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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残酷的炙烤着大地,空气中,热气流蒸腾向上,宛若荡漾的水波那样令人看不清楚,而且流动的空气常常诡谲的将千里之外的绿洲美景折射到人们眼前。
在文人士子眼中,这是绝美的海市蜃楼奇观,赋予人无穷浪漫诗意,但在干渴饥饿,精疲力竭的逃难者眼中,这就是致命的陷阱,对于眼前这群疲惫至极的人就是如此,战士的骄傲,大马士革弯刀都丢弃了,盔甲破败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在虚无的希望面前挣扎了多久,但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绿洲,一个个干枯如木乃伊一般的手依旧贪婪的向前伸出。
不是不知道海市蜃楼,但水枯泽尽到了如此,反正即将步入死亡,一点希望也要紧紧抓住,哪怕这希望是再渺茫不过的虚幻,依旧如同救命稻草那般死死抓住不放,拼尽全力伸着手,阿穆尔摇晃着向前走着,走着,神志不清中竭力要抓住近在眼前却似乎远在天边的绿洲。
终于,噗通~
不知过了多久,干甜的泉水流过已经满是裂口的嘴唇,滋润了干枯的喉舌,终于让阿穆尔被阳光暴晒多日后的昏花头脑为之一清,恍惚的扶着地爬起来,眺望着眼前泉水绿洲,远处隐约可见的游牧人部落,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埃及总督这会儿也禁不住激动的老泪纵横。
“终于出来了!”
捧着甘甜的泉水贪婪的连续灌了几大口,呛着自己都咳嗽了,阿穆尔这才猛地想起来什么一般,猛地回过头,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穆阿维叶,哈尔斯,以及阿拉伯帝国其他重要将领就倒在他身后干枯的沙地上,慌忙丢下水,阿穆尔扭过头拖着穆阿维叶,拼命的拉向了绿洲。
几天之后,大马士革繁华而又混乱的城门前,一队人衣衫褴褛牵着骆驼艰难的跋涉在道路上,眼看着这座自己起家,成名的城市一点一点映入眼帘,穆阿维叶禁不住老泪纵横,激动的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从叙利亚出来,他带走了十万大军,南征北战到了美索不达米亚,他有三十六万人,可如今一败涂地的从沙漠中走出,十多万大军曾经支持他的人就剩下这身后的几百了,怎么不让穆阿维叶痛哭流涕,感慨万千。
就算曾经狡如狐,狠如羊,分裂了偌大的伊斯兰的世界,毒杀了无数对手,差点就成为伊斯兰教纪元第一任真正的帝皇的穆阿维叶,这一阵也禁不住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甚至苍老的眼泪流淌了地中海白石铺成地板上一小滩。
看着穆阿维叶哭的伤心,阿穆尔也是忍不住感慨万分,蹒跚的扶住了穆阿维叶变得干瘦肩膀劝道:“哈里发,不要自责了,我们还有叙利亚,我们还有汉志,内志,阿曼,也门,整个阿拉伯半岛,再起甲兵,我们未必不是那群唐人蛮子的对手!”
“不,不!”
听着阿穆尔的劝说,穆阿维叶居然抹着眼泪摇了摇,接着他的肩膀从新站了起来后,眼看着大马士革越来越多的迎出来居民迎接自己出了来,穆阿维叶满是激动的长大了臂膀,前所未有动情的演讲着。
“就是我的贪婪,我们穆斯林们的贪婪,惹怒了主,导致主派唐人来惩罚我们,就像惩罚卑贱的犹太人那样!是时候和平了,穆斯林留的血已经足够多了!”
“本哈利法决定,要去了闽国,和拜占庭嫡和,回复伊斯兰的一切传统,让个教派和谐相处,不再有战争了!”
“和平,和平。”错愕中,一个个大商人,贵族,出迎的商队喃喃的重复这两个字,渐渐的,一丝喜悦从他们脸庞上闪现了,最好又变成了整副面孔,数以千计大马士革人簇拥在穆阿维叶身边,越来越多的人群加入了呼声中,激动地欢呼起来。
“和平!和平啦!终于和平了!”
从萨珊立国开始,叙利亚一直是两国争霸的主要战场,阿拉伯崛起后,这里又饱经战火与兵灾混乱,沉重的兵役压在肩上,一个又一个家伙宣扬着虚伪的宏图霸业,哪怕宣扬和平,平等的伊斯兰也是如此,又丢了十万子弟,叙利亚如今真是打累了,打不动了,也不想打了!
尾随着欢呼的人群,也是缓缓进入城中,听着到处欢呼着和平与恢复传统的呼声,不知为什么,一贯坚定支持穆阿维叶的埃及总督阿穆尔脸色却是并不好看,而且一起逃回来,坚持恢复阿里地位,哈里发传统的什叶派长老贾布尔,似乎同样也是不怎么高兴……
万里之遥的大马士革还在傍晚时分为即将迎来难得的和平准备着的时候,长安此时却已经是第二日上午,八月初的关中天亮的很早,长安繁华的大街上,临街百姓将摊点支开,热闹的叫卖着早餐,飘香的胡饼味道几里外都闻得到。
大唐裹着羊肉的胡饼可是很出名的,在武周时期,甚至还有个叫张衡的宰相因贪吃一块胡饼被巡街御史弹劾破坏了大唐官员形象而丢了官的,这个时代官员的操守形象远比后世那些逛青楼,饮花酒的宋明官严格的多,骑在马上闻着着飘香的味道,一个个空着肚子上朝的唐官们两眼发绿望着左右直咽口水,可谁都不敢破了这个戒。
不过,还是有些权势滔天的官员例外,同样为了赶早朝饿着肚子,经历了一次起伏更加炙手可热的司空长孙无忌闻到浓郁的胡饼香气后,就可以施施然打开马车门,挥手命令道:“本相腹饥,来人,去买一块胡饼回来。”
经历过一次政变,长安的宰相重臣们都加强了防护,长孙无忌的马车边便有步骑四十八人护卫,心腹将领长孙操从店里捧着刚出炉的胡饼出来,另一员偏将则是伸手就要接过去试毒,不过没等他在好好的大饼上来一口,长孙无忌已经是摆了摆手否决道:“行真,用不着了,这家店在大兴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店,想当年老夫年轻落魄途径这里时候,还受到过店主的接济,他是不可能害我的。”
长孙无忌都这样说了,偏将自然不可能再坚持,略带不甘心的把一大块胡饼敬上,带着回忆难得笑呵呵结果饼,长孙无忌随手又关上了车门。
“哎呦~”
刚没走两步,车内忽然又穿来了一声痛呼,惹得两员贴身护军赶忙贴到车前,急切的问着:“相公无恙否?”
“哦,无妨,人老了,牙口不好,冷不丁吃热的不适应,不碍事,尔等继续扈从即可,不要当误了早朝。”
“喏。”
可算松了口气,两个家将再一次在马车附近一前一后看护起来,车内,长孙无忌则是满脸郁闷,一面揉着咯到的老牙,一手把刚刚吃到,藏在饼中蜡封的小竹筒打开,仅仅看了两眼,长孙无忌立马脸色巨变,紧张的从马车窗探出了头回望过去。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剧烈的嘈杂声从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下,鲜衣怒马十数个穿着黑沙袍,戴着乌纱高帽的宦官嚣张的驾马狂奔了过来,一路上老百姓摆得摊位被奔马撞得七零八落,两边道旁到处是焦急收拾的声音,如同见了鬼一般,长安百姓飞速躲了起来。
这还是李捷留下的祸患,虽然经历了政变,四大首领太监全部被诛杀,但宦官的势力经历这一次政治剧变却是初具规模稳定了下来,而且李治在从掌大全对宦官来了次大清洗后,反而更加信赖宦官,谁让这次,面对闽王锋锐,外朝集体保持了噤若寒蝉,一声不吭,最后还是一个差不点被李治自己打死的宦官英勇救了主。
如今那个宦官被赐名李辅国,掌握北衙禁军,在朝中还有着相当大的发言权,甚至直逼长孙无忌这个司空宰辅,褚遂良时代,外朝关陇世家还能压着内朝,如今却变成了宦官的天下,一个个世家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生活在加缝中。
就连对于长孙无忌这个关陇世家首领太监们都没放在眼里了,十几骑太监嚣张的放马狂暴,踩翻了长孙无忌车架旁边十来个摊子,还扬了长孙府护卫一身的泥土。
“这群没卵子的贱人!要是先帝在时候,胆敢如此无礼,全都要被乱棍打死!”吐了口沙子,年过四十的家将长孙操禁不住气的一张方脸紫黑,听的长孙无忌则是叹了口气,伸手制止了他的抱怨:“虎曲,现在是龙朔朝,不要乱说!”
“喏。”
满是不甘心,长孙操拱权垂下了头,无奈的回看了一眼刚刚胡饼店也是紧闭了大门,长孙无忌悻悻然拉上帘子,阴沉的哼道:“赶路上朝,莫要晚了!”
“喏!”
唐代的政府高官还是颇为忙碌的,先是一个沆杂而又勾心斗角的早朝,然后各级官员又是饿着肚子纷纷回归自己衙门,直到下午,他们才能吃一顿廊食填饱肚子,当官也是挺苦的。
尤其是宰相,全国的大事小情几乎都要他们来过目,一直忙到太阳西斜,长孙无忌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宫。
不过没有如同往日那样,直回长孙府,这一日长孙无忌却是绕了个大远,特意去了趟曲江说是要欣赏曲江绿柳。
长安上档次的酒楼一半左右几乎都在曲江,甲字一号楼三楼,包下偌大的厅堂要自己一个人吟诗作对,打发走了所有从人,长孙无忌这才没好气的对着角落嚷去。
“没有旁人了,薛黑子你莫非还不出来?”
酒楼的夹墙上忽然出现个小门,穿墙而出,背着一个大竹筒的不是薛之观还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