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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其他几人都不说话,场面一时就冷了下去,林康定忙出来打圆场:“承启说得很是,到底姐姐是女儿家,心细些,况且向来管账,都是一里一外各有一本账,倒是更妥帖些。”
林康福和林康东都点头称是。
林超笑了笑,眼看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他便没有再多费唇舌,他专门把良姜叫进来,却是另有原因的。
他就看向林三管家:“不知道几位叔叔,对铺子里的生意,可商量出什么章程来没有?”
他的话说得很直接,几位叔叔和林三管家闷在屋里四五天才把四个铺子历年的账对完,他们又都是聪明人,想必其中的猫腻,也逃不过他们的眼去。
林三管家这才先开了口,他的话就委婉得多了:“这几个店铺里的大管事呢,也是我们林家出来的,一开始是庄头出身,也是老爷恩典,才让他们进京管理商铺,一家老小都在身边,所以倒也很少回老家了,前几日交账的时候,倒见过几次,旁的话也没有,只是也先抱怨了几句行情不好的话,到底十多年过去了,早已不是当初那副没见过世面的谨慎小心的模样了,能力也锻炼出来了,心机也历练够了,行为举止也是滴水不漏,几位大爷要是接手,心里可也要先有副对策才行了。”
林康定三人虽没有说话,却都是抿了抿嘴唇,眼角露出了些焦急之意。
林超于是好奇追问:“这账里头,问题大么?”他年纪小,所以屋里众人倒都没有多计较他的直白。
林康定这才叹了口气:“若是把历年的收支拉通来看呢,所差倒是不大,账也填得很平...几位大管事迎来送往这么多年了,这点子本事还是有的。”他的话也很含蓄。
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可稍微一细品就能觉出其他的意味来,与其说是夸奖,还不如说是直接给人家盖棺定论了。
林康东和林康福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可他还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
林超心里就很满意,他就又看了林三管家一眼:“做生意呢,就是要讲一个赚字,这些铺子历年的利润,可都是算得出来的吧?”
林三管家的脸色一下子就严峻起来:“二爷的意思是?”他虽然已经隐约知道了林超打的什么主意,却已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是不会做这个恶人的。
林超的嘴边就又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只是这笑里,已经多了些胸有成竹的笃定,他又问良姜:“姐姐觉得呢?”
良姜深吸了一口气,先上前一步,向众人行了一礼,才道:“承蒙二爷厚爱,令我管理账务,不过刚才外头二爷有句话说得很对,任谁管账十多年,也是做得出几本假账的,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这样的人,才是真真没用!况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谁家铺子里不是两本账?就连朝廷征派赋税徭役这种大事,论理,谁能大过官府去?底下不都还有黄册和白册来区别应付么,所以这账本真假暂且不论,其实也细论不起来,就算现赶着查,也没有多少凭证,反倒耽误事,只是他们宽松惯了,却也到了时候,该明白一个道理了,就是主子面前,可讲不起什么人情,什么诉苦,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类的话,只能和主子讲赚还是赔,他们才会上心!”
本来林康定几人一开始都还以为林超让良姜出来管账,也就是看在李妈妈的面子上,实际上不过是手段平平,是可以被糊弄的,又是个姑娘家,心里就已经先带了几分轻视之意。
可听完这席话,他们才恍然明白,这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还真的不是仅仅因为自己老妈有体面,至少,不是光靠这一点,才上位的。
几人面上的神情,都不自主地严肃了一点,再也不敢把她只看作普通的大丫鬟了。
又一齐看向了林超,还是林康定先开口:“一般的商铺,也就是年底会关账,离过年也不过是一个多月了,这些管事伙计们辛苦了一年,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我们主人家虽是初到,理倒要先讲摆足,免得后头不好说话。”
到底是聪明人,都是一点就透。
林超就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既然掌柜的都说行情不好,也不能继续吊着他们底下人,白耽误人家的前途啊,利润薄的铺子,或是收了,或是先关了,后头筹谋筹谋,是不是该做些其他的营生,那些伙计,该发派到其他铺子里的,提前也把人名圈出来,你们不好出面的,就让良姜姐姐带人直接捧了契约过去说话吧!”
先礼后兵,也是他们这种官宦人家惯常用的怀柔手段了,屋里人心里就有了数。
林三管家却又想起一事,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开了口:“还有一事,要请二爷拿个主意,本来这几家商铺呢,是老爷做主留给您的,名字都改在您的名下了,本来也该少爷自己来管的,只是您读书的事情重要,所以才让三位族里的叔叔们,来帮忙管理,说句不怕您恼的话,要是再过十年呢,老爷自然不用操这份心,只是如今,少爷年纪小,还是需要家里大人多帮衬的。”
林康定等三人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林超就觉得这林三管家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既想得个好名头,却又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他就缓缓道:“林爷爷的话我也明白了,就是担心这账不好算对吧?其实我也想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良姜立刻会意,忙给他茶盏中添了些水。
林超低头喝了一口,才将茶盏复放到炕桌上,才又接口道:“如今京里有四家铺子,虽不多,但以后做的好了,发散起来,那便是说不清的事了,只是且说眼下,既然说了要拿一间铺子出来立威,这一间就先不算,我是这么想的,剩下三家铺子,一位叔叔管一家,这账么,也不用归到一起了,就各是各的账,每间商铺呢,我也算过了,成本也不过这么有限的几宗,进货、伙计们的工钱、日常的损耗,管事的分红,铺子是自个的,房租就不用算进去,其余的都算利润了,这利润,不管是流水的三成,还是五成,甚至七成,本来都是该归了主人家的,只不过我们家情况不同,我也很是尊重三位叔叔,按月领月钱,总觉得是不太看重叔叔们的意思,我如今倒是想了个新巧的法子出来,叔叔们听听可行不可行。”
:“就是打今儿起,这三家商铺的纯利,我作为主人家,只取五成,剩下的都是叔叔们的,这个数目,已经算很有诚意了吧!只是,每月都来算账,肯定是很繁琐的,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不如是一季一算,或是半年一结算,或是一年一结算,都成,至于怎么去弹压原来的掌柜的和底下的伙计们,至于怎么和他们算账,铺子怎么经营,怎么管理,怎么招揽客户,那都是叔叔们自个的事了。”
旁人还可,林三管家已经是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良姜倒很淡定,这席话,林超早就和她掰开了揉碎了,讲过一番道理了,只是她刚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比林三管家还惊讶许多呢!所以她也曾问过林超为何这般洒脱?
林超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给她念了一首诗:“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她后面翻了《唐诗选》,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首诗,原来题目就是《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