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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超自打那天从独松苑回来,就开始发烧。
良姜忙禀了林夫人,请了曹大夫进来医治,也说是时节所致,偶感风寒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症候。
不过到底身体底子好,不过养了两日,喝了几次药,人就好多了,不但烧是完全退下去了,精神也好起来了。
只是府里正值多事之秋,林老爷因为刺客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都没有进内院。
林老夫人贪凉,不过多吃了一口西瓜,就凉了肚子,夜里连起来好几次,白天便精神倦怠,头昏眼花的,床都起不来,也得请良医医治。
虽不是大病,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林夫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也只得随时在身边侍疾。
况且,林超各色行李虽已经准备好了,但既然是林超头一次出门,林夫人自然也放心不下,带着芳菲苑的两个老嬷嬷和四个大丫头又里里外外检查,又添置了许多。
又令李妈妈去找这些跟去的人说话,该敲打的敲打,该说软话的说软话,务必要让林超身边的这一套人事配置,能把他护得水都漏不进去。
林超索性称病,诸事不管,全留给林夫人折腾去,也不见外客,闲暇时分就只请两个妹妹过来说话,自然也少不了一番谆谆教诲。
林思媛简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赶忙用手捂住了耳朵:”好二哥!我亲亲的二哥!你就放过我吧,你就是出门念书,一有假了还能回来瞧我们的,用得着这么翻来覆去地叮嘱我么?倒叫我生了疑心,难不成,你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林超心里一动,也就慢慢叹了口气:“你这个死妮子,如今口气是越来越大了,连哥哥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你也要想想,妹妹以后是有好去处的,自然地位尊荣,如今二哥如果不提前在你面前卖点好,以后你高升了,怎么还能看在兄妹情谊上,多提携我几分呢!”
林思媛立刻就红了脸,一扭身,就把金丝银线绣的小靠枕扔了一个过来:“二哥你又胡说!我能...能有什么好去处.你就惯会取笑人家!”
林超故意逗她:“什么胡说?你心里难不成没有数的?我不过和太太提了一句,太太虽然当面没有应承我,但转头就把凌霄阁空出来,准备用作你专门上课的地方,又特地去延请技艺高超地绣娘、琴师,还有专门教授识字诗词的教习,能瞒得过谁去?况且,谁不知道,褚玉阁后面,特地栽下的那一排梧桐,可大有深意!书里可都说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栽好梧桐树,才能配得上你这只金凤....哎哟!”
他一句话未了,就又迎面挨了一个枕头。
林超忙护住脸:“林凤至,反了你了,你再扔我一个试试!”
:“什么好去处,你要去自己去,反正我不要!”林思媛气鼓鼓地,眼圈儿却红了。
林超就收了笑,神色很认真:“凤至难道真的不羡慕天家富贵,地位尊崇?你要知道,我们这样地位的人家,女儿进宫,一个贵人的名号,随随便便都是跑不掉的,等到那时候,任什么王公大臣家里,有品级的诰命,还是什么王妃世子妃,见面都只有向你低头的份!”
林思媛哼了一声,小小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不过盗国窃权之辈,也敢称王?今上作为君主,心思深沉,诡计多端,疑心疑鬼,为一己私利,置万民福祉于不顾,随意玩权谋手段,这样的父亲,又能教出什么好儿子?经常听底下的老妈妈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无德的君主,吸引来的,自然只是些妄想一步登天的拜金女儿而已,哪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什么天家富贵,天家富贵,那都是只有死人才能享受到的!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林凤至!你要死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林超忙喝了一声,瞪了她几眼,又赶忙看了看门口。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个妹妹只是聪慧懂事而已,倒没有想到她的思想,竟然已经开明到这般地步!
林超立刻就对她肃然起敬。
一般的深闺女儿,一辈子都只为了嫁一个好夫君、好婆家而努力,她们的眼界也只局限于后院之内,儿女情长而已,对政治的敏锐度,几乎为零。
若不是世家大族,断然养不出这般的心高气傲。
可一般的世家大族,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也养不出林思媛这副看透荣华富贵的超然性格。
这股性格,自然不会是继承于在权势上汲汲钻营的林老爷。
林家四个兄妹,说起来也奇怪,只有林越,面目上是越来越像林老爷,其他兄妹三个,眉眼间,都是继承了林夫人的纤细柔和多一些。
如今,林超望着这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内心又如何能不触动?
林超就还是没有忍住,多露了些话:“以后,这些话,再也不能说出口了,你晓不晓得,这几年就连父亲的外书房,都有些不太平!一着不慎,可是要累及林氏全族的!”
林思媛面色顿时大变。
:“倒没有看错我们这位圣上,果然,这种埋钉子的事....”看到林超不赞同的眼神,林思媛只得把后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咬了咬嘴唇,才缓缓开口:“二哥,咱们嫡亲兄妹,也就没有必要绕圈子了,我和你说实话,我呢,就是这么打算的,入宫?不过是老爷、老太太一厢情愿罢了!我是肯定不会去的,至于小四,你肯定更舍不得了...小四是亲妹妹,我也是你的亲妹妹!哥哥此番去上京,总不可能,不为妹妹们筹谋一二吧?”
她的眼里,已经褪去了不屑之色,换上了一些期盼之意。
林超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深沉:“那凤至,对自己将来之事,有何打算?”
林思媛没有片刻迟疑,毫不犹豫道:“只求将来婚嫁之事,得我先点头才行!”
林超对她这个回答,居然是一点都不意外。
林思媛思想再开明,也不过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最大的期许,其实不过也就是嫁得有情郎而已。
郎有情,妾有意,这本来是成就一段儿女姻缘最基本的前提。
但大昭朝盛行政治联姻,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需要相互制衡牵制。
所以家族与家族、或是与皇子、或是与其他官宦世家,都是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形成政治联谋,以图强强联合的。
故此在这样一个盲婚哑嫁、儿女婚姻都是跟随家族利益的时代下,她这个本来是非常简单地要求,却立刻就变得非常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