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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像贺淳华这样长袖善舞的人物,一时竟也激动难言,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他平复好一会儿才道:“吃早饭没?”
贺灵川摇头。
“正好,一起吧。”
应夫人擦了擦眼泪,转头吩咐吴管家:“加菜!”
长子食量大,厨房提前备好的早饭根本不够一家四口吃的。“听说今早送来的香椿芽很嫩,你让厨子做六只包子,不不,包子蒸起来太慢了,做煎包!原本放去中午吃的酱牛肉,现在就切上来。还有,做三碗酸辣汤粉……”
贺灵川凑过来笑道:“还是黑水城带来的厨子么?那我要山楂糕!”
“把你馋的,饭还没吃就想要点心?”应夫人骂他一句,转头就对吴管家道,“去拿山楂糕。”
贺灵川赶紧补充一句:“我还带了十几人回来,老吴你替我管一管他们的吃喝!”
不愧是长子,半年不见,还是这番作派!应夫人暗自翻了个白眼,但不出声指责。
贺淳华也听见了,目光微闪。
长子从哪里带回来的人?
吴管家连声答应,赶紧去办。
一家四口往饭厅走,庭院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母亲弟弟真情流露,贺灵川同样心中欢喜。
他和原身都不喜欢这个家,可是和后面经历的惊涛骇浪相比,才发现从前在黑水城的生活是何等逍遥惬意?
可惜啊,回不去了。
无论是心境还是阅历,都回不去了。
他还能感受到,贺淳华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父亲的喜悦,也是显而易见的。
时隔八个月,全家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饭了。
看起来其乐融融。
贺淳华的鱼片粥刚上桌,他就直接推给长子:“多吃点!我看你瘦了。”
贺灵川也不推辞,喝粥喝得稀里呼噜:“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这话不虚,在灵虚城吃遍了山珍海味,到头来才发现家里的伙食最对胃。
应夫人笑眯眯道:“快给我们说说,这大半年你去了哪里!怎么没回来也没送信报平安?”
最后几个字,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小子,真不知道家里人难受么?
“哎呀。”贺灵川挠了挠头。其实初入赤鄢妖国不久,他就遇到了郦清歌,后者本说要替他递口讯回国,后来却又主动作罢。
郦掌门是个聪明人,懂得拿捏分寸。
说起贺家人,贺灵川的心情就十分微妙。
“去年夏天,我在邯河落水,不知哪里冲出来那么多杂木树桩石头,我在水里被撞来撞去,最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脑袋,昏了过去。”他开始胡诌,“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须罗国一个叫作沙埠头的港湾。据说我被大水冲到浅湾里头,当地渔民把我捞上来,本来想把我埋了,结果发现我还有气儿。”
应夫人和贺越屏息听着,只有贺淳华亲历邯河之战,亲眼见到长子如何落水,大河上游的无边落木又是如何萧萧顺水直下,碾压一切生灵的。
贺灵川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你顺水漂了多久?”贺淳华依稀有印象,须罗国内的确好像有个河湾叫沙埠头,也的确在邯河下游。他知道这一点,因为跟北线战将赵盼一起研究过作战沙盘。
“不太清楚,两天或者三天吧?”
贺越奇道:“哥,不是我抬杠啊。水里漂流两三天,你还能有气儿?”
贺灵川从怀里掏出一枚珠子,冲他晃了晃:“瞧瞧这是什么?龟珠!”
“这东西能帮着水下呼吸,我一落水就把它含嘴里了。”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仙灵湖边上弄来的?”贺越还记得仙灵村边的激烈战斗。
“记性不错。”贺灵川夸弟弟一句。
应夫人催促:“然后呢?”
“然后我就忘了我是谁。”
“啊?”这是什么神转折?
贺灵川抚着后脑勺道:“我醒了以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大夫说我脑袋受过重击,血瘀拥堵,才阻断了记忆。我不会打鱼,也不想种地,在那里无所适从,连汤药费都付不起。”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儿,趁我昏迷时把钱物都搜刮走了!我醒来就是两袖清风!”
他手指上的储物戒早就换了,在灵虚城换的,不虞被贺淳华识破。
“幸亏过路商队看中我力气大、武技好,就招我去当随队护卫。”
热腾腾的煎包端上来了,底部还在滋滋响,筷子一刮,整层油酥酥的脆皮。贺灵川挟起来啃一口,里面的热汁儿哧一下喷出二尺远,险些溅在贺越脸上。
他敏捷地躲开了:“后来呢?”
“我跟商队流浪了很长时间,记忆像碎片一样偶尔浮现,我能记得你们的脸,也记得黑水城和石桓城里的片断,甚至脑海里会闪过邯河战斗中的场景。但……就是不连贯,就是想不起你们到底是谁!”
贺灵川一脸的难过和委屈。
他总不能说,我把妖傀师董锐打了一顿,一起漂起上古大妖朱二娘的巢穴,又受它委托去贝迦城找仙蜕,然后跟赤鄢太子结为挚友,替赤鄢查信差失踪案,结果升级成了震动灵虚城的不老药案。最后我在得罪众多灵虚城大人物的前提下,把天宫的摘星楼给炸上天,灵虚城也遭了大灾?
应夫人一定会说,你脑子坏了,该吃药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编一段他脑子坏了、到处打酱油的经历嘞。
对应夫人和贺越来说,这挺离奇的;对贺灵川来讲,这就是不要脸地照抄狗血剧情。
但是在离谱和离奇之间,他宁可选择后者。
毕竟,这勉强符合常人的认知,不是么?
贺越拍了拍兄长肩膀,以示安慰:“老哥,你终究是回来了!”
“是啊,后来商队走到嵘山地界,那里居然在闹蝉灾……”
长子说到“嵘山”二字,贺淳华目光微微一凝。
一天之内,他居然听见两次“嵘山”,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