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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山洪一样的大崩溃。
这些天抢掠来的财物被毫不吝惜的丢弃在道路上,甚至为了抢夺马匹,同族之间刀枪相对,狼就是狼,没等关宁铁骑杀来,自己人被战马践踏的血肉模糊尸体已经弥漫了大半个河谷道。
就在万多游牧军队仓皇向西北逃亡的时候,从下方杀虎口,又是一支骠骑劲旅猛地杀出,眼看着下午的斜阳中令人惊惧的黑龙闽字大旗,惊慌失措的草原狼彻底崩溃了。
安国人与那色波人败兵惊慌失措的溃退带动着整支吐火罗部落的崩溃,闽军几乎没放几箭,一万多骑兵的部落就浩浩荡荡向西溃逃而去。
这会儿完颜阿骨打的麾下冲锋而出,放了一丛箭,射死了几十个,数以千计的草原狼纷纷跪在地上哀嚎着投降,剩余的则是四散而逃再也不成军队。
要是刚入关的时候,不论吐火罗人粟特人还是阿兰人,好歹能奋勇血拼一阵,就算打不过,也能让关宁铁骑付出些代价,反正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可如今,从贵族到下面的勇士,人人抢了个钵满瓢溢,富贵了起来,反倒珍惜起姓名来,谁都怕死。
警告的左右发箭,将那些左右逃窜的草原狼射死,完颜阿骨打的骑兵左右两撇一分,就把这些败兵围牲口一样围了起来。
已经奔逃了两天两夜,安人以及那色波人已经彻底成了惊弓之鸟,跪地下自管死命的磕头,带动着其他吐火罗人也是丝毫没有了斗志,弓箭弯刀扔了一地,乖乖的按照关宁铁骑喝令下抱着脑袋走出来。
浑然没注意到关宁铁骑将士黑色的头盔下一张张脸同样疲惫至极。
等药格罗追到的时候,一多半草原狼俘虏已经被绑成串蚂蚱一般,一条绳上,无边无际,另一头,刀枪弓箭堆成了小山,一群群草原战马亦是不安的踏着蹄子。
可惜,看到这个情况,药格罗却高兴不起来,反而颇有些怒气冲冲的骑着马赶了过去,离着老远就大声喝问斥责起来:“老完颜,不是让你留一批败兵吗?怎么都给抓了?”
推开了身前的护卫亲兵,打了胜仗的完颜阿骨打却也是一脸无奈和郁闷,迎着药格罗同样大喊了起来。
“大总管,军士们已经到了极限,就算人还能咬牙坚持,马也撑不住了!”
这次李捷制定的作战计划与后世的后金很相似,利用呼罗珊广阔的战略迂回空间,蚕食拖住草原狼的大军,诱惑其分兵,然后不管他几路过来,只以关宁铁骑一路作为优势兵力打过去。
这两天这个战术也的确成功,依靠着兵力优势与突袭,关宁铁骑先后吃掉了安国,那色波,吐火罗尼亚等三股草原狼大军,可问题也显现了出来。
人马毕竟不是机器,连续四五天的快速奔袭,连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就算铁骑是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不眠不休连续投入作战,也到了个极限,而且就算人能凭着忍耐力苦撑,马可没有什么爱国奋战,封侯拜相的狂热理想,就算一人三马,连续换马也让这些高大的阿拉伯上等坐骑吃不消了。
“大总管,你看!”
带着药格罗一路寻营过来,到处都是脏兮兮恶臭的将士,尤其是一匹匹战马,不停的在草料堆旁来回抬着蹄子。
药格罗也是草原出身最懂马,他也知道这是战马疲惫到了极限的表现,看了一圈,无奈的下了命令。
“全军就地休息补充饮水,修整到太阳落山,另从俘虏中选些奸细先放走,让他们扰乱闪人部落军心。”
苦战了数天,终于可以得到个短暂的休息吃一顿热乎的,围着桑格河,伙食班拿着大锅打着河水,烧干骆驼粪马粪点燃了火堆,一群群铁骑兵则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下游清洗身上秽物。
一片安宁祥和的模样,来回巡视着营地的药格罗却颇有些心急如焚,晚半个晚上,也许这帮中亚狼群就逃了。
心疼又无奈的拍着马群,就在药格罗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阵阵马的嘶鸣声却是传了过来,看着另一头比自己坐骑矮一头,俘获的中亚战马,药格罗又是眼前一亮。
隆隆的马蹄声中,又是多达万骑开出了营地。
傍晚,距离不远的闪人营地已经是混乱成一团,白天逃回来前线败兵带来了有一支数量众多,实力强悍的闽国骑兵一连击破了三只本方军队的消息,让庞大的营地人人自危,一个个阿兰人忧心忡忡的收拾着行装,预备应对突如其来的突袭,贵族们则是为了是战是走而争论不休。
杀入了呼罗珊的腹地,钱财,布匹,粮食牲畜乃至奴隶,阿兰人都劫掠到太多了,这些带回草原,足够阿兰人生活无忧的过上一两年,如果要遁逃,这么些战利品必须放弃。
就这么放弃,阿兰人实在是舍不得,可战,又下不定这个信心。
“大长老,别犹豫了,和那帮闽人拼了,咱们草原上吃肉放牧的狼,什么时候怕过那群两脚羊?”
左脸颊上留着三道刀疤,凶悍的阿兰千夫长握着弯刀彪悍的大嚷着。
可没等他说完,一旁的阿兰军师,披着老羊皮袄一脸白胡子的大巫师立马满面忧愁的反驳道:“闽国的军队里可不光是唐人,可有不少突厥人,以及其他什么从遥远东方来的凶狠民族,他们悍勇厮杀可不输于我们闽人。”
“如今我们已经从波斯人的土地上获得了足够的粮食,足以度过寒冷的春天,太过贪婪,天神会放弃我们阿兰人的。”
大巫师以及千夫长代表了贵族的两个态度,年纪最大的大酋长也是左右摇摆,漂移不定,最后又是恶狠狠地落在了跪伏在中央,瑟瑟发抖的那色波人败兵身上。
肌肉虬结,铮的皮甲都紧绷绷的一双胳膊狠狠拎在了败兵衣领,竟然径直将他拎了起来,阿兰人千夫长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喝问道:“说,闽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到底多能打?”
差点没哭死过去,败兵整张脸都抽搐到了一起,把着自己脖子悲催的就答道:“小的真不知道啊!”
“闽国人跟鬼似得,我们刚到哪个营地,闽人就追上来了,就好像神出鬼没一样,一个个像地狱出来的死亡骑士,刀砍砍不死,箭射也射不死,可怕极了。”
“放屁,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怪力的胳膊狠狠向下一摔,嘎啦的声音中,倒霉的败兵趴在地上哇的突出一口黑血,眼看就不活了,绕是如此,阿兰千夫长依旧余怒未消的吼道:“这群废材!”
就在这功夫,外面的传令兵忽然又是进了来,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
“禀告酋长,安国呼蜡部大人迷佚大人带部将逃回来了!”
一听这个消息,帐篷内的十来个阿兰贵人都是精神一阵,一下午听到的都是前线失利的消息,带消息回来的却全是小兵,一个有眼光的贵人都没有,让他们始终掌握不到前线的真正情况,这回,可算有个明事理的了。
没等大酋长答应,阿兰千夫长已经粗声粗气的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酒肉,快请!”
帐篷的中央,一头猪在烈火中冒着油透着香气,屯田庄中抢来的珍贵香料让其气味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抱着热酒被围拢在中间,包裹着毯子,这位安国呼蜡部大人却始终有些对不起形象,额头上大汗淋漓不止,手也不住的哆嗦着,棕黄色胡须乱糟糟的打着捋,连喝了两碗热酒却始终压不住那股惊骇。
看到这一副模样,阿兰人贵族上下都是心中忐忑,好一会,彪悍骇人的阿兰千夫长这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迷迭大人,闽人的骑兵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战斗力真那么可怕吗?”
“没,没错!闽人的战斗力很恐怖!”
生生打了个机灵,迷迭狠狠地点了点他惊魂未定的脑袋。
“他们,他们大概三万左右,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尤其是极其善于骑战,突击力惊人,闽人可怕的长矛足以撕裂任何草原勇士的骑阵,仅仅第一轮冲锋,我的麾下就被闽人杀了十之七八,王都被杀了,然后我又被闽人追杀了四天三夜,各部几乎一触即溃。”
听着这位别部大人的叙述,十多个阿兰贵人的心简直凉到了菊花,面色凝重,大巫师恳求的抚胸向阿兰大酋长行礼道:“酋长,为了部落的延续,撤兵吧?”
最是主战派的千夫长亦是没了声息,不过就在大酋长犹豫的举起挂着金叶子满是皱纹的手腕时候,猛地灌下一碗热酒的迷迭忽然又是猛地站起身来,将酒碗狠狠摔在了地上。
“闽军也是人,四天之内他们连续破三部,追击快千里,就算他们骁勇善战装备精良,现在也是人困马乏,疲惫至极,看似闽军最气势汹汹的时刻,实际上也是闽军最虚弱的机会!”
从阿兰人大酋长到下方的贵人们,又是眼前猛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