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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大家听得入神,老杨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此事当然万不可张扬,等找到这处龙脉,只需要以烧制陶瓷器名义,用大火将其龙脉烧断,便可保皇帝你江山皇权永固。”
“皇帝老儿当即派出大军,沿着岷江一路往上,果不其然,在咱们这儿一处叫白坡儿的地方,发现了这座白色的山头。”
“于是根据阴阳的主意,在今天从高台乡麻柳村到东面宋家湾北佛儿岩、西边姚坪这一代,围着白坡儿这个龙头所在,足足建起了四十八座窑口!”
“表面上是在烧制陶瓷器,实则是为了烧断白坡儿的龙脉!以防止这个风水宝地出什么改朝换代的新皇帝!”
卢爸都听傻了,刚刚过来的路上,肘子才给大家科普了考古学是一门科学,可特么老杨这一通胡咧咧,能够和科学沾边?
卢巧也觉得有些滑稽:“肘子,这故事要写在报告里吗?”
“要啊,忠实记录。”周至说道:“哪怕我们现在听起来好像传说一般不着边际,但是说不定就会是什么线索的印照,我们当然宁可记错,不能放过。”
“杨伯伯啊,这四十八个传说中的窑口,现在还能找得到具体的位置吗?”
“能啊!”杨金安手一挥:“当然总数可能没这么多,但是起码三十来处我都是晓得的。”
“你龟儿咋个晓得的?”卢爸问道:“你也跟李二瞎子一样到处捡破烂?”
“哪能那么埋汰!”杨金安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你老卢,难道不晓得方圆几十里有多少茶山?老子是干这行的呀!”
“那这些地方,能不能麻烦杨伯伯帮我们写下来?”
“写我写不来。”杨金安说道:“我说,巧女子来写!这文曲星面前写字,不成了药神爷门前耍瓦刀了?”
“啊对了!”说道这里,杨金安一拍大腿:“我们这里刚起了一个窑王爷爷庙,既然文曲星到了,给我们整篇拜祭窑王爷爷的文章呗。”
“啊?”卢巧哪里会整这个,整张脸的表情都像要哭:“杨伯伯,我,我……”
“可别推脱啊!推脱就是看不起你杨伯伯!”杨金安还贼认真:“你爹都说了,方圆百里间再找不出比你学历还高的来,你不给杨伯伯写的话,那些窑坑,杨伯伯可也不告诉你哟呵呵呵呵……”
“巧巧都是用钢笔,耍毛笔差了点意思。”周至说道:“要给窑神爷用,还是用毛笔写比较好吧?”
“肯定是毛笔好,家里画瓷器,毛笔也多的是。”杨金安眼神一亮:“要是后生能写,我就不用再拿着文章去请先生了,别抄错字了惹窑神爷爷生气。”
“那我试试吧。”周至自荐道:“要是写完杨伯伯不满意,我们再另说?”
“来来来哎哟今天当真贵客临门了……”老杨赶紧起身,招呼家人搬桌摆纸倒墨备笔,就差没有跑出去通知邻居们过来围观了。
计算了一下文章字数,周至让卢巧拿出铅笔和尺子,教她在大桑纸上打格子,自己调了笔,在纸上写了几遍凉州词。
待到熟悉笔墨和纸张的性能,字迹变得相当完美,而另一边,卢巧也将格子打好了。
准备就绪,周至开始运笔如飞,一篇字迹秀美的文章,逐渐出现在纸上。
“能侯据黄堡西南,附于山椒。清峰回护,绿水旁泻,草木奇怪。下视居人,如在掌内。居人以陶业为利,赖知谋生。巧如范金,精比琢玉。始合土为坯,转轮就制,方温大小,均中规矩。然后纳诸窑,灼以火,烈焰中发,青烟圆飞,锻炼累月,赫然乃成。
击其声,铿锵如也;视其色,外如温也。人犹是赖以为利,岂不归于神功之哉至有绝大火,启其窑而观之,往往清水盈掬,昆虫活动,皆莫究其所自来,必曰神之化也。
陶人居多沿长河之上,日以废泥投水,随波而下,至于山侧,系化为白泥,殊无毫发之余混沙石之中,其灵又不可穷也.
适至青神,陶工杨氏命为荐章,余观白坡山水人物,尽合其文,神其有灵,亦此居乎?因录《耀州德应侯碑》敬呈。”
小三百字的文章,周至没用多少时间就写了出来,用的文氏中楷,秀丽端庄兼备,就算老杨不懂书法,也晓得今天是捡到宝了,乐得眉开眼笑。
但是这篇文章大家都不懂,周至还得解释:“除了最后这一段,前面本身是一篇现成文章,是宋代着名的耀州窑祭祀窑神的文章,也是我们国家目前发现的,最早的祭祀窑神的文章。”
“文章里说得明白,耀州窑神的封号叫能侯,尊号叫德应侯,庙址在半坡纸上,依山傍水,下视窑口。”
说着将文章解释了一遍,文中对于窑工精湛的收益和精美产品的称赞,又让老杨乐开了花。
最后周至才解释自己写的那一段,意思是我来到青神,正好遇到老杨需要祭祀窑神的荐章,我看白坡这个地方和《耀州德应侯碑》里记录的山水人文,简直一模一样,要是窑神有灵,肯定也居住在这里吧?因此恭敬地将文章抄录下来送给他。
虽然一篇文章几乎全是抄的,但是字字句句几乎全都挠在了老杨的痒处,最后一段更是续得有理有据,让老杨理直气壮:“真的是一模一样啊,小先生要不说这是千年前的文章,分明就是写的我们白坡嘛!不晓得耀州那边现在啥样,但是咱们这儿,窑神爷爷肯定还住着!”
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又跑进里屋去拿了一支大笔出来,对着周至客气请求道:“再劳烦小先生一回,这德应侯庙四个字,还得您来!”
周至也不推脱,笑着把庙名给写了下来,估摸着从此以后,青神一地的窑神爷爷,名字就叫德应侯了。
这通活也是颇费功夫的,事情一过,大家的关系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老杨热情地挽留周至一行吃晚饭,但是周至却予以推脱,只说今晚还要赶回蜀都去,明天还要正常上课呢。
待到周至他们回到茶厂,简单吃了点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正在往后备箱疯狂塞土产的卢妈看着门口进来的人:“诶?老杨你怎么又过来了?”
老杨拎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旅行袋:“这么劳烦小先生,连饭都没有请一会,实在是臊脸得很,想着这些东西他肯定用得着,我就赶紧给送了过来。就当做今天的润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