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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到达西边马场的过程特别快。可能是因为,我与千语经过了之前的练习,已经熟悉了快速上下行辕的要诀吧。
入眼处,一片碧海晴空。暖暖的阳光,迎面吹来柔柔的风,让人想要去融化在自然里。我一步跳下了行辕。千语却临阵胆怯了,她呆在轿中耽搁了一下。于是,我伸开双手朝向她。她红了脸,终于磨蹭到车的边缘,向着我的怀抱,闭眼跳了下来,我象接住一个孩子那样地抱住了她,然后放她到了地上。
苏公公说,我是他这辈子没有福分有的女儿。我时常觉得,千语是我在这里没有福分有、但在21世纪却有福分有的表妹。外公外婆座下,她是唯一一个比我年纪小的孩子。
因为有关的国家政策,表妹在有一段时间里,没有那个颇为关键的身份,无法入学。所以她小学一年级到二年级,有一年半是呆在我家里读书的。我们相差三岁。其实当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后来长大之后那么地亲密。我将这归结为,表妹实在是一个太聪明的孩子。印象深刻的是,我们在饭桌上的不停争斗。我妈妈煮好了两个鸡蛋,一人选一个,这就有了比较,犹豫再三选一个,然后两人再换一换。她去厨房拿筷子,会回头来盯着我,看我是否多吃了一筷子的菜。小姨来看她,给我们一人一袋葡萄干。每次吃完几粒,我们就会数一数,互相比一比,还剩下多少颗。七岁的孩子,她有时候竟然会来“嘲讽”我,说我将来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我气极了。夜晚我们同处一榻,又会说很多话,害得我妈妈会来催我们睡觉。我是既喜欢她,又气她。常常吵架,也常常和好吧。直到有一天,放假时她回自己家呆了几天,很开心地回来了。回来之后,我记得她来搂住我的脖子。我当时正对她生气着呢,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我记得她小小的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嘴里叹道,“嗨,有的人,我想要对她好,她却偏又不要。”当时十岁的我,听到她说的话,震惊又遗憾,留下了十分强烈的印象。我当时真希望刚才的那一幕重演,我可以不再轻易地以为,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我可以慎重地对她说,我愿意和你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七岁的孩子,那样说的缘由。如今想来,或许她当时是在假扮,在我家中,也有疼她爱她的亲姐,而我可以勉强充任这个角色?想来真让人心酸。当然,后来我完全无需感到遗憾。长大以后,我与表妹成了最亲密的姐妹,和彼此生命中最贴心的战友。
千语与我表妹又稍有不同。千语成长于一个复杂的家庭环境,大大缺失了爱的滋养。所以她很像一朵长在幽暗林荫之中的山茶。她远没有我表妹性格上的阳光和积极。表妹长大之后,可以时时充当年长三岁于她的我的军师。我们的姐妹关系似乎有时有颠倒。让身在此地的我,思念父母之外,也常常十分思念她。
我希望将千语移植到暖阳之中,开放出她原有的动人色彩。我甚至希望她能变得如我表妹一般的开朗、独立,做一位新时代的可爱女性。是的,虽然我不是护花骑士,但是我确实怀有一名施肥花农的心情。
我们携手走向不远处的那群人。
还是象以前一样,雍正爷与那些侍卫们都已经骑在了马上等待。雍正爷面上显得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郎旭他们几人似乎也在用眼神交谈着,脸上似乎浮动着一种隐而不宣之秘。
走向他们的时候,我需要颇费力才能拉着千语前进。我猛然意识到,我这样做,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我自己的脚?我忘了吗,除了郎旭,这里还有他那跟帮的修罗们。一个郎旭我都看不过来,我自己给自己多找些麻烦?
在那一刻,我觉得有些气馁。我想不懂自己的脑回路。而且,我即使希望能够见证,郎旭是有心撩拨千语,而不是真心实意,当着万岁爷的面,他也会避嫌,不敢引火烧身吧?我刚才应该狠下心对千语说不的。
那还是我自己能者多劳,就兼任花农与护花使者吧。
于是,我转头拉着千语走向了马厩。
驯马师傅帮我们挑了两头尚未完全长成的小马。我对千语说,千语,今天我不想骑马,我教你。她红着脸说,阿诺你可真厉害。你们满人家的姑奶奶,个个骑术都那么好。
这个赞誉,我就装作坦然受之,却之不恭了。我如果告诉她实情,她一定更加不敢上场一试。现在转头就走,我还没有那个胆量去调戏某位爷的心情。总要稍微待上一会再走啊。
于是,两匹之中,我跳了一匹矮点的。使劲拽着这位马少爷,我和千语一起走回了草场之上。
我们一出现,引发众人一阵哄笑。我看千语更是抬不起头来了。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因羞愤而死,实在不算是一种美德。
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这匹小小马少爷,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一点没有追风的潇洒可爱。我拽他,他却斜眼看我,走一步,停一步,还时时站着与我比拼力气。不过,他停下来的时候,倒是站得很稳,就好像一辆立式自行车一样。走路的时候呢,又慢慢腾腾,耐性很好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安全。我觉得至少可以学个上下自行车的技术。
我赶紧向那位不太耐烦的爷喊道,“万岁爷,我们呆在这里学一下。您请带着侍卫大人们自己去前面骑吧。”
然后我转头对千语说,“你看,脚镫在这里,将左脚放进去,往上爬,我推你。哎,马少爷,你别走,不许动。”
我正在这么帮着千语上马的时候,郎旭终于打马奔了过来,朝我们说到,
“阿诺姑娘,万岁爷让您过去。千语,我来教你。”
看来今日无法试探了,这只是依令行事。不过,即使是依令行事,用不用心,也可以看得出来吧。
我小跑着走到了雍正爷的马前,朝他笑道,
“万岁爷,您等我?”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到,
“你好了吗?”
“好了,郎侍卫愿意去教千语骑马,阿诺没事了。”
他又不屑地说了一句,
“看来女人都差不多。”
说完这句,他跳下马来,一言不发,将我举到追风的马背上,然后他跨了上来,拥住我。他提起缰绳,追风向前跑去。那些侍卫们也没有跟上来。
我心里一慌,难道我将自己的小羊羔,独自一人丢给了那群野狼?
我慌忙回头去看,身后的这位爷在我耳侧说道,
“都有做媒的兴趣。”
我的耳朵红了。这样的指责,我好像有点难以辩解。
他又说,“朕不许你心不在焉。”
这个句子,和我对千语说的,“我不许你太过主动”,句式一致,字数一致,这是一种新型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低头笑了一下。
他问我笑什么。
我立即笑说,“万岁爷,阿诺可从来没有心不在焉过。”
我在空中画了一个点,围绕着她,我在外周画了一个圆。
我微微向后靠在他的身上,回头对着这位爷的侧脸说,
“圆弧行进的轨迹,也许会改变。但是无论她是朝着什么方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圆心。所以,圆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图形。万岁爷,您就是阿诺的圆心。”
这位爷今天好像有点冷酷,他没说话。他环住我,将缰绳提起,追风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他一步下了马,站在一侧,看着远方颖河的那条光亮彩带,没有说话。
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我有些不安起来。我说的话,显得那么不真诚吗?可是,这是我的真心话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真心话听起来这么不真诚。
还是这位爷觉得,我油嘴滑舌,各种胡话张嘴就来,让他不喜欢了?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静静地说,
“阿诺说话,越来越让朕刮目相看。”
果然是生气了!我有些懊恼地咬住了自己的唇。我侧身看着不远处,郎旭耐心地教千语骑马的身影,和围在他们周围,那些侍卫们起哄叫好的模样。我突然觉得,为了朋友和自己的恋人吵架,我是不是真的太好心了?我好像,还没有那么无私,没有那么好心。
我再一次感到十分懊恼起来。
于是我打算侧身从马上跳下来,赶紧向这位爷解释一下。
我一边转身,一边对他喊道,“万岁爷,您别生气,阿诺说的真的是真心话啊。”
我一急抬脚,马靴的脚头竟然不小心刺到了追风。他突然一下惊起,仰天嘶叫一声,紧接着就立马向前奔腾。我被他一抖,差点向后仰去,一瞬间身体自我反射,我的手划拉着,抓住了缰绳。
雍正爷在我身后大声喊道,“阿诺抓稳!”
然后他瞬间发出了呼哨,应该是他叫追风停住。可是风声太大,一转眼之间,追风已经带着我离开了他几丈的距离。
追风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地将前蹄扬起嘶叫,彷佛一定要将我甩下马去。我真的是三魂去了七魄,东摇西倒,勉强支撑住自己不被追风甩下背来。我也很想俯身搂住马脖子,可是根本做不到。今天真的是亲身主演生死时速,下次我坚决不再踏进这位爷的爱车宝马了。
从马背上被摔下来,会不会回到二十一世纪?还是只是脑震荡?我还没有对那位爷告别,没有好好地认真地说上最简单真诚而绝不花里胡哨的那三个字,我觉得很后悔。
我会不会被摔得失忆?我一边随着追风奔跑,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突然,我的视野侧面,出现了另外两匹马,应该是郎旭他们追上来了。果然,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内后,郎旭的声音传了过来,“阿诺姑娘,您别怕。追风是匹熟马,他一定会停下来。”
但是我瞥到,他手里正甩着一个套马索。估计只是为了让我安心,不想我在马被迫被拉住脖子停住扬身的时候惊慌。
追风被人马所逼迫,轻松地仰起身子,加快了速度。转眼又与后面的马群离开了几丈。
我很想提起缰绳,象雍正爷轻易做到的那样,让追风减慢速度。可是,我好像把刹车和油门弄反了。我越提缰绳,追风就越加速,有点像离地而起的风火轮。真是要命。
那一刻,我竟然不觉得害怕,突然还觉得有一点好笑。
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
离开了后面的马群,追风的速度渐渐慢了一些。现在我和追风已经非常靠近颖河了。突然,追风大步地踏入了颖河之中。马蹄溅出水花,我来到了那片波光闪闪之中。
一瞬之间,另外有几匹马也跟着踏入了河水之中。我扭头看到了,有一匹马上正是雍正爷,我突然感觉泫然欲泣。
他左手持住缰绳,朝我喊道,“阿诺,你抓稳。小心被甩下去,河里都是石块。”
我才意识到处境更加危险。诚然,此处落马,我会更加难看。
然后,雍正爷将执绳之手,放入口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呼哨。哨声未落,追风已经摆出一副准备投降了的样子。他已经渐渐停止了自己的马蹄踩踏,低下了头,好像开始喝水,然后鬃毛扬起,左右摇摆,甩了我一身一脸的水。
终于,追风完全停了下来。我停在了马背上,呆呆地看着雍正爷。
他跨下马来。颖河里的水浅,还没有漫过他的马靴。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我的马前。向我伸出一臂。他的眼中,带着一种沉痛和惊惶的神情。
我一下子,觉得心中一痛。他一定也没有想到,他一下马,我就让追风惊了马。
我朝他扯了扯嘴角,试图一笑,“万岁爷,您教的骑术这么难学,阿诺以后罢课了。”
他仍然伸手向我不动。于是,我慢慢侧过身子,做好姿势,向他怀中跳去。
正在那时,落马下到河中的几名侍卫中,郎旭的声音响起来,“姑娘不可,万岁爷右臂有伤。”
雍正爷回头看向他。我虽然听到郎旭警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撞进了这位爷的怀里,他闷哼了一声。我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站住,退出了他的怀抱。我的举动,溅起了一片水花激荡。我看到,雍正爷用左臂扶了自己的右肘一下。
我看向他的眼睛,慌忙问他,“您的胳膊怎么了?”
他朝郎旭喝到,“要你多事!”
郎旭与那些侍卫们直直地跪入了河中。
后来,我听说,郎旭与几名侍卫赶到的时候,因为追风已经带着我冲出去了很远,雍正爷着急上马去追我,一时不察,右手手肘与马鞍碰撞,可能扭到了筋脉。
我拉住了他的左手,眼泪一下子涌上了我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