,突然发现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了。
他伸手揉揉眼睛,仔细地顺着孙茜的模样看了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两只脚已经彻底消失了,裤管下空荡荡的,整个人飘在了半空中。
许暮洲浑身的汗毛差点炸了起来。
严岑见他迟迟不往走廊里去,以为他是害怕,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抚道:“怎么了?”
“这是个限时任务。”许暮洲咬牙切齿地说:“审判任务中提到的活到天亮,恐怕是给我们看的。”
他说着侧身让开路,示意严岑去看孙茜的腿。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开始获取了任务进度,所以在任务目标身上也有体现。”许暮洲说:“但这种可能性很少,我更侧重于第一种。”
“任务目标不会随着任务进度消失,而且清理任务一般都没有时间限制。”严岑说:“但这次的任务或许是因为跟审判系统搅在一起,永无乡那边不能长时间负担才做出这种限制……这次是特殊情况,我不好凭经验判断。”
严岑习惯说话留些余地,但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表明他认可了许暮洲的猜测。
“所以还是个限时任务。”许暮洲为难地拧紧了眉。
“算了。”许暮洲说:“想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说完直起身,先一步从楼梯间走了出去,孙茜已经从走廊另一头转了回来,见到他嘶吼一声,瞬间掠到了许暮洲身前,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来。
许暮洲当机立断按亮了手电筒,老手电的光源不足,昏黄地打在孙茜身上,将将好能将她笼罩在其中。
孙茜像是被这光烫了一下,她惊叫一声,抬起胳膊捂住了脸。
有用!许暮洲大喜过望。知道躲就说明还有正面情绪的潜意识,说不准就能提供出有用的线索。
“孙茜!”许暮洲乘胜追击,他向前一步,急声问道:“你还有意识吗?”
孙茜被他这一声喊得更加瑟缩,她两臂收拢,狼狈地捂着脸,肩膀上下抖动着,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许暮洲这次确定了,她是真的一直在哭。
她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胛骨突兀地顶起一小块布料,看起来有些过分消瘦了。如果忽略她身上源源不断滴落的鲜血,许暮洲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哭得断断续续,大概是因为喉咙已经腐烂了,所以发不出泣音,只能徒劳地发出先前许暮洲听到的那种近似于威胁的嘶吼声。
这是一个被执念所困的可怜女人,许暮洲再一次想起这件事,她是因为痛苦和不甘才会徘徊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才终于等到了他跟严岑来替她解决她痛苦的根源。
许暮洲看着孙茜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责任感,他一直将这些事视作自己得到二次生命的必要付出,还是第一次有了那种“我是在做一项工作”的归属感。
“孙茜。”许暮洲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又叫了一遍:“你还有没有意识。”
孙茜似乎是能听懂自己的名字,许暮洲叫一声她就哆嗦一下,她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这微弱的光,用一种及其扭曲的姿势向后飘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光亮范围。
许暮洲听到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孙茜似乎是进了某间屋子。
“孙——”许暮洲本想再追,却被严岑拦住了。
“一把手电的可用时效不能完全确定。”严岑比他冷静得多,他微微眯眼目测了一下孙茜进入的房屋,才转过头跟许暮洲说:“趁她不在攻击范围内,你想找什么线索就先找吧。”
许暮洲不是个情绪用事的人,他明白严岑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循着记忆里教务处的地方走了过去。
教务处也在左侧走廊中,离茶水间不算远,孙茜方才逃离的方向在走廊右侧,理论上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线索。
地面上不知道怎么了,许暮洲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黏黏的拔不开腿,他用手电往地上一扫,才发现地板上附着一层黑褐色的不明物质,许暮洲疑惑地弯下腰用手摸了一把,放在光下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地发现那是干涸的血迹。
许暮洲刻意用手电扫了一个来回,才发现二楼的走廊地板上都是这种血渍,将地板浸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血。
校服男孩死在茶水间,而且他的血也不会干涸得这样快。
许暮洲直起身,推开教务处的门往里走,随口问道:“严哥,你知不知道孙茜是怎么死的?”
“割腕。”严岑跟在许暮洲身后,他刻意在许暮洲进屋后在门口又顿了顿,确认孙茜没有因为教务处进入了生人而发怒,才抬脚跟着许暮洲往里走。
严岑用右手食指作势在左腕上划了一道,继续说:“应该是左手。”
“你连这种细节都知道?”许暮洲奇怪道。
“猜的。”严岑说:“她左手的力度比右手差很多。”
许暮洲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教务处左边靠墙的地方搁了两个老式的玻璃架柜,许暮洲过去试探性的拉了一把,发现没有锁。
教务处靠近门边并排放了两张办公桌,右手边那张是空的,只有左边那张桌子上零零碎碎地丢了一堆文件,烟灰缸被烟头塞得满满当当,里头用来熄灭烟头的水已经泡黄了,泛出难闻的烟油味道。
许暮洲嫌弃地将烟灰缸推到桌边,又大略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发现大多都是手写的会议记录,没什么实质性消息。
他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将手电筒暂时关闭,手柄向下揣在裤兜里,从外套兜里掏出了那只小巧的荧光球用来照明。
严岑没有跟着他一起在屋里翻找线索,而是在屋中站了一会儿,确定孙茜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之后,才对许暮洲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分头行动,你在这里寻找线索,我出去看看。”
“出去?”许暮洲放下手头的东西,从办公桌后头直起身,有点担忧地问:“但是孙茜在外头呢……要么你拿着这东西防身,我把匕首留下?”
“我能应付。”严岑拒绝了他的好意,嘱咐说:“你把手电筒拿好,十分钟内我会回来,不用担心我。”
他说完冲着许暮洲略微颔首,转过身拉开了房门。
“等会儿。”许暮洲忽然叫住了他:“你的脚怎么了?”
严岑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许暮洲随手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从两张办公桌中间的缝隙挤出来。严岑刚才一直走在他身后,行动看起来也很自如,所以许暮洲一直没有发现这回事,直到刚刚他转身时才看出端倪。
严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活动了一下左腿,不在意地说:“没事,可能扭了一下。”
许暮洲一直跟他在一块,凭严岑的伸手,许暮洲只要细想就知道他是在哪扭的,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愧疚。许暮洲走到严岑面前,半蹲下来撩起他的裤腿。
严岑不习惯突然有人跟他这么亲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严哥。”许暮洲无奈地说:“看一眼伤不算耍流氓。”
再退就显得矫情了,严岑停住脚步,任由许暮洲往前一步跟了上来,浑身上下绷得像块石头。
许暮洲伸手摸了摸他的脚踝,发现只是有些红肿,并不严重,才放下了心。
“先坚持一下吧。”许暮洲说:“回了永无乡再处理。”
这种程度的磕碰对严岑来说,甚至称不上“受伤”,他垂眼看着许暮洲弓下的背,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发现的。”
严岑可以很确定,自己刚才绝没有卖出什么破绽。
“你没发现吗。”许暮洲随口道:“你是没瘸,但是步子迈的比正常时候短了一半,左脚落地的时间也很短,看起来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