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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都是些场面话,但范姑母话里的关心,却是货真价实的。
林超忙站起来,满口称:“多谢姑母的关怀!”却并未借坡下驴,趁机询问些上京的风土人情。
范姑母心里便很欣慰,再一想到自己那个被娇宠得不像话,动辄就能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小女儿,看林超便分外顺眼。
留着吃了中午饭还不算,非得说吃了晚饭再送回去:“你这一去,姐妹们也不能见了,再有下次,可就不能这么容易了,今儿姐妹们都在,一起说说话便好!”
林超自从知道自己身份后,便时刻警觉,况且又早就知道了林范两家有联姻的打算,一听得范姑母如此说,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
只是思虑再三,也实在找不出借口来推却,便又站了起来,笑道:“以前就听二姐姐说过,最爱铁冠道人的词,喜他一贯疏朗大方,这便巧了,前儿我正好得了一部苏东坡的真迹,唤作《黄州寒食帖》的,此帖在世上久不见了,没成想我机缘巧合之下反倒得了,我不大爱,白放着也是可惜了,不如转赠给二姐姐,今天我也带了来,就亲自送给二姐姐去罢!”
范姑母做姑娘时,虽然也略通文墨,也不是故步自封之辈,但她这辈子偏吃足了没有儿子的苦,一身的文治武功都不顶用,照样被轻视,所以也就认为,作为女儿家,还是要以针线纺织、学习管家为要,所以也不大令女儿们多读书。
但二娘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你不要她多读书,她口上答应的好好地,背地里也是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她住的叠翠阁,几个大书架上,满满当当地全是摆满了书,根本就不像个闺阁千金的绣房,反倒像个哥儿的书房。
更不要提自从天哥到了这屋里在,这孩子性格就越发冷清了,除了请安姊妹问礼,闲暇时间,都是在看书,大有以书为友之意。
范姑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般爱看书,却偏偏命苦,没有托生成男胎,只是个姑娘家!要是能是个男儿家,自己这辈子,就有了盼头了!
生成嫡女又如何?一个过继来的儿子,都照样稳稳地压她一头!
可惋惜虽惋惜,到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虽然性子冷清了些,平时不爱往自己身边凑,范姑母心底还是很看重她的稳重,听闻此言,也便笑:“那感情好!姊妹们如今都在桃李园里,你就过去,大家便都能见了,晚饭得了,自然派人来叫你们!”
便叫了老妈妈,吩咐务必要妥妥当当地送表少爷进去。
二娘子范知棋一看到这本《黄州寒食帖》,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也不等丫鬟们递过,自己接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细细地描摹着卷轴,痴痴道:“到底是表弟能为外出行走,能搜罗些孤本珍藏,我在家里,每每只恨自己是个姑娘家,只能天天呆在屋里,就算有钱,也无处使去,哪怕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就有这个来说,那个来规劝的,纵然有喜欢的,也不能打发了丫头们出去买,她们还不是只能在内院行走?只是我向来爱东坡先生,最喜他不论何时何境,都旷达通畅的性子,每逢读他的词,最是妙哉,况且这篇书法,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气势奔放,而无荒率之笔...心仪许久,今日多亏了表弟,才终能达成心愿,表弟若有想要的,请不必客气!”
她也不是无知之辈,也略知道外头的行情,毕竟像苏东坡这样名流大家的亲笔,他的文墨,能妥帖流传到今代的,身价已经不知道暴涨了多少倍,动辄都要几百金的。
虽然像她们这样富贵的人家,也不大在乎钱了,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不是?况且贸然谈钱,也有损两族情谊,只不过虽是亲戚,也要礼尚往来,也才是为人处世之法。
可林超哪里又在乎这些回礼?况且他才刚得了林夫人一笔私房,手头正是宽裕的时候,随便拿个千儿八百的出来,也不会心疼,只要能讨几个表姐妹欢心,那便是大大的合算了。
不过两人倒是越说,越发觉有颇多共同点,自然也越投机。
大娘子和三娘子都不算特别对念书上心。
大娘子毕竟是长女,特别能体贴母怀,所以一向是以女红管家为要,听见这长篇大论的讲书,也觉得有些枯燥,就悄悄地换了个坐姿。
三娘子范知书,早就忍不住打起了呵欠,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最是喜欢玩笑热闹的时候,哪里能安安静静地坐这么久?
林超把表姐妹的神色都看到眼底,心中一动,忙道:“二姐姐不必客气,若是早知道你喜欢,我那里还有好多东坡先生的诗词集,还有宋代的刻本,你要是喜欢,我左右以后也不大用了,若放在屋里,也是白招虫子咬,若是一并带走呢,行李太多,又未免累赘,回去我就整理出来,全部送过来就成!”
咦?三娘子顿时就听出了破绽,立刻就直起了身子。
正想打趣一句:“二哥哥自己带去上京就觉得累赘了,都一样是走水路,怎么不怕我二姐以后回上京了,带这些书也累赘?”
可一见自己表哥和二姐相谈甚欢,竟是旁人似乎都插不进去嘴的和睦,她就收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大娘子范知琴把屋内几人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在杭州这片地界上,林家二少爷的身价也不算低啊!
到底也是排的上号的,数一数二的贵公子,自然眼界也高,也洒脱惯了,单说上一次的事,就可看出这位表弟,虽然年岁不大,但不论说话,还是做事,是很有自己主意的。
这样有心机之辈,只怕在自己的亲事上,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会只由了父母做主。
虽然说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娘子作为长女,也很能理解在此事上,的确是自己母亲偏心了。
不就是自己把三妹妹娇惯坏了,如今大了,性子已经定了,才觉出她不懂事,又怕嫁去别家受委屈,怕到时候反受婆婆搓揉,就觉得林家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虽然是低门娶妇,高门嫁女,三妹妹嫁进林家,本来也算的上是门户相当,身份也相对。
不过好在自己娘虽然偏疼三妹妹,但还是理智的,没有在大表弟身上多用心,嫡出长子,以后的媳妇可就是长房长媳,肩上重任,可不是一般姑娘家就能担当得起的,一个弄不好,便是亲戚都要做不好,反而成仇了。
虽然二表弟是嫡次子,以后的妻子,也当不了家,家产也分得少些,但三娘子那个性子,说的好听呢,是天真烂漫,说不好听呢,就是没什么心机成算,这样性子,你能指望她做当家管事大太太?还不如只当个二房太太顺心如意。
二表弟和三娘两人年纪又相当,情分自然不同,只要他以后肯念书,随便考个什么功名,靠着林家的权势,大好前程都是跑不了的。
林家舅舅,吏治清明,指不定哪日就能高升,林家舅母也是再和善不过的性子,更不用说,外祖母那里,又是最疼小外孙女,和二表弟又有年少时的情谊...
以后若是做了亲,那便是亲上加亲,两重婆婆都只有疼她的份,根本不会担心嫁进来,会受为难。
所以根本都不用多想,就可知这门亲事,竟然是十全十美的好。
这么好的亲事,第一时间还是想着最小的女儿,可女儿们说亲事,须得论序齿,自己这个大姐,亲事都还没着落呢!
范知琴就又看了一眼二表弟和二妹妹边说边笑,十分融洽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有些酸意,就插话进去:“说了这么半日,也该让丫头们送些水果进来润润口!”
林超也自觉冷落了其他两位表姊妹,忙就找了其他话题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