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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用右小臂生生接下了重甲兵一拳的美国队长不由闷哼了一声。
他快要赢了。
他能从敌人越来越迟钝，越来越轻的拳头里察觉到这一点。
可他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受了不轻的伤，现在完全是在靠毅力和耐力强撑——如果他没有因为手臂及腰际的伤口在战斗中崩裂进而失血过多晕倒，能等到敌人先倒下的话，他确实快要赢了没错。
可天空中的蓝色传送洞口还在，就算他打倒了眼前的敌人，他和他的队友又要无休无止无法停歇的战斗到何时？
况且耳麦中已经很久没有传来鹰眼，娜塔莎，托儿和托尼的消息了……一变身浩克就满心开砸的班纳博士不算。
渐渐感到三分焦急的美国队长抬手捏住齐塔瑞人因他躲闪而挥空了的手臂，借力打力，侧身狠狠一扭！
肌肉内骨骼与骨骼骤然摩擦又断裂的声响清脆而熟悉，但与之相对的，却是后者在企图维持平衡中胡乱挥动及抓挠的另一只铁箍似的手，或许是机缘巧合，也可能是故意为之的恰好落在史蒂夫左上臂的伤口处，并且顺着翻卷的皮肉死死抠了下去！
肮脏且满是泥垢的黑色手指如利刃般，顺着紧身衣的裂口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突破了史蒂夫左上臂伤口表面的那层薄薄的，崭新的，本就崩裂开了三四道口子的泛黄色痂子，进而触碰到内里柔软的脂肪和结实的肌理，在刺激敏感的神经的同时，甚至还因为仍在刻意加力撕扯的缘故，而将这先前被外星qiang械造成的伤口进一步扩大，以至于似乎能够顺着伤口的缝隙而看见渐渐外露的，激烈跳动着的动脉及骨骼外复杂缠绕的那一层血膜——
“唔！”
被这猝不及防堪称歹毒阴险不要脸的招式偷袭到的史蒂夫难耐的皱起眉宇，他鲜血淋漓的左臂可以说同时便因此而失去了大部分力气，带着在打斗中交换到左边的星盾一起软软的，面条似的垂了下去。
下一瞬，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深蓝色光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而又准的击中了与重甲兵缠斗在一起而无法及时躲闪的他的右腿！
“咚！”
变故中彻底不堪重负的膝盖以万钧之力重重跪地——史蒂夫甚至没忘了借着自己的劣势把重甲兵给过肩摔出去——的声音在纷杂扰乱的战场中其实说不上有多么清晰，或者多么惊天地泣鬼神，某种意义上甚至连令在路口前的尼德尔产生回头看去的欲望都没有，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引起了一些细微的连锁反应。
“不！！！”
车站中突兀爆发的女性尖叫声震耳欲聋，以至于同时把那骤然出现的，用qiang给了史蒂夫一击的齐塔瑞普通士兵，和轮椅上的尼德尔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一名穿着淡黄色服务员服侍的女子趴在二楼的碎窗户前，大喊着：“美国队长！站起来！你可以！我们需要你！！！”
右腿猩红色液体如河流般喷涌而出，血流如注且完全没有停止迹象，明显被打穿了大动脉的，视线已经开始有模糊迹象的史蒂夫金发汗湿，丝丝缕缕的贴绕在宽阔的额头上，他用星盾撑着地面，勉强抬起眼帘，无视了判断那尖叫的地球人类威胁值为零后，又继续端qiang步步紧逼过来的普通齐塔瑞士兵，和不远处地面上被他强行摔到爬不起身仰面朝天躺着的重甲兵，循声看向那不知为何还没有撤离的平民——
如果他在今天没有救过那么多人，如果他不是现在的状态的话，美国队长先生或许会想起那是他今天救下的平民之一。
且尽管现在还没有发生，这位女子也将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于电视台采访中，对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说出极为真挚的感谢与赞扬。
但现在史蒂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预言到未来的走向。
就像他在听见女子的喊话时，除去心神震动外，更多的意识到的是如果他的腿部再不止血，即使敌人不继续动手，即使是恢复力是人类四倍的他，也会死。
要知道，虽然很多人对此并无了解，但实际上上下肢的大动脉和颈部及腹部内的大动脉一样至关紧要，创口出现后不立刻压迫减缓血流速度的话，根据个人体质的不同，一到两分钟内足以至人类死亡。
所以史蒂夫需要，哪怕是最简陋程度上的，立刻止血。
可当下敌人环伺，队友生死不知，手边更没有急救包——
且端着qiang的齐塔瑞小兵已经停在了几米外。
这个齐塔瑞小兵似乎对单膝跪地的史蒂夫非常忌惮，生怕后者突然暴起，所以远远的用qiang指着他，骷髅似的牙齿外露的嘴巴开开合合，卡巴卡巴的在说着什么。
地上半死不活的重甲兵则大声怒吼。
要是史蒂夫听得懂宇宙通用语，他就会明白重甲兵在命令小兵立刻qiang决了他，不留后患。
可惜他听不懂，他能做的也只有戒备的，挣扎着握紧了星盾，尽量维持自己屹立不倒。
幸运的是，有其他智慧生物听懂了。
紧接着，有什么砖红色的巨大的东西，带着切面而过时令人脸皮发紧头皮发麻的煞气与锋利从天而降的同时，也以史蒂夫的视力与反应速度都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速度，打着旋儿“咔嚓”一声切进，进而切断了那个普通小兵的脖颈！
突然失去头颅后，后者脖颈间被血压抬升，朝天而起的属于外星人的蓝色血液恍若颜色古怪的喷泉，毫无顾忌的洒了史蒂夫和仰躺着的重甲兵满身满脸。
但是前者已经无暇去擦拭脸上的液体，或者看二楼的女子有没有乖乖去避难，更不可能去关注刚刚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因为两个匀速转动时会隐隐看见字母“X”的轮子，正悄无声息的，游鱼似的停在了那个半死的重甲兵面前。
面无表情的尼德尔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它。
想在看一堆不堪一击的泥巴，漠然而冰冷。
尼德尔早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刚刚应该已经远走高飞，而不是再返回来——直到他听见那个地球女性的一声呐喊。
“我们需要你。”
从来没有人对尼德尔说过这句话，更从来没有人需要他。
反正同样也没有人爱他。
当初在寂静之地的世界里，他对查尔斯说出的，没有半分虚假。
即使是在族人纷纷选择踏上明知一去不复返的战场的时候，不被爱的他同样也不被需要着。
一如他不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
其实在母星系未毁之前，尚处于征兵对抗的时期，尼德尔经常看见母子分离，夫妻散落，兄妹流离，但那些扇贝的抱头痛哭依依不舍哭喊嘶吼，从未体会到所谓亲情之爱或者其他什么爱的尼德尔，都是用血缘和基因来给自己做出解释。
有基因的相似处，或者关系好所以不想分开，他就是这么简单到令人发指的理解的。
可刚刚那个女人……
尼德尔不再看向地面上瑟瑟发抖惊恐不已的重甲兵，视线转而落在摇摇欲坠着起身的美国队长脸上。
亲人？
不像。
夫妻？
不是。
他是对复杂的感情和情绪一知半解没错，但没吃过龙虾总见过龙虾游泳，两个人/扇贝关系怎样与否，还能够从言行举止里判断出来。
那为什么那个女人会说，她，不，“我们”需要“美国队长”？
方才正是这份疑惑，令误以为美国队长就是眼前这个蓝鲸族（……）的名字的，想要的到答案的尼德尔，选择了调转轮椅的方向。
反正后者和重甲兵看起来都活不久了，远处的地球女性战斗力明显是个渣渣，他也没有无法及时离开的顾虑。
“为什么刚刚她说‘我们需要你’。”
完全不觉得自己对一个重伤患发问有什么不对的，求知若渴的尼德尔言语缺乏平仄起伏的道。
好不容易站起来，正想找东西绑住大腿和手臂强制止血的史蒂夫：“……”
他眼睛里也被洒进了外星人的血——索性暂时没有不适感——却令他现在看什么都带着一层蓝色。
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少年轮椅扶手上，那无论如何都不离不弃，要随身携带的六个大袋子。
和里面东倒西歪的，譬如墨西哥鸡肉卷，鹰嘴豆之类的食物。
谁在遇到生命危险慌不择路逃命时，还会带着这些？
再想想几分钟前一招制敌，把外星人头颅都切下来的，明显与先前少年手中的“盾牌”一模一样的东西。
以及在车站第一次见面时，冲着车站来的三个重甲兵，还有后来追着少年扫she的，现在正躺在前者轮椅下的齐塔瑞人。
疑点其实一直都在，但他却被少年无害娇弱的外表，残疾的双腿所蒙蔽，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