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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百虺入城夜(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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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路怎么会封死?”

    “昨天晚上你没听到地震声音了吗?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今早起来一打听,原来那是山崩石裂的声音。险俞山的出路被落石堵了个严严实实,想进风临地界的进不来,想走的——比如他们——走不了。”

    “真的有地震?昨天晚上吗?可我没有听见。”

    “因为你睡得很死。”

    “那是不是意味着——”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到了头,杂乱无章的情愫终于理顺出头,祁北抹掉眼泪,脸上不自由主露出开心的表情,“她是不是就不走了?”

    “她这不站在你面前么。”小碎无奈地着看他那呆呆傻傻的表情,“对呀对呀。你可以不费千里行,在风临城继续追她了。”

    “可真是太好啦——”

    就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祁北一秒钟内重新感受到了呼吸和心跳,他抑制不住地欢呼雀跃,就跟个傻掉了的小孩子一样。

    她没走,她回来了,终于能重新、再一次看到她。

    老天可真是仁慈呀——这说明了什么?跟她必定是有缘分的,而且这缘分不仅很深,还不容易断,难道不是吗?那么山石为什么如此巧合,就在她离去之前堵住了道路呢?这不就是老天再一次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吗?

    顿时间,起床后持续的沮丧和懊恼一扫而光,只要看她一眼,祁北就觉得浑身力量无穷,抬手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抛到一边,大口大口舒畅地喘着气,可一边还忍不住抹着眼泪,仍旧着了魔一样重复:“她没走,她没走。”

    小碎撇撇嘴巴:“别哭啦。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叫人看了真的很奇怪哎。”

    祁北嘴犟,反驳:“我……我我我,又不是对谁都哭。说真的,我、我平时不哭的,我从来都不哭,可……可就、就是一看到她特别容易掉眼泪。我该怎么办?我也忍不住。”

    小碎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动了真心吧。”

    听他这一说,眼泪翻滚更加厉害,两只手背来擦都有点儿不够了。祁北嘟囔着抱怨:“你快别说了。不然我更停不下来。”

    小碎拍拍肩膀安慰:“现在你该开心,来个大大的笑容嘛。追她的时候你总不能鼻涕一把泪一把吧?来来,借你一块手帕好好擦擦脸。”

    祁北用小碎变出来的洁白手帕擤鼻涕,很用力很大声地“哼——”一下子,鼻腔瞬间舒畅。

    “小碎……我,我我我、想……”

    “慢慢说话,来来,先深呼吸一个。”小碎已经习惯了祁北的结巴,知道该怎么化解。

    祁北深深吸一口气,因为哭泣而间歇抽搐的胸腔稍微平复了一些,结巴症状轻多了,他开始唠叨:“我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她就这么消失了,再也没有了,我走遍天涯海角,一辈子都找不到,就好像——那种感觉就好像——”

    “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小碎如坠云雾之中,微微蹙眉,“我一直都好奇,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你慢慢来给我讲讲。”

    从白拂尘化为人形的时间并不久,小碎一心扑在云驹身上,虽然经常用力过猛,又总冒出些不靠谱的点子,可不能否认,小碎的确是卯足了劲儿帮祁北渡情劫,哪儿有功夫忙自己的事儿,譬如多看某个凡间女孩一眼。

    从一开始他就见证了祁北的种种疯狂又冒傻气的举动,无一不是因为百灵夫人的一个背影,甚至一个对别人展露的微笑。

    暗恋一个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失而复得会引起什么样的冲动?

    小碎都没有亲身体会,也就更加好奇。

    祁北努力转动脑子,要想用言语描述这种情愫,可真不容易。

    小碎十分安静地期待他有怎样的回答。

    “……就、就是一种,我看到了路边有一棵杂草,就想要蹲下去把它拔起来,自己变成一棵草蹲到它的坑里面去。叫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马车狠狠踩我吧,或许那样,这里——”祁北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就不会疼了?”

    “呃?啊??”小碎惊了,思维转变不过来,“杂草?”

    “对!”祁北深陷拔除杂草的幻觉中无法自拔,“可就在我伸手拔草的时候,又会下不了手。我这儿已经很疼了,拔出了这棵草,它会不会也很疼?”

    “你说什么?梦游呓语吗?醒醒天亮了。我刚才问你喜欢的人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你跟我说拔草?”小碎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努力舍身处境,却无论如何不能把风花雪月的浪漫感情和对一个人的深深思念跟——拔掉一根草联系在一起?

    “就是……就是、就是就是,唉,要我怎么说?”祁北又开始结巴。

    他多么想要摇身变成诗人,用瑰丽的词句生动描写从内心最深处涌动出来的感受,会叫人意乱情迷,时而坠入万丈深渊,忍受全身被削尖了顶端的竹林刺穿时,血涌如注的痛苦,时而肋生双翼,拍打着翅膀追逐那个人的脚步,浑身轻盈无比。

    吟诗作画听起来很是美好,可对于祁北这种粗拉拉又反应稍慢的家伙来说,真比登天还难。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御官那类才子总得到佳人的欢心,自己嘴巴笨拙,内心再老实真诚,也被人不屑一顾?

    唉,内心升起的嫉妒啊,是浑浊的暗绿色——

    他支支吾吾,紧紧攥着小碎的手,纠结半天只能叹一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是那种想要一辈子低着头拔草的感觉。”

    任小碎聪明伶俐,也搞不懂为什么总提拔草:“是因为在她眼前太自卑了,觉得自己跟棵草一样吗?”

    祁北痴痴笑着,低声道:“做杂草我也愿意啊。绿油油的多有生机。”

    小碎摇头:“我是真不懂你在搞什么。”

    “唉,叫我怎么说,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做一棵草才能体会到的:不敢抬头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害怕一抬头,周围看不见她,可是又害怕不抬头,她在身边也看不见她。你想,草才有多高?我就想长那么高,就在路边长着。或许她经过的时候,裙摆会碰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