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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秋冬时节,大闽都保持了克制,没有大规模进攻,虽然几乎每一天,闽人的突厥骑兵与三河骑士都会越过边界,去焚烧阿拉伯部落的绿洲农田,撵的部落的牛羊四处乱跑,不给它们一丁点增肥的机会,大闽也像游牧民族那样袭扰个不停,战斗惨烈的以至于叙利亚东部的贝都因部族挤出的奶都稀得如同水一般。
不过侯赛因也不是省油的灯,吃过几次内奸的亏之后,侯赛因竟然不动声色中就把李捷花大价钱埋下的钉子,买通的败类清查的差不多,而且侯赛因还故意任由这些阿拉伯人中的叛徒潇洒的在各自部族继续传递情报。
直到某一次,负责袭扰的苏定方野心勃勃决定玩次大的,侯赛因那一次才出了手,数万阿拉伯轻骑兵的埋伏圈中,当年两百突骑敢奔袭突厥可汗牙帐的苏定方都是被打的灰头土面大败而还,丢下了上千具尸体。
那以后贝都因部族中的奸细还时不时传出消息,不过那以后,闽军也不敢再深入叙利亚腹地了。
秋收之后,整个西亚都如同身受重伤的巨兽那样,不断喘息着****伤口,战争已经折磨的各族都是精疲力竭,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大闽府兵匆匆播种上最后一茬冬麦,侯赛因的阿拉伯帝国亦是连小孩都出动了,漫山遍野的收集着冬草,以备牲口过冬之需。
最忙碌的还要属拜占庭,连年的战乱几乎消灭了东罗马帝国百分之六十八的人口,曾经是帝国重要产粮区以及兵员地的小亚细亚更是千里无人烟,沉重的后勤压力压的君士坦丁四世不得不解散了绝大部分巴尔干佣兵,自己也是返回了君士坦丁堡,指挥耕种事宜。
犹如上天对西亚开了个玩笑那般,承载着各族重要希望的冬种刚刚播种下不久,一场异常膨胀的寒流竟然从西伯利亚迅速南下,越过了往年阻隔着的高加索山脉,将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都是覆盖上了厚厚一层霜雪。
一百多年中,底格里斯河头一次结冰,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一直到次年三月中旬,来自地中海的季风才迟迟吹散了满天阴霾,冰雪融解后,尤为充沛的融水滋润着大地,而且同样百年一遇,内夫得沙漠北部竟然绽放了几百里的锦绣花团,仿佛神国降临人间那般灿烂。
跟着这个天降祥瑞,大闽也如同春天的麦苗一样,快速复苏起来。
一个冬天李捷可没闲着,去岁秋闱的科举考试,大约三千多各族士子,超过一半被录用,直接散播在了美索不达米亚,在这里,大闽更加完善郡县田册的录入工作,没等春耕,各地土地已经丈量好圈定,一块块方田犹如豆腐块那般工整的出现在了两河的中间。
而且为了解决因为战争而人口不足,天竺的百姓还不愿意举家迁徙的问题,李捷还无奈的把后世雇佣制搬了来,还给大闽商行的雇员们下了业务指标,一人必须签回来多少人,于是乎大冬天的,顶着寒风上万平日里坐办公室的商行员工如同后世卖保险的那样深入田间地头,拉着那些老大爷老大妈的手,亲切无比的唠了起来。
管吃管住,一年二十贯钱的工钱,还不用手艺,会种地就行,干满三年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还可以续约。
大闽统治的十多年,北天竺境内基本上再没有了太大规模毁灭性战争,就算有也是一两个月之内解决,恒河灌溉下肥沃的土壤让人口迅速滋生,不少家族十年前还宽敞的土地如今也开始变得紧窄,加上姑娘们都愿意嫁到城里,许多家中二子三子娶媳妇又成了问题,要是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农耕民族的恋土情节舍不得这番乡土,仅仅去三年能给丈母娘赚来个聘礼钱,这倒是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目光。
于是乎各种忽悠下匆匆签了卖身契,从天竺出发的数以十万计的唐人,天竺人年轻人春运潮流一般塞满了波斯湾的渡船。
这些满怀着憧憬的打工青年可浑然没想过,以李捷的腹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回来?
为了管理从天竺专门来垦荒的青壮,李捷还专门成立了一家西印度公司,匆匆将无数订单撒在了旁遮普,大闽发达的工商业全力开动下,成船成船的锄头,耕犁,铁锹山一样也是堆积在了美索不达米亚的仓库中。
冰雪还没融化,人力物力已经全部抵达了美索不达米亚,这个世界最早文明的诞生地,就等着大地回暖之时,大干一场了。
三月春风似剪刀,寒水潺潺绿柳苗。迟迟而来的地中海暖风终于融化了冰雪,河堤两岸的椰枣树,绿杨柳亦是开始抽出了新芽来,泥泞的泥土中,才刚刚融化的雪水还显的颇为寒凉,一双双赤着的脚,却已经踩踏在了肥沃的土地上。
底格里斯河岸边,数千个穿着短衫,裤腿挽到膝盖,扛着锄头的年轻汉子如同雕塑一般,分散着静静立在田地中,仿佛随时要上阵的将士一般随时准备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大柳树下。
春风吹拂的老黄牛脖子下铃铛叮当作响。
大柳树下,是个穿着绿色官服的七品县官,厚厚的毡帽两旁帽翅忽闪忽闪不停,帽檐下面,却是个高鼻深目,眼窝颇深的粟特人小伙子,他的眼睛也是瞪的溜圆,紧盯着身前一个刻满刻度的计时器。
水滴一滴一滴的低落滴漏中,太阳也是越升越高,终于,当最后一滴水滴进了已经盛满的小桶内,反倒愣了半秒的县官以纯熟的唐语兴奋的大嚷起来。
“吉时已到!春神回归,开耕!!!”
这话真如同发令枪一般,寂静了小半个时辰的壮年们犹如冲刺般冲了出去,无数锄头狠狠地铲进了大地,被鞭子轻轻抽打在背上的老黄牛似乎也通人性那般以一个冲刺劲头拖着沉重的铁犁,狠狠在地里拖出一道沟来。
每个年轻人眼中都沉浸着兴奋,就连刚刚盯着时钟的县官儿都是领着师爷扛着锄头下了田,而且还有人一面轮着锄头一面还哼着悠扬的古老农谣。
为了鼓动春耕积极性,大闽不单要求县官亲自下田,西印度公司还开下了赏格,各县城头三个完成开垦播种的种田能手,还分别赏赐一百,八十,六十贯。
抢出点工作来,三年的工资就全挣出来了,来美索不达米亚垦荒的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奖赏刺激下每个人都是劲头十足。
不光这一个县,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各个县上都是如此一般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一股青春的火焰似乎熊熊燃烧着,好久没有感受到热烈的燃烧了,年轻人的热情带动着原来美索不达米亚的原住民亦是热情似火的投入了生产中,人类的巨大力量在几天之内展露无疑,整个大平原的地貌都被改变了,到处都是新翻出来的泥土,上面一点点冒出绿色的秧苗。
就连泰西封城附近的耕田亦是如此,不过这里耕种的可就没那么青春了,一群半百的老头子呼哧气喘的弯着腰,轮一下,喘半天气儿,一大块旱田,半天也没耕出来多少。
也有不少年轻人,却是更不务正业了,捋着宽大的衣袖来回伺候着,锄头没拎两下,擦汗递水倒是递数次了。
这么多人中,似乎也只有最前方那个戴着草帽的庄重汉子最有架势了,宽大的士大夫衣袖掖在了后腰上,一把锄头轮的如同风车一般,虽然耕出来的垄沟歪歪斜斜跟狗啃的一般,好歹有效率,一上午时间,从阿拉伯攻灭波斯帝国时期就已经荒废了的良田又是展露出了半边大地憨厚的笑容。
“君上,休息一会吧!”
已经累的喘如狗,已经满头花白的御史大夫李刚,礼部尚书萧盛,还有年轻些的朝散大夫房遗直,大司农宇文节无奈的对视一会,从过来讨好的下属官员手里接过水与毛巾,四个朝廷重臣又是戴着同样讨好的悲催笑容围了上来。
现在他们几个肠子都后悔青了,由于闽王太过好战黩武,正好还赶上了朝廷开垦美索不达米亚,老萧盛挑头,四个人集合一大群御史共同上书,劝李捷亲耕,以劝课农桑,鼓舞国民事农。
谁知道闽王居然真这么实在,不但答应勤耕,还把文武百官都一块叫来亲自下田,大放豪言,要把京东二十里旱田全开肯出来,这要是二十个熟练农夫,一天时间倒是开出来了,不过对于二百二十七个朝廷大员来说,别说一天,一个月都肯不出来。
当年就算李世民亲耕,也不过象征意义的用锄头捶两下,哪有玩真的的?
眼看着一个个大臣同僚累的腰酸背疼幽怨的目光,老萧盛早就想劝李捷回宫了,可惜闽王对耕田还真来了兴趣,轮着锄头停都不停下,弄得老萧盛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好不容易,借着李捷擦汗功夫,萧盛几个赶忙屁颠屁颠围过来。
李捷也不推迟,接过毛巾擦了把已经通红的脸,又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没等欲言又止的老萧盛开口劝说,李捷却又是性质大发,搂着萧盛的肩膀慷慨激昂的向左右一指,哈哈大笑的说道。
“老卿家,这就是社稷啊!”
左右麦田中,绿荫荫的麦苗已经冒出了头,望眼眺望过去,夹杂在大地的黑之间,到处都是喜人的绿色,翠绿的麦苗也给这片文明的发源地带来了新的希望。
直了直腰也是左右眺望着,刚刚还一肚子心事的老萧盛几个,不知不觉心中烦躁亦是消散了不少。
为了这新希望,耕种一天又能如何?
“君上!郎君!!!”
君臣上下心旷神怡的时候,清脆的喊声又是从城门那头传来,闽王一家子今天算是彻底亲民了,王后长孙织,萧淑妃蛮儿,还有秦妃安娜也是一身民妇常装,挎着土篮子,头上长长的凤冠也是卸下,用一块手帕包着头发,三个贵气惯了的大美人一身山野装束,倒也别有一番清新之感。
尤其是安娜,怎么也没想到一肚子坏水儿高高在上的闽王还会下地干活,满是好奇心这丫头一面跑一面还高呼着,不过刚跑没两步,冷不防一脚陷进了旱田附近水田的软泥中,吧唧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泥地里。
喷着泥水,拜占庭公主悲催的爬起来,转眼间却是变成了个泥猴,看的李捷足足愣了几秒,旋即捂着肚子,放声大笑,闽王爽朗的笑声中,就连老萧盛还有老李刚几个都是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和煦的春风携着笑声,吹拂的麦苗都是暖暖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