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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却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
郑心贞甚至都有了些警觉之意。
这都还没有成亲的兄弟两人,父母高堂尚在,却连堂号都已经开始区分开了,这里头的含义要是深究起来,可真的容不得人不多想啊!而且看这样子,自己这个表弟,也是个拎得清的,已经是放弃了从科举走仕途的路子,转而从家里分了一大笔钱,要开始走经商致富的路子了。
不然现放着亲外祖父是前太傅,虽已经年老退下仕途,可桃李满天下,供职翰林院的,也不在少数,如今两个舅舅又在宫中为讲师,若有心真走科举的路,早就提前上门拜见了。
嫡亲的外孙,头一遭上门的外甥,难道做外祖父的、做舅舅的,还舍不得提携一二么?
可这十来日,他却借了养病的名头,先去打理田庄和商铺生意了。
纵然有他思虑周全,不愿意担上投亲靠友的名声,但他真正在意之所在,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只是这林超小小年纪,就手握大笔财富,这虽然也是他的好处,却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就是到底年纪还小,以后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个未知数,却正是需要人帮扶的时候,若是外祖家能稍微施以援手,不就顺势可以把他的心拉拢过来?
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
虽然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自己年龄还是偏大了几岁,再一层,只怕母亲是舍不得的,这大房还有四个庶女,随便哪一个写到主母名下,也就是算半个嫡女了,有郑家百年清流的名声在前,就算半个嫡女,配他一届经商之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家财万贯,终究比不过入朝为官权势贵重。
她自觉已经思虑得**都周全了,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郑夫人。
到底是母女连心,根本无须太多言语,只需要就这么轻轻一眼,郑夫人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她始终不愿意那四个小贱人无故就得了这门好亲事,所以不肯痛快地答应下来:“你倒是不论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疼妹妹们,只是你父亲素日看那几个小贱人,就和自己手指头一般,这十指根根连着心,心痛着呢!还有她们的亲娘在一边撺掇着,这四个姨娘的心性,你还能有不清楚的?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我就算有此心,也是出自一片好意,都要被她们误认为是藏奸了!左右你表弟年纪还小,而且人家一来,我们女方就急急忙忙谈论婚事,像什么样子!如今且混着罢,他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且再看看,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论哪一个借口,单拎出来,都是冠冕堂皇,有理有据的。
郑心贞只得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见许妈妈进来回:“太太,大姑娘,表少爷先使人出来传话,说是已经求得平安符,从相国寺出发了。”
郑夫人就忙站了起来:“我亲自去和老太太说去,也好让老人家开心开心,也传话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有远客到,下午就不必去念书了!”
相比一开始的冷漠疏离,她如今的态度,已经不知道热络了多少倍!
郑心贞就咽下了口中的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母亲这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养起来的,乍然就叫她一视同仁,也到底太为难她了。
她只好也站起来:“看来中午要在祖母那边用饭了,那我陪母亲过去吧!”
只是等母女二人才跨入郑老夫人的福寿堂门槛,尚未转过影壁,郑二太太唐氏的笑声就遥遥地传了出来。
郑夫人眉头就先皱了皱,却还是端庄了神情,慢慢地牵着女儿的手进得屋来。
郑老夫人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人只要一老,就分外怕冷,所以这才十二月初,屋内就已经烧上地龙了,锦绣刚打起帘子,一股夹杂着梅花的香味的暖香就迎面扑来。
二房的长女,在姊妹们中排行第二的,郑心慈就先站了起来,口里笑道:“大伯母和大姐姐可来晚了,我们可暖和好一阵子了,祖母这屋里头热火,大伯母和妹妹,倒可以先把外头大衣裳脱下了,不然一会子制定要出汗呢,锦心,还不快接了去...”
虽是晚辈,她却是毫不见外,似乎这福寿堂就是她的自家院子一般,当着郑老夫人的面,她使唤起福寿堂的大丫鬟来,也自有一段理所当然的高傲感。
郑夫人微微一笑:“二姐儿真是善解人意...”
唐氏自然带着女儿们一并站了起来,彼此见礼,才又分次序落座。
郑老夫人靠在榻上,天气乍然变冷,她不免就有些受凉,就算屋内火龙烧的正旺,还是穿着夹棉的袄子。
郑夫人却不敢先坐,仍是垂手站立,先请问了几句身体康健的话,郑老夫人才发话道:“老大媳妇,你也坐下。”郑夫人这才侧身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
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些:“大嫂可是错过了,我们刚才还在说起小外甥来,满打满算,入京可十多天了,可算等来了,老太太这边都望穿秋水了!”
面对唐氏话里话外若有若无的挑拨,郑夫人轻轻一句:“到底是这孩子稳妥,晓得自己病了,都不敢上门,就是怕天气冷了,老太太身子要紧,过了病气,如今看来,也是这孩子谨慎得太过头了,昨儿三更,就先去相国寺替老太太念经祈福求平安符去了,儿媳也是想着,放下宏愿的人,却是不能沾惹荤腥,赶着去厨房分派了几句,又吩咐二哥儿亲自去接外甥,这一来一回的,谁知道就来迟了些,还请老太太勿怪!”就给拨了回去。
一面说,一面又站起来赔罪,郑心贞只得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郑老夫人膝下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承欢膝下,唯有小女儿远嫁余杭,这十多年都无暇归宁一次,如今外孙上京,她心中自然牵挂不已,如今见他这般孝顺,早就笑的合不拢嘴:“到底是老大媳妇心细,晓得照顾那孩子口味!好好!他们表兄弟却是正好亲近几分才好呢!”
唐氏的笑容立刻一凝。
郑夫人自然口里称不敢,却是又赞赏地看了郑心贞一眼,真是女儿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若没有她一早上赶来的一番提醒,指定就要在与弟媳唐氏的这番交锋中,落了下乘了。
郑心慈见状忙又说笑了几句,才把屋内氛围又炒热起来。
然后就听得外头的婆子说了一声:“表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锦心忙打起帘子。
这是郑心贞第一次看到自己表弟。
可在她的记忆里,却永远记得,无论这个如今还不过十岁的孩子,在今后的几年间,会在上京城掀起怎样的惊风骇浪,可她记得最清楚的,还是第一次看他走进福寿堂的样子。
这个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瘦弱和苍白,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却无比从容自定的笑容,缓缓走进了屋子,神色十分平静。
都是权贵世家养出来的孩子,通身的贵气自然不必多言,只是浑身上下,萦绕着那股和年龄不符的,自信和淡定的气质,却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郑心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