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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灵川没话说了。盘龙城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变成生产队的驴。
“现在盘龙荒原大量外民涌入盘龙城,没土地、有劳力,要么打长短工,要么当田客租种田地,才能养活自己。”胡旻笑道,“所以,你的田不愁没人种,我和鹏程署都可以帮忙牵线。”
贺灵川听到这里即道:“那就麻烦你了。”
土地、房产都是珍贵的生产资料,在盘龙城用钱也买不到,只有军功或者民功可以兑换,这就是明摆着的分配制。后来者想在盘龙城站稳脚跟,就必须为这座城池努力贡献。
而大风军将士上阵杀敌,必然积攒不少田产,平时也没有精力自己打理,那么交给田客来耕种就再好不过。
地主有收益,田客能喂饱肚子,大家各取所需。
这么说,他在梦中的盘龙城也正式晋升为地主了,贺灵川拍拍胸膛,有种莫名的得意。
真是奇了怪了,他在现实里是堂堂夏州总管的长子,别说几亩薄田,就算是庄子、酒楼、商铺、赌坊,想买哪间就买哪间,想买几间就有几间。为什么反而没像梦里这么有成就感?
至于嚼烟,也是烟叶的一种,先熏烤再用糖浆浸泡,使用时取一片进嘴里咀嚼就好,不用点火。烟的作用不需赘述,军队允许士兵执行任务时用它提神,所以这东西一向都是硬通货。
贺灵川打算留着,缺钱时再卖掉。
当然他不会忘了最要紧的一件事:“对了,我想习箭,你能指点一二不?”
胡旻的箭术了得,指哪打哪。贺灵川想到仙灵村的战役,几次都因为自己不通箭术,才使任务难度被动拔高。
不练不行了。
“指点个三四都没问题。”胡旻也格外爽快。
说练就练,他坐去椅子上,让贺灵川把垫在饭锅下的小蒲团取出来,钉在院子墙上。
今趟他是陪贺灵川收房来的,不是干架,所以没把弓箭带在身上。但不妨事,他从后腰、靴筒各抽出一把小刀,递给贺灵川:“先把准头练好,无论飞刀还是箭矢,你站去屋里射。”
贺灵川接刀、回屋、瞄准,一刀甩出!
只见寒光一闪。
蒲团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射到墙角去了。
迎着胡旻的目光,贺灵川老脸一红,咳了一声:“一不小心甩脱了。”
“误差太大,看来得从基础教起。”胡旻实事求是,也没安慰他,从肩、颈、臂、指各处如何发力、如何协调开始解说。
他讲述的心得都从实战而来,异常宝贵,贺灵川听得格外专注。有老师傅点拨,这种机会不常有。
最后胡旻总结:“无需去想如何瞄准、如何发力,而目力所至,刀箭所至,即为大成。”
“你每天飞刀或者射箭千次,慢慢就能练出手感了。”他拍拍贺灵川肩膀,“对了,未来有什么打算?盘龙城虽然安全,想在这里活得舒坦却不容易。”
这问题,贺灵川其实在一个多月前就想好了答案,当下毫不迟疑:“我想加入大风军!”
要进就进最好的!
这不仅关乎情怀、好奇和热血,他还有更深一重考虑。贺淳华升任夏州总管后也要举兵支援北方战事,去跟大司马或者浔州牧对线,贺灵川跟着上战场的机会很多。比起大军交战,他经历的官兵打土匪就像过家家。
为了自身安全,他要尽早适应战争的残酷、尽快积累战斗经验。
梦里的战损不会带回现实,这般天大的优势他怎么会错过?
胡旻笑了:“行,明天我就找萧头儿提,看他能不能举荐。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大风军不好进!”
大风军是盘龙城的王牌精锐,能入选的兵员都是优中选优。
贺灵川刚道了句谢,外头街上忽然响起当当当的敲锣声,有人大喊:“街口宣讲,街——口——宣——讲啦!”
胡旻听了即对贺灵川道:“一组四记锣响,上头有急事要宣布,我们出去听。”
官方发布公告,都会去客流密集的指定地点张贴告示、公报,但很多人不识字,还得配备专门的人宣讲,把官方的精神传达贯彻下去。
敲锣也有讲究,锣声越密集、事情越着急。
贺灵川耳力好,仿佛听见远处同样也有锣声响起,显然街口宣讲分段分路口,要在大范围内加紧进行。
什么事情,这样十万火急?
人群也被锣声吸引,飞快聚集。贺灵川陪胡旻走到对街,布告官气灌丹田,声音格外洪亮:“三日之内,天降帝流浆!接钟指挥使手令,今起三日之内,盘龙城宵禁!戌时至寅时,城民归屋,不得出户,违者以聚闹论处,断一指!上缴帝流浆至功勋部者,论功行赏!”
这人跟报时鸟似地,每过盏茶功夫就会将以上内容大声循环三次,中间要解答平民疑问。这样宣讲半个时辰,才离开街口。
贺灵川听到“帝流浆”三字时,就聚精会神了。
周围百姓也在窃窃私语,脸上神情都是欢喜愉悦,倒没多惊讶。
讶异的是贺灵川,他随胡旻转身道:“怎知帝流浆何时会至?”
“这你得问钟大人了,我可不知道。”胡旻耸了耸肩,“算上未来三天这一次,帝流浆已经是三年四次了,预报都很准,误差不超过两天。”
所以百姓基本确认未来三天会有帝流浆,都欢天喜地等着。
至于公告里提及的警告,听起来处罚很重,平民踏出户外半步就要被斩手指。但贺灵川亲眼见识过帝流浆怎样激发人性的贪欲,倒觉得丑话说在前头很有必要。若不加防范,届时城里不知要闹出多少惨案,滋生多少仇恨。
盘龙城时刻面临外敌入侵的压力,当然希望军民都拧成一股绳,内部矛盾越少越好。
“戌时开始宵禁,你早些把吃喝买好,千万不要出门。有空去屋顶、树上收集帝流浆,上交给功勋部可以折换成功劳。”胡旻笑道,“不参与战斗的平民要弄到功劳不容易,所以大家都欢喜得很。”
贺灵川挠了挠头:“我怕我忍不住喝了。”
“那可千万要忍住,这宝贝哪能直接喝!”胡旻唉了一声,“至少制成药散吞服,那效力至少翻个倍。”
贺灵川这一喜非同小可:“哥,好胡哥,你知道怎么炼制?”
“当然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盘龙城早就宣讲过帝流散的制法,还不止三五次。”
贺灵川听着外头街心的大嗓门,一时难以想象这样宝贵的药方在盘龙城居然唾手可得,平民都可以随意炼制。
胡旻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还以为……”贺灵川赧然,“是了,这也没法子强制上交,干脆就谁拿谁用不管了。”法不责众,要是人人都据而自用,盘龙城根本没办法处罚那么多平民,索性把药方公布,让大家好好使用这等瑰宝不浪费。
平民是一个城市的基石,他们体质增强、少生病痛,对于盘龙城来说也是重大利好。
胡旻随口报了一串药材名称,但说到一半时就打住了。
“怎么?”
“哎呀,我干脆带你去找阿洛。”胡旻拍拍脑袋,“他就住这附近。”
“阿洛?”贺灵川茫然。
“你忘了?他曾给你我处理伤口。”
贺灵川一下就想了起来,当时自己一手骨折,就是那位兼职医务兵的队友给包扎固定的。有这么一位军医镇场,队伍的持续作战能力会大大提升。
“他是丹署大药师赫连琛的养子,学会不少医术药理。”胡旻站了起来,“我给你念的配方只是人人通用的大路货,阿洛可以给我们量身制方,效力更佳。”
那敢情好,当下贺灵川就由胡旻领路,往街区深入。
“阿洛军功不少罢?他又是丹署大药师的养子,为什么还住在这样的街区、这样的宅子里?”这街区满是低矮的屋舍,一栋紧挨一栋,密度很大,居住体验感也很差。有的屋顶上还打了好几个颜色不同的补丁,大概是不知道第几次漏雨。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外部街道平整,可容三驾马车并行,而这主要为了平时运输、战时运兵方便。
“阿洛犯过错,把过往积攒的军功都拿去抵光才没被砍头,所以又要重新开始。”胡旻只提了一句,却不细说,只叹口气道,“人心险恶啊。”
贺灵川左顾右盼,现在这路上来来往往全是人,比他们方才乘车来时多了好几倍。
“路上突然这么多人,都是因为帝流浆?”
“那当然了,谁都知道配方,这时候就着紧去抓药囤着,等着配制帝流浆。看来,铺子里的草药又得涨价喽。咱也得赶紧买,不然药材一天就有三五个价。”
阿洛的确住得很近,胡旻拄拐走累之前就到了。
他举起拐杖去敲门,哪知杖头还没碰到门板,木门倒是“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有人一步踏出来。
杖头就险些戳到他嘴里。
这人吃了一惊,往后一跳,胡旻收杖倒快,干笑一声:“你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