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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此一回宫中并未先去关雎,淑妃早叫人等在宫门口,道是晚间再请公主去关雎与淑妃同用晚膳。
安阳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了。
昭华宫里,小子衿正踢毽子,往日这时候安阳多在房内作画或习字,因此很少见到小宫女们如此活泼的模样。
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宫女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往这来的安阳,急忙拽了一把带她的大宫女:“姐姐!安阳公主来了。”
宫里没有人不知道安阳的赫赫威名,于是几个原本围着看的小宫女都急忙退去,只有小子衿的两个宫女留在了原地。
安阳远远就看见了众人动作,拦下离离不叫她前去,本就是几个小丫头,倒不必为这事大发雷霆,届时带这些小宫女的姑姑自有分辨。
这些姑姑们若是不知道如何教小宫女,有的是人顶上。
小子衿还不明白为什么众人突然散去,转头一看原是安阳回来了,当下抛掉毽子兴冲冲跑过来:“公主姐姐!”
安阳笑了笑,这小丫头又给她换称呼了。
二皇子的双双和子衿同年,可二者又有不同。
双双是嫡女,天生有无忧无虑的资本。
可子衿如今除了指望自己,并无他法,因此在乳母的指导下不得不做那些能叫外人夸一句的事。
子衿虽有十几个姐姐,可安阳是第一个对她好的,连乳母都不敢多嘴,叫她有了一分喘息之地,所以在小丫头眼中这个姐姐是不同的。
小子衿仰着脸,问道:“公主姐姐,鳜鱼呢?”
安阳笑答:“今晚就带你吃。”
身侧离离会意,看来今夜昭华宫是要吃鳜鱼了。
不过今晚不是要去关雎宫和淑妃娘娘同用膳吗?离离和弥弥对视了一眼,打算过会替安阳换衣服的时候提一句。
小丫头得了承诺,加之安阳要更衣,便蹦蹦跳跳的回房了,小子衿抓着大宫女的手,半路还回头加了一句:“公主姐姐过会来玩吗?”
安阳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人心难掌握,外人如此,兄长也是如此,还不如和小孩子说话有趣。
安阳一回内室便道:“这钗环扯头发,过会不见外客,只用绒花和发带吧。”
弥弥应了一声,去衣柜给安阳挑常服。
离离则替安阳拆了这些金饰。
安阳头发生得好,自小留到今日早就过了臀部,这会儿全披下来也顺亮。
安阳常服多是淡青、淡蓝,这会儿没梳发髻才有了几分刚及笄小姑娘的活泼灵动。
弥弥一壁替安阳理裙摆,一壁道:“公主,今晚淑妃娘娘不是……”
安阳自己动手将耳旁碎发别到耳后,道:“到时候带子衿一起去。”又过了片刻才道:“总要有始有终。”
子衿这事她既有了始,总要有终才好。
虽然子衿如今唤她一声姐姐,可她的乳母并不像好打发的,何况安阳也不愿徒增烦恼,更不愿为这事麻烦母亲。
人情一事最难讲,安阳不打算接太多因果。
再见小子衿时,她正拿着一支毛笔,小小的身子坐在圈椅中,在宣纸上涂画着什么的。
安阳打量了子衿的书房一眼。
这处比起她的书房当然是差多了,先是没有那些古籍孤本,再是小了些。
小子衿见安阳来了,抬头露了个大大的笑脸,随后又低头继续做她未做完的事。
小姑娘之间少有这样能静心做事的,安阳想了想,也就齐毓姝小时候是这样的。
齐毓姝身子不好,在安阳与齐毓娇她们玩耍时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再大些,那些“小院嬉戏图”、“少女蹴鞠图”就都从齐毓姝手中流传出来了。
安阳择一处坐下——正是今天清晨小子衿坐的地方。
这屋子光线并不算好,这能看见昭华宫院子的窗边算是最亮堂的了。
由于中午只用了些糕点,安阳便叫离离去淑妃的小厨房要了莲子羹,这会儿替子衿也盛了一碗放在窗边晾凉。
瓷勺和瓷碗的碰撞声,在这小屋清脆可闻。
安阳在窗边一偏头就看见了门外子衿的乳母,她正坐在廊上,手中做着绣活。
这是安阳头回正正经经打量此人,能做公主乳母的都是正经官家出身,先是要经过宫中层层选拔,还要过尚宫局的考核。
再者,还要恰好和宫里的娘娘们差不多时生产,因此乳母们都是提前就备选的。
若真选上了那就是一步登天。
自此乳母和公主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公主们最亲的恐怕不是生母,而是这些朝夕相处的乳母。
当然,安阳例外,她不并不需要仰仗别人。
子衿的乳母年岁也不算大,大抵也就二十三四岁,安阳能理解她为子衿做的筹谋,却不敢苟同。
自古天子都是薄情的,不然不会张才人一走,子衿这里就茶凉了。
书房里,小子衿拿起宣纸走到安阳身边:“公主姐姐,你看。”
安阳低头一看,小子衿写的是: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这句话出自《离骚》
安阳问:“这是乳母让你练的?”
小子衿点了点头,道:“我还没记住所有的字呢,等都会了就背给公主姐姐听!”
公主们多在六岁左右入学,《离骚》里面字词颇杂,安阳也是先学了词,后才接触诗赋的。
安阳笑了笑:“好啊,到时候皇姐奖你一对头花。”她还记得那日清晨小丫头的灼灼目光。
安阳又道:“过会你与我去关雎宫,皇姐请你吃鳜鱼。”
小子衿高兴极了:“好哦!吃鳜鱼。”
安阳再看窗外却不见那乳母,弥弥在安阳耳边道这乳母是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才离开的。
安阳虽然喜欢小女孩清澈的心思,却不喜欢别人设计她,便只叫子衿把莲子羹喝了。
子衿练的字被随意丢弃在窗边,她练的是楷书。
公主们都练楷书,安阳也不例外,可她最爱的却是潇洒恣意的行书。
越是少什么,越是求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