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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二、路小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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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副驾驶上,听着路小佳教我怎么藏枪,怎么快速装卸子弹。

    车缓缓的开着,比从学校离开时要平稳许多。

    但一条路总会走到终点,离家越近,我心中的那种离别的感觉便越发真切、汹涌。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缓缓停稳,路小佳捏捏我的脸颊,道:“开心点,就是怕你这副模样,才不让你来送我的。”

    我顺着她的手劲儿,转过头去,道:“对不起,我那时候转学却没有告诉你。我明明知道你就要离开了,却一直都不去找你。路小佳,我不是一个好朋友,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路小佳笑了笑,道:“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我还能跟你计较?我把你当朋友,可不是为了让你跟做买卖似的跟我公平交易。我对你好一分,就非让你还我一分?

    这没必要。

    我对你好,是做了让我高兴的事情,我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你若能回报我,那就是意外之喜。”

    她戏谑的看着我,又问:“你既然这么愧疚,不如也送我一份临别礼物?”

    我眼睛一亮,道:“嗯,路小佳,你跟我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路小佳道:“跟你回家?不怕你妈妈见了我不高兴?”

    妈妈确实不希望我再见原来学校的那些人,她觉得我的那些思想都是受了年长的同学和那些外籍教师的影响。

    但路小佳是不一样的。

    “不怕。”我下了车,飞快的跑到另一侧给路小佳开了车门。

    院内,王婶听见停车的动静,已经迎了出来。

    “是小姐回来啦。路小姐也来啦。”

    路小佳对着王婶笑了笑,道:“王婶,麻烦你,后备箱有个蛋糕,是给小七的,你帮我拿进去吧。放在冰箱里。”

    王婶应了一声。

    我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我妈妈回来了嘛?”

    王婶道:“太太今天去李太太家打麻将咯,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

    得到了回复,我点了点头,便拉着路小佳进了屋。

    我带着路小佳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床头柜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一套《忘忧清乐集》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郑重的递给路小佳,道:“我没有什么准备,这是我最喜欢的书,送给你。”

    “《忘忧清乐集》?呵,这套棋谱你不是找了好久,在哪儿找到的?舍得?”路小佳捧着棋谱,翻了翻,问。

    我自是很珍惜这套棋谱的。

    但我再喜欢这套棋谱,它也抵不上路小佳对我的情谊。

    “几个月前在我爸爸的书房里意外找到了。你的棋也下的好,这套棋谱在你手中也不算埋没了。”

    路小佳笑道:“这可真是灯下黑,你找了这么久,竟然自己家里就有。我刚才还以为你会说这棋谱再珍贵也比不上我呢。

    不会心里还舍不得吧?”

    “送别人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给你,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路小佳笑笑道:“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珍惜你的这份心意。”

    路小佳没有留下吃晚饭,她走时还是那样一副潇潇洒洒的样子,坐在车里朝我挥了挥手。

    她没有告诉我她具体哪一天会离开,但我知道总归是这几天了。

    于是第二天,便向学校请了假,跑去了她家。

    却还是晚了一步。

    路公馆里已经只留下几个善后的仆人。

    他们告诉我,路小佳和她爸爸一早便去了码头。

    我拦了黄包车,匆匆赶去,游轮已经入了海,只能远远的看见甲板上还有人在对着岸边挥手。

    春节过后,爸爸便几乎每个星期都能回家吃三四顿饭。

    等到正月过去后,他就几乎天天都能回来了。

    我学校里,按部就班的上着学。

    却明显能感觉到学校内,在许多学生们之间流动着一股压抑的暗潮。结合时事,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二月二十七日,汪精卫和蒋介石联合发布了严禁排日运动的命令。

    这条命令的发布,几乎戳了所有爱国人士的肺管子。

    在自己的国家被人欺负,自己的政府却要求民众不许反抗不许排斥,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我知道,上海的大学和中学里,所有的爱国学生们都在蠢蠢欲动的谋划着一场运动。

    爸爸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让我千万不要掺和到这些事情中。他说,必要的时候,政府会采取暴力手段。也让我劝劝那些跟我交好的同学,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爸爸的担心也明白他的处境,所以从来不出面参加那些抛头露面的示威游行。只是,作为学校里被老师们一致认可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即便我想做一个低调的人。

    但学生会的人却还是会明里暗里的吸收我,想要让我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做一个为国家发声的爱国进步人士。

    我很无奈。为了不让自己被排挤出爱国人士的群体中,我只能选择融入。

    做一做那些活动中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中的有钱人。帮着买买示威游行所需的彩纸,和印一些传单。

    而这些活动中,我也只参加对政府而言叛逆性质较低的抵抗日货的活动。

    这样一来,即便是万万分的倒霉,被人发现了,也不至于影响到爸爸。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1936年夏天,在我即将顺利的从格致公学毕业的前一个月。

    在一次支持国货、抵抗日货的活动中,竟忽然多了许多巡捕,他们拿着警棍冲入人群,肆意的殴打着举行活动的学生们。

    虽然,我在看见那些人大多都冲着穿着申江大学的校服的人而去时,便有意的躲开了那些人,躲进了胡同里。

    但却没想到,那几个被追打的最惨的大学生居然也向着我躲着的方向跑来了。

    我就像是一条并不无辜的池鱼,被人持着电棍打了两下,便识相的顺势倒在了地上。身边到处都是‘别打了,别打了’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那个人挡在了我的身前,也不知道又是谁替她当初了攻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被送进了医院。

    那群连累了我又救了我的大学生,不知是谁那么‘机灵’根据我的校服通知了我的学校。而学校的老师则在发现是我之后,不顾我的阻拦又第一时间的通知了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