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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来到这里,珍稀古玩是随处可见,一度让我眼花缭乱。美好的事物见得多了,确实容易审美疲劳。我不喜欢在头上插满珠翠,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显得稍微超凡脱俗一些,与众不同一些,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颈椎。不戴上那些宝物,她也已经是负担沉重了。
但是,贵妃赏赐于我的这只古典吉他,却真的可以说是貌美动人。
最主要的是,她能发出那些让人静静冥想的声音。
有时候,她甚至会发出一些让人落泪的声音。
我在中学时代,学过几天吉他。可以看懂简谱和最简单的五线谱。会弹几首流行歌曲,仅此而已。那个时候,男生们也十分热衷去学习弹奏吉他。可能在他们看来,学校春游秋游班级聚会大家围坐一团的时候,如果能拿出一把吉他,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些挤作一团面带羞涩的女生们弹奏一曲,这实在是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吧。
吉他在很多人的青春时代,占据着一个类似武林宗师的地位。
我读到过这样的话。音乐的产生,是因为情感的需要。内心的情感汹涌起来,人们就常以歌声和音乐加以表达,其目的还是为了要发泄心中的情感。
一群拉船的纤夫,在又饥又渴极度劳累的时候,最前面有一个人喊道,
“嗨----”。他今天真的觉得太累了。
他后面的那人跟道。
“嗨哟----”
再后面的一人又跟道。
“嗨哟----嗨哟----”
声渐隆隆。
可能他们都觉得,这样喊起来,心里好受了很多,肩上被纤绳拉住嵌入血肉的苦痛,似乎也有所消减。于是,这首江边的号子响起来。她渐渐流传,成为一首歌谣。最后成为音乐。
自然界的虎啸狼嚎,大约也是如此吧。
虽然我的技术实在是平平,但是我对这把吉他,却渐渐爱不释手。
因为自私的因素,我不想在乾清宫里弹奏,被雍正爷听去,让他能看到这把琴。所以我只敢在有空回到寝室的时候,稍微地轻轻拨弄一两声琴弦,听一下音色,体会一下。
等到了旬休之日,我便飞快地拿起她,带着她去见千语。
是的,我是自欺欺人,我知道,如果我当着千语的面弹奏此琴,如果雍正爷百无聊赖的话,最终还是会让他知道。
我可不想在君前献艺,做出邀宠之态。如果我真的是大师级的人物,我自然会考虑一下。但是,以我这三脚猫的水平,还是算了吧。
于是呢,我就让千语唱歌弹奏,由我来欣赏。这可真是一种十分愉快的享受。
因为千语的歌声,真的是十分美妙,语言难以描述。真想描述,那只有后世的那四个字可以表达。
声入人心。
加上呜咽的琴声,如诉如泣,很容易让人失神。
是的,我没忘记,千语对我说过,她有一天也想要服侍万岁爷。她甚至在我还未明确这位爷对我确实有意之前,就已经主动找我报备,请我原谅了。
我有时候也想,反正这位爷也是夜夜新狼,为什么不能帮我的朋友千语一把呢?
虽然这位爷现在表现得对我很是眷恋,但也没见他少生一个孩子啊。当然,我知道我不能怪他。男人三妻四妾,在此地可不是社会新闻,而是世间常态。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流连花丛,欣赏梅兰竹菊之态,理所当然。为了他家的江山社稷,同他的皇阿玛一般,努力制造接班人选,更是为国为民之大业。恐怕不但不能怪他,还要感谢这位爷夜夜为国操劳呢。
我最多可以奢望一下,他可以同时喜欢上好几个人。
这也不能完全说是奢望,至少他目前的表现就是,他最喜欢他的“在地愿为连理枝”,但是对他的“一往而深”似乎也颇为心动----亲爱的读者,就让我在此处没有自知之明地稍微嚣张一下吧----毕竟按照字面解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描述的,是一种颇为深沉的情感。
千语早有点评,我最终会在意雍正爷陪年贵妃的时间,比陪我的时间多。果然如此,你看我心中所想,处处符合千语之神机妙算。
恐怕下一步,我就要恃宠而骄,哭哭啼啼,要求雍正爷只许喜欢我一个人了吧。
不过,玩笑归玩笑,我从来都不敢忘记,颖河河畔阳光下那闪烁跳动的金黄色的河水,和那个下午充斥在我心中的安宁和喜悦。
人们说,得知我幸,不得我命。
我想说,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我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我似乎已经渐渐偏移出了灵魂里那些执念的轨道。
弱水三千,如能让我分食一瓢,于心已足。
是啊,既然有那么多人都在费尽心机地试图爬上雍正爷的龙塌,缩在御花园一角的瘦瘦小小的千语,什么时候才能有轮到她的机会呢?
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可是有一天,当千语听我说到,她的歌声如此动人,我希望她能有机会对万岁爷弹奏一曲的时候,她竟然有些生气了。
她的说法是,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她才会需要担心去留问题。现在就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这么早就要拉上她,趟这个争宠的浑水,很有意思吗?
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阿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的!你明明知道万岁爷对贵妃是心似金佃,对你是一往情深,你还要拉上我去投怀送抱,让我做你们的垫背啊?很好玩吗?”
我一时讪讪不能言。
她又接着说。
“就算是要做垫背,也要再等上几年,等本姑娘长得壮实一些再说。免得被贵妃娘娘和你给压趴了!你知不知道,你最近长了很多肉!”
她伸手捏捏我的面颊。
我大惊。作势去打她的头。
引来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后来我也反省自己。是啊,我怎么傻了。珠钗可以分享,心事可以分享,爱人能够随便分享吗?我自以为,我很了解所处的这个世界可以三妻四妾的社会规则,但是我忘记了,我们都还只是这世间凡人,并没有因这个规则就得道成仙。
四月里的一天,春光明媚,我与千语又一次相聚在御花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一次,我们的心情却不是完全地那么愉快了。
因为千语想家了。
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弹奏起那首“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我知道她想家了。
“阿诺,在那个家中,已经没有剩下一个愿意爱我护我的人。你说为什么,我还会想家呢?”
她歪着头,笑着问我。
她那种有些哀婉的笑,让我看得有点心酸。
我在一瞬间,想起了当年自己在晚上随意地宠幸书丛之时,母上大人为我煮的糖水了。我的味蕾,仿佛又一次尝到了那种甜甜蜜蜜的味道。
是的,实现美梦,与自己的心爱的人在一起,常常也就不得不意味着,与原生家庭的分离。每一个出嫁的女人,在出嫁的那一天,哭得那么伤心,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当然,我现在的状态,自然是不能自比已经嫁给了雍正爷。但是我这种与父母分开的状态,也不能说就完全没有可以类比之处。
我的外婆曾经教我,拿着筷子吃饭的时候,不要总拿在那么上边的地方,几乎都已经靠近了末梢。她说,那意味着我长大以后将会嫁得很远。我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将手换到了筷子下面最靠近碗的地方。即使外婆说,可以拿在中间一点,容易夹菜,我也不干。对一个孩子来说,长大以后就非得要离开家,“嫁”到一个陌生人家里,那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一件事啊。
也许小时候还是拿错了筷子的位置吧。如今我是分离了两世的父母,两世的兄弟姐妹,来到了这个庭院深深的紫禁城里,与自己喜欢的人相会一场。其中的一对父母大人,还与我因此隔开了三百年的时空。而这一点,不是仅凭着期望有一天雍正爷会特意恩准,我就能拥有再次见到他们的可能的。
所以苏东坡才会说,此事古难全。
那个午后,我们两人好像都有一点消沉。
于是,这么惆怅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我突然就想竭尽全力去鼓舞一下千语的士气。
“千语,言为心声,曲为歌魂。你既然这么想家,不如来写一首歌词吧。”
她无力地看了我一眼,意兴阑珊。
“你说那个家对你不好,已经没有再剩下一个愿意爱你护你的人,那么在这首歌词里,你就把他们都写成非常非常疼你爱你的样子,好不好?”
千语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一直是很有主见的样子。她一贯并不喜欢跟着我的想法胡闹。但是我的这个突发奇想地在想象中创造出一对疼她爱她的父母的提议,显然让她心动了。
我看到,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怎么写?你会吗?”
她问我。
拜托,我怎么可能会?诗词格律,平平仄仄平平,我哪里有那个水平?
我可没有参加过此地的九年义务制教育。
我老老实实地对她说,能者多劳,此事阿诺全部都指望她了。
其实千语在未入宫之前,应该是受到过一些相关的文字训练。她那个严肃的父亲,和那个严苛的姨娘,那个后来又被她父亲在她母亲去世之后立即扶正为她的新“母亲”的女人,对于她飞上枝头,也还是带有一丝幻想的吧。虽然宫女比不上秀女,这种机会可能会少了很多。但是在没有其他更好途径的时候,也还是可以抱有这样的幻想的。
只是他们可能很难预测到现在的局面----千语入宫一年多,见到最多的,是这些口不能言默默无语的春兰秋菊。除了我,她的带教嬷嬷,和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同事,我感觉她一个月下来也不会见到其他的活人。
千语想了想说,“我也不会。”
拜托,您可真实诚!
确实,由零开始,凭空乱造,是有些难度。
于是我接着建议到,
“那么要不,你先画一副画吧。画出来之后,你再在上面题诗。这样应该会容易一点。”
千语兴奋地一抬头。
突然,她又来拧我的脸颊。
“千语,你写首歌吧。千语,你画副画吧。我是你的奴才?那要你来干什么?”
我抿嘴一笑,“奴才给千语娘娘提鞋磨墨是也。”
她朝我娇斥一声,抬腿就朝我的裙子上踢了一脚。
“噗----”
身后花丛之中,突然传来人声。
难道,雍正爷真的对我的行踪如此在意,时时派人跟着我吗?我诧异地回头。
虽然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甚至隐隐有所期待,这位爷能留意我每次步出乾清宫门的一切活动状况。但是,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秘密的状态,也不见得会是特别舒服的一种状态。
更何况,今日我稍有得意,一时不察,用上了“千语娘娘”一词。虽然我只是调笑,但是会不会给千语带来什么麻烦?
这可是宫规森严的紫禁城。我前几天刚刚才因为它的规矩,差点把自己的膝盖跪青。
“奴才们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
千语拽着我的衣袖蹲下请安。她见我失神,便代我发声。
一双温暖滑腻的玉手,将我的手掌握住托起。
这可是一位孕妇啊,我突然想到。
我立即弹跳起来。千语也跟着慢慢起身。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这位贵妃,好像也太没有架子了一点吧?这难道就是她的策略?通过没有架子的架子,找到我言语不敬的破绽,然后将我一举擒下?
“贵妃娘娘,您是来御花园赏花吗?”
我没话找话。
“是啊,一年之中,本宫最爱的正是这样花娇柳绿,万紫千红的时节。这样的时节,本宫总是喜欢在御花园里流连徜徉。常常连天黑了也不愿意回屋。如今虽然这样,但也还是不想舍弃这点爱好。”
年贵妃温柔地笑着,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小腹之处。
“这样走走看看,确实会对贵妃娘娘的身体有益。其实静卧房中,反倒不利。”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好像不是十分妥当。
这到底是一种职业习惯,还是一种好为人师的天性?
年贵妃闻言也微微一愣。然后她微微笑道。
“阿诺姑娘有心了。是你的额娘怀着宝贝的时候告诉你的吧?”
这一回轮到我来发愣。是啊,我在此地,有什么资格在这方面好为人师呢?
“娘娘说得是。奴才记得,奴才的额娘怀着奴才的弟弟时,大夫是这么说的。”
她温柔笑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又想到,宫里的御医这么多,她还需要我这个“情敌”去多这个嘴吗?不会认为我实际上是在咒她吧?
“阿诺姑娘说得对,御医确实也是如此说的。”
年贵妃这时朝我说。
她肯递梯子过来,我也就松了一口气。
她接着又问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姓名。千语便连忙曲膝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诺姑娘的朋友,也是如同阿诺姑娘一般,带着一股子灵气。”
这位贵妃娘娘,怎么处处送人高帽?以她今时今日之身份地位,需要对两个小宫女如此和善,甚至语带恭维吗?
不合常理,事必有妖!
我的心中再一次紧张起来。
在这个时候,年贵妃看到了我们身后,静卧在石桌之上的迷你吉他。
她欣喜地走过去。抚摸了一下琴身。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本姑娘至今还没有让她面过圣呢。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她拨弄了一下琴弦,然后回身看我们。
“刚才听到琴弦悠扬,歌声悦耳。但听起来又不像阿诺姑娘的声音。让本宫来猜猜。”
“是千语姑娘在唱歌,阿诺姑娘在弹琴伴奏,对吗?”
这么容易的问题,还需要猜吗?刚才这里有第三个人吗?
我微微一笑回到。
“启禀娘娘,您猜错了。是千语在自弹自唱,奴才只是负责欣赏。”
年贵妃又一次笑出声来。
她的眼波向我娇嗔地一横。
我突然感到手臂上有些鸡皮直立,寒毛倒竖的感觉。怪不得人们常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她这到底是要把我当作情敌,还是要与我交朋友拜把子啊?
难道这宫中此时,还有什么其他的厉害人物?她再三权衡之下,认为我这只小白兔,可能可以为她所用,所以便主动对我示好,要将我整编之后收入麾下?
可能会是皇后吗?或者是宝亲王的亲娘吗?我心中一时间疑虑重重。
此时,贵妃娘娘如此深情厚意,我该不该去抓住机会,抱住她的大腿呢?
她现在明明已经迈出了一只脚,向我跨来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