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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柔提及此事,本意也是怕林超心里介怀,所以故意勾着他说话,忖度他的神色,好顺势宽慰一二的,见他都浑然不在意,自己也就转了话题。
她微微有些不满:“也不晓得老爷在外头忙些什么?天天不进内院不说,就跟着要去上京的萧先生,还是外祖家特别举荐来的呢,本来就该礼遇有加的,论理说呢,他既不和林家沾亲带故,又没有受过咱们什么大恩,居然也没有特别设宴招待,这样看来,我们倒是有些失礼了,怎么太太也记不起这一茬来!”
林超顿时语塞。
林超好歹还是林老爷的亲生骨肉呢,可他对这个嫡次子都还是淡淡的,萧问又不过区区一届西席而已,还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况且,还有一层,他自然也不好承认,这小半个月来,林夫人倒是提过几次要请萧问进来吃酒说话的,都就被林超以家中多事,没有林老爷这个男主人作陪,便少了几分正式这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萧问毕竟是还未娶妻的外男,年龄和身份摆在那里,林夫人就算有心交代些事,也不好特意叫他进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话,所以也只得罢了。
可说穿了呢,其根本原因却是,自从上次在独松苑两人不欢而散后,他一直单方面地和萧问赌气冷战,所以这些日子都一直只肯在二门里头打转,就没出去再上课了。
好在离家之日越近,其他人也体贴他须要多和父母兄妹们联络感情,叙述些别离情绪,也没有其他人怀疑到这一层。
但林超也没有想到的是,萧问这个人,不但面目生得薄唇细眼,一看就一副薄情像,还的确是冷情冷心,这林超不出去,他居然也就如无事人一般,一次都没有打发人进来说话过。
刚开始林超还能硬起心肠,这十来天下来,怨气自然也挥发得所剩无几,到末了,反倒闹得林超心里像猫抓一般,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更多的,还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果然是如孤松独柏一样清高的男子,自然眼界高,心气足,这样的人,又怎会随便就把旁人放在心上了?
自己这点子心事,多半都是自寻烦恼了!
林超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拿话混过去了:“老爷忙得很,太太是女眷,怎好张口?左右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往,咱们家一直也以礼相待,萧先生也是饱读诗书,知礼节的人,断然不会在这点事上追究的...你屋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林思柔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屋内陈设,眼角不由有些发热。
林超惯用的架子床,因主人家不慕奢华,也不喜大红大绿娇艳的色彩,一贯只是铺设地一色清水碧的被褥,竹叶纹纱帐,如今已经全部换上了十香浣花软枕红锦团丝薄被,水蓝色底荷花锦枕,回纹云锦华帐,缠丝梅花银钩上垂了装了栀子花干花瓣的香囊,随着轻微的风动,在屋内洒下丝丝缕缕地暗香。
床后添了一架红木八扇格的衣柜。
床前铺设了一架黄梨花木侍女观宝图屏风。
屏风后新设了梳妆台,虽然林思柔年纪小,还不到对镜理花黄的年纪,但台子上除了玉牙梳、象牙镂花铜镜外,金珐琅九桃六角的小盒子,倒也把台面放得满满当当,都是些闺阁女儿使用的润泽肌肤的合香泽、蔷薇露调的茉莉合面脂、茉莉花蕊混合了酥油制成的合香粉、新摘的玉簪花制的玉簪粉...
书案上的书早已被搬空,只留了一些书籍,为了林思柔起居方便,林超干脆直接把书房改成了净房。
书架、大书案全部移出,只靠墙增设了一架高几,是专门用来放古筝的,一旁,还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尊三足鹦鹉牡丹图案的青花乳足炉。
睡房内既然早已铺设完毕,林超也就不便再和妹妹共住一屋,便移到东厢房暂住。
若说林超以前的睡房,因不喜香料,也没有焚香,家具一色都是暗色为准,屋内便只有些淡淡地书本的纸墨香,未免有几分空旷,这林思柔一住进来,只不过略加布置,立刻就变得生动活泼,衣拂香风起来了。
林思柔就叹了口气,心情一时有些沉重,她就低了头:“本来以为在正院住了六年,应该东西多,得搬好几日,没成想这一出来,才晓得到底也没多少自己的东西...”
林超就白了她一眼:“李妈妈赶着开了库房,叫你自个儿去选,你偏不去,这会子又嫌不够了...”
林思柔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这是二哥的屋子,我住进来,不过是替二哥看房子,另一层,也是不愿意屋子白白落了灰罢了,况且已经做主添加了许多了,再加,以后二哥若是回来住,恐怕都只会觉得入目之处,皆是陌生,不能再起思念旧居之意了。”
林超就有些无奈,他如今已满十岁,就算亲兄妹,也要恪守男女大防,此番一去,京中局势一日不明,他就一日,尚且不知归期。
就算有幸再次回家,林思柔想必也大几岁了,哪里还能如今日一般,兄妹再同吃同住,共处一室呢?
不过既然是做妹妹的一片贴心回护之心,他也不便把话挑明,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你每次都自有你的道理...如今小小年纪就这么伶牙俐齿的,以后等你再大几岁,我看谁还说得过你…..”
他就敲了敲桌子,把良姜叫了进来:“把前儿半夏送进来的花帘纸拿进来...”
良姜很快就去了厢房,再进屋的时候,手里就捧进来几个木盒子。
林超就顺手拈起一张纸,拉着林思柔一道,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迎光看时,林思柔眼尖地发现,除了发亮的纹理以外,还能清楚地看到左上角有一大一小两朵栀子花的图案,虽然无法看出眼色,但花瓣、枝叶上的脉络都是微妙微现,明显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林家的二少爷酷爱栀子花,这已经是林府内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四姑娘林思柔也喜欢栀子花这事,知道的人便少的多了。
毕竟是豪门千金,一贯娇养,有点子喜好,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却不便传出令外人知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