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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灵奉寺祭拜过刘出与许将军后,轩辕琲便随着燕王轩辕铄和聿清临回了驿馆。
虽然天色已晚,可驿馆里却没人在意。驿馆上下一早就有侍人们陆陆续续备下了烛火。
远远地看去,灯火通明,竟比那仙客来,红玉楚馆,千金楼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热闹。
入内,恍若白昼。“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在此时用来形容面前的景象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愁,不知苦,不知梁国大军的虎视眈眈,不知北疆狼兵的凶猛残忍。
这就是所谓的玄国皇族。
轩辕铄和轩辕琲看在眼里,分外地不适应。
“原来是王叔和康王弟,宴席已开,快些入座吧……”自述职后便离开了皇宫,不知去向的齐王轩辕理突然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聿清临看着轩辕理一副有了几分醉意而摇摇晃晃的身子,冠不正,酒气扑鼻,这哪里还有半分昨日“进退有度”的王爷模样?
众位宗室皇族在场,于公于私,轩辕铄和轩辕琲都是推辞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随了众人一同入席,反倒是聿清临因为身份落了个清闲脱身。
“也好,趁这间隙就回去止水峰一遭。”聿清临转身欲离,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却也只来得及唤住轩辕铄。
“聿先生放心,琲儿这边有小王照料,不会让他饮醉的。”
虽然初见时是狂放无状,可聿清临知道轩辕铄是稳重可信的。
毕竟,当年的一个年幼皇子,除了一众侍臣,几乎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边疆封地,能安然至今,着实不简单。
“聿某人多谢王爷。”
匆匆的一拱手,聿清临即刻寻了处无人的转角,隐去身形,运步如飞赶往了止水峰。
虽然只是驿馆,可因着众贵客的身份,馆内事物统统都依了王制置办,先前更是因为某人的授意,如今馆内可谓是奢华极致。
轩辕琲入了席,依着封地与辈分,她与轩辕铄一同分在了末席。
一朝失意,众人可欺,轩辕琲算是体会到了。
虽然一个是当今皇上的王叔,一个是素来亲厚的宗室王弟。可在场的宗室皇族或多或少都从有交情的王公大臣嘴里听说了康王的事,再者轩辕琲今日又是这般平淡归馆,不少人禀着“闲事莫惹,独善其身”的态度,竟是都有意疏远了轩辕琲。
至于轩辕铄,昨日入城时他那般张狂举动,更是让宗室王爷们个个避之则吉。
是以,明明是为宗室王爷们一同接风洗尘,欢聚驿馆而举行的宴席,却是明显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地。
一地是首席,坐在那里已经醉得不知年岁的正是轩辕理,余下的宗室皇亲,在一旁不远处,或是醉醺醺地玩起了投壶,或是眼睛只盯着从红玉楚馆请来的几位歌姬,纸醉金迷。
一地便是所谓的末席,只有轩辕铄和轩辕琲二人,冷冷清清。
前席推杯换盏,一众王孙不时高声笑着,或多或少将目光投向末席的二人,仿佛就在看一桩笑话。
“啊,琲儿,王叔有些醉了,想去那边赏月,你陪王叔走一走好吗?”
酒过三巡,轩辕铄渐渐有了点醉意,可和大多数人不同,他的面色愈加得泛白,没有半点酡红。
反正是在末席无趣得紧,轩辕琲巴不得能快点摆脱这种不自在,即刻点了点头,不等邀请她的王叔先行,自己反倒快步走了。
“诶?琲儿,慢些等等你小王叔我啊!”轩辕铄见状,只好匆匆起身,追了上去。
二人这一走,显然没多少人留心,可坐于首席的齐王轩辕理却是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哼……自恃身份,眼中可还有本王?!”轩辕理醉眼含威,一把将怀中的歌姬推到了一边。
“滚!”
围聚在一旁的侍从们不知缘由,还以为是轩辕理看厌了这两个歌姬,连忙又寻了几位来伺候。
轩辕理怀拥着几个新来的歌姬,双眼凝视着手里的蒲桃酒,入了神。半晌,却又仿佛没事人一般,掷杯爽朗一声大笑。
与此同时,聿清临已过了北郊山林中的结界,再度踏入了止水峰。
主人虽去,护山阵法与结界仍旧运转如常。
不同于邺城的一派春景,止水峰现如今是触目茫茫天地皆白。然而由于阵法与结界的缘故,这凛凛寒意中山脚的那片枫林仍旧赤红如火。
“绿蜻蜓,笨蜻蜓,捡那些叶子做什么?还不快走!”
“快点跑!快点跑!好歹也是我铸月的师弟,身法怎么能差?!”
一路上,聿清临见过了那空闲已久,被她改成了酒窖的小屋,见过了不败的枫林,见过了昔年她训导自己武功时走出来的一条上山小径……
“还好老太婆不在,不然又要取笑我了……”
飘零之雪,纷纷扬扬地落了聿清临一身,却并没有因为温度而消融。
聿清临知道,自己非人非鬼,哪怕是泪,也是冷的。
“咯吱咯吱……”
漫步踏在止水峰的积雪上,聿清临愈走步子愈慢,在他活着的四百多年光景中,只有不到百年的光阴是滞留人间。
自被她带回止水峰,真正承继了竹方却玉前,他都一直在此。
于他而言,除却记忆中面容模糊早已不知转世几何的娘亲,师父,师姐,便是他来到止水峰后最初的……亲人。
“嗯?”
突然间,聿清临感受到了腰间一丝异状,只诧异疑惑间的功夫,那被他变为荷包挂在腰间的竹方却玉突然自行脱了身,恢复成了剑形。
“罢了,你先去吧,记得让翡儿煮上一壶新茶。”
闻言,竹方却玉欢快地在山间的积雪上点了点,即刻便朝向山顶的竹苑飞逝而去,留着主人聿清临慢行在后。
待聿清临到了竹苑的院子里时,练云翡已经为他刚刚斟好了一盏新煮的凰羽雾莲。
早他一步先到了的竹方却玉正浮在一旁的半空中逗弄着黓辟琅,阿琅追扑了几次都落了个空,身下的一块地上的积雪都被他的爪子给刨到了一边堆成了小山丘。
“师叔!”
聿清临被练云翡一叫这才回了神,入了座,迎面而来的,是凰羽雾莲的冉冉香气。此刻,煮茶的小炉里正烧着练云翡与阿琅平日里在山中随意捡拾的松枝。
火苗过处,松枝丝丝皲裂燃烧,发出了轻微“噼里啪啦”的声响。
“嗯……师姐果然把你教得极好……”
转盏摇香,粼粼含光。聿清临轻尝了一口入喉,是他久违了的滋味。
这茶别处是绝不会有的,只有止水峰才有。因为这茶是他那铸月师姐用了山中的凤凰草和莲池里的白莲混了止水峰的落雪制成,旁人可没有这机缘。
“师叔不嫌弃就好。”练云翡说着,也自斟了一盏,拿在手中品着滋味。
聿清临笑了笑,眼神飘移,探着身子朝向屋内看了看,屋内没有一点动静。
“他还是老样子?”
“多婆纳前辈还是老样子,每日昏睡,六识封闭。”
练云翡摇了摇头,她有些内疚,说到底,多婆纳成了这副模样,多少也是受了她的连累。
“我去看看他。”
聿清临放下了手中茶盏,宽慰似地轻轻拍了拍练云翡的肩头,右手顺便也将一旁的竹方却玉召了过来。
“嗯?翡儿,你与阿琅守在门外,师叔要一入多婆纳的识海探查。”
近了多婆纳几步,聿清临举起手中竹方却玉,冥冥中,他感觉眉心的勘世天光一阵酸胀。
这不是他的错觉,竹方却玉也在他的手中开始发颤,这情况鲜少出现。
“是,师叔……”
本是跟过来的阿琅闻言立马就跑了出去乖乖守在了门口。可练云翡却是眼眉低垂,虽然即刻应声,却是慢腾腾地不肯关门。
“无碍,翡儿,你去吧!”聿清临已开始打坐,竹方却玉也浮在了他头顶上的半空,为自己的主人结下了一层结界。
“嘎吱……”
分外担心,可练云翡仍然还是选择相信聿清临,因为她的师父告诉过她,即便天下所有人都不能信,可她的师叔聿清临绝对不会骗她。
“呼……”
聿清临拈动法诀,调动周身灵力流转,一同汇于眉心的勘世天光,一瞬强光迎面袭来,顿时聿清临感到了一阵眩晕。
眩晕过后,聿清临睁开眼,他已处在一座浮空悬岛之上。
“嗯?看样子,是那臭小子和刘时他们曾经住过的蓬莱仙岛?”
聿清临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四周景物,想不到他当年无缘一登蓬莱,如今竟然也能在多婆纳的识海中略见一二。
“唔,咳咳……果然还是不行啊,罢了,既是探查,那便在此以逸待劳好了。”
本欲起身迈步前进,探观识海,可没想到这一动身,竟是触动了当年与灵奉寺邪魔分影一战留下的暗伤。
暗伤本无大碍,奈何聿清临鲜少如此催动灵力大费周章地探查他人识海,隐于浑厚灵力下的暗伤在扰动此间内居然就此引出,这一突发意外,立刻便限制了他的行动。
“嗯?有人了……”
聿清临仍旧保持打坐的姿势,滞留原地。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两个小小身影自远方走了过来。
“青鸟,我刚刚同仙者自经会回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人?不见少鵹和老四?”
“二哥……正在……洞中照看老四。”
走来的是两个仙童,聿清临看了看模样,依稀辨认得出那正是刘时和许赫。
“这时候他们三个应该还没有入世,他们口中的老四,嗯?定是多婆纳……”聿清临想着,随着那两个仙童的步子看去,一瞬间,识海变幻,已是来到了洞府之中。
“这这这?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居然是多婆纳?!怪不得好好的蓬莱不待着,偏偏要跑去那群死秃驴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