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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过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可也要和家人在一起才算重要,若是换了孤身在外,举目无亲,那过年的含义对任何人来说,都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过日子罢了,和一年中其他日子并没有二致,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只能说在比其他日子还更难熬一些。
偏院里的其他人都似乎明白这个节日对一个才十多岁的孩子还说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这大大激发了她们的疼惜之情,王妈妈又连夜赶了几件新衣送进来,林康定这几日出门应酬,回来的时候也不忘给林超带些小玩意儿,不是花灯就是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还有些有趣的小摆件......还由不得林超不要,因为一稍微表现出推辞之意,对方立刻就无缝衔接地换上了一副是我无能的羞愧模样。
林超只好都接受了,还必须笑着。
结果这么一来,他们也都觉得已经完成了身为长辈对小辈的那种怜下和抚慰,自然都心满意足,只有林超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只觉得心如梗塞。
快到元宵节的时候,郑鑫源就打发了小厮过来说话,说十五那日亲身过来接他出去玩,林超自然应了,都说元宵那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连正月初一都比不上,因为只有这一天,是京中连宵禁都免了的,况且自初八起,京中凡是热闹的街道,都开始陆续点起彩灯,夜间燃灯,本来就是蔚为壮观,听说直到十五那日,更是满城烟花,街头巷尾莫不点缀彩灯,届时不知道该是如何的白昼为市,热闹非凡!
这样一想,林超不禁也有些向往之意,晚上吃了饭,拿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扔了书,又兴致勃勃地令半夏摆起棋盘,可等到摆起棋盘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只有一个人,总不能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互攻吧?半夏知机:“二爷,小的自然不懂棋道,不如二爷好心赐教,小的能学些新东西,二爷也不至于无聊?”
林超虽然好为人师,可他下棋的技术也不过是半吊子水平,又哪敢再教旁人?不过他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来半夏,我们玩个新鲜玩意儿...”
口里一边说:这个下法呢,是外头兴起的一个新玩法,叫五子棋,和围棋一样,也分为白棋和黑棋,通过相互对垒取得胜利,任意方向满五子即可胜利,如果堵住要道,就要重新选择出路,一般敌方三个相连时,就要堵住,整个棋盘下满时都没有人达到五连,即为和棋也为平棋,来,咱们就当玩呗....
半夏虽然听得很认真,但上手很慢,第一局自然不过五子就被林超团团堵住了生机,直到第三盘的时候他才慢慢地熟练了上来,第五盘的时候两人已经可以达成平局了,林超心里冷汗都冒出来了:“不好!这小子居然挺聪明,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这一局是平了,这下一局要是让他赢了我可怎么是好!围棋下不过萧问我认了,如今竟然连五子棋都下不过半夏,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以后下人们跟前,我还怎么好说嘴?!”
眼看着第五局平局已定,两人正忙着捡自己的棋子,良姜的头才在门口探了一下,立刻就退了出去,心里想着小少爷郁郁寡欢了好几日,好容易找到点好玩的,看神色很高兴的样子,就不要这个时候给他泼冷水了。
可林超眼尖地一瞧见她,脑子里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既可脱身出去,不至于一败涂地,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又非常名正言顺,看不出一丝刻意地好借口,没有半分犹豫马上就叫住了她:“姐姐是有什么事?可是前儿打发你去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
半夏立刻站起身来:“不敢耽误您的事!小的先告退。”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
良姜分明看见林超对这个结果是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就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被小主子拉来做了借口,脸上的笑差一点就崩不住了,只是一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她的面色也严肃起来:“二爷,按您说的盯紧了外头二大爷的动静,这几日都是和铺子里伙计掌柜们吃年酒,要不然就是在家里休息,也没有打发人送信回老家,或许是没来得及。”她说的很委婉。
都说局势瞬间万变,谁知道京中一条消息,到底会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越是紧要的消息就越是要第一时间送走,没想到自己甚至将怨恨都压下心底,唯一一点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的善心,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局。
虽然这的确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可不知怎的,林超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只是他也分不太清自己心里是觉得不值得,还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已经下意识地有所心理准备了。
林超的声音很温和:“没来得及也罢,没送也罢,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不必再探那院里的动静了,还有给萧问传信,邀他进城一趟,说我有事相商。”
良姜先是一怔,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林超一般是称呼萧问为萧先生,只有某些生气、或十分开心的时候,会脱口而出萧问二字,但以平常的口吻,像称呼一个同龄友人时熟悉语气,郑重其事地叫出萧问二字,这倒还是头一次,??一瞬间她有种错觉,觉得似乎有什么隐秘的情绪她没有抓住。
只是她暗暗观察了林超好几天,也并未看出他有何失意的地方,而且等到元宵节那一天,郑鑫源一早亲自过来接林超的时候,他还十分兴奋:“好了,好了,要出去玩了!”
有亲表兄在侧,良姜自然不好跟着同行,只好叮嘱半夏千万看好林超,一才目送马车远去,只是回屋的时候到底不放心,又找人出去给陶闵吩咐了几句。
虽说是要出去玩,但还是要去郑家吃了晚饭才作数,所以上午郑鑫源先带林超去外头厮混了一圈,下午照常回了家,晚饭自然比往常时候都提前了,而且也简单,就每人捧着一碗汤团,又统一,又应景。
旁人都吃的香甜,林超却看着碗里的汤团无从下手,磨磨蹭蹭只喝完了汤,郑鑫源放下勺子,用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让你眼大肚皮小,下午多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子吃不下了吧,也罢,双语,带表少爷去后面坐坐消消食。”
屏风后转过一个眉清目秀地小厮,却是垂首站立,林超站了起来,谦让了几句也就下桌了。
果然双语带他到后头花厅坐下,只是送上茶,拨了火炉就又到门口垂手站立了,如今正是各房用晚饭的时辰,丫鬟婆子们都在前面伺候,花厅也没有旁人,所以林超等了半天,居然都没有人来。
虽然早从母亲口里听说过郑家清流人家,家风严谨,驭下有道,底下仆人也是从小学规矩,都是进退从容,恪守本分,这双语的言谈举止,正是郑氏家风最好的印证。
可林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诧异,郑鑫源居然真是安排自己来这里光坐坐的不成?咳,亏他还以为是有人要专门找他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