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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科帕斯冷冷的一瞥中回过神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国王……不,我是说,博雷纳·德朱里,安克坦恩的王,前来拜访。”
他一字不差地把那位国王的话转述了出来。
科帕斯的眼睛眯了起来。
“……也许您最好还是去接待一下那位国王?”霍安轻声开口,语气十分诚恳:“那毕竟是位国王呢。至于我——”
他微笑起来:“请不用担心,如我所说,我不过是来帮助您的。”
那意思大概是,没有科帕斯的允许,他并不会随意做些什么。
科帕斯扫了一眼那些丟了魂般的守卫。霍安了然地挥手,让他们恢复神智,同时带着歉意小声解释:“是他们突然用武器指着我,让我有点害怕……”
牧师懒得再看他演戏,转身穿过神殿黑沉沉的大厅,走到门外。
圆月的光有些恹恹的,但照在雪地之上,依旧亮得不需要任何照明。安克坦恩的王骑在马上,笑眯眯的,身后只有十几个侍卫,仿佛真是心血来潮地“前来拜访”一下。
“科帕斯·芬顿……牧师大人。”他开口,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牧师脸上蠕动的黑影,丝毫不加掩饰,“久仰大名——我们应该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无论是为了保持神秘,还是自己也清楚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并不适合暴露于人前,科帕斯·芬顿在从斯顿布奇回到安克坦恩之后便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博雷纳的各种邀请,各种“宴会”,前去参加的都是里塞克。
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对彼此也都足够熟悉。
“让我们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吧,陛下,”科帕斯特意加重了那个称呼,让它有着谁都听得出的讽刺,“无论您是来干什么……这里恐怕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即使有,恐怕你也得不到。
他出口或未出口的话,都只让博雷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仿佛他听到只是什么毫无必要的谦恭之词。
“有的有的,”他说,“我听说神殿里有十分珍贵的神器,实在很想瞻仰一下呢。”
“……那并不是普通人可以看到的。”科帕斯淡淡地回答。
博雷纳在马上向前倾身,兴致勃勃,充满好奇,半点不把被当成“普通人”放在心上:“如果看了会怎样?眼睛会被烧穿吗?”
这一刻,极北之光上空,突然升起一发明亮的烟火,在夜空中爆成一只展翅飞翔的苍鹰的模样。
烟火的光照在国王陛下的眼睛里,让他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科帕斯突然也笑了起来。
“您觉得我孤立无援。”他说。
博雷纳洋洋得意,毫不掩饰:“难道不是吗?”
那欠揍的笑容让他身边的罗莎很想告诉这位国王,这会儿,两相对比之下,他看起来还更像个反派……还是骄傲自大,下一刻就会被轰翻在地,大叫“这不可能!”的那一种。
然后女战士迅速收回自己的思绪,暗自懊恼——认识的时间太久,她好像也传染了某种奇怪的毛病?
“我猜您已经召唤了您最优秀的战士和最强大的盟友。”博雷纳的表演还在继续,“他们给您回应了吗?”
话这么多其实也很像反派,但国王陛下毫无自觉。
“恕我直言,他们恐怕是回不来了。”博雷纳遗憾地摇头,“您为什么会想要攻击一个矮人们辛苦辛苦挖出来,想要当成自己的新家的矿坑呢?如果您想要精金,告诉我就可以了啊,我很愿意帮助您谈上一笔很不错的交易的。”
科帕斯眯起眼。他已经意识到,他大概是得到了错误的信息——他以为那座暗金矿里藏着开启新屏障的节点之一。那法阵在开启之时最为脆弱,他才会在今晚集中力量发起攻击。为此,他也派了恶魔去佯攻卢埃林……但这位国王还是来了这里。
那个暗金矿或许根本就是个陷阱。
他心中微微一凛。如果这一个是假的……另一个呢?
无论脑子里怎样惊疑不定,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分毫,依然平静从容地注视着那位演戏演上瘾的国王。
“我独自在这里,”他开口,“是因为这样就已足够。”
博雷纳笑眯眯地搓了搓手:“那,我们试试?”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手套,把手指放进嘴里,像看见漂亮女孩儿的小流氓一般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罗莎突然有点后悔——她应该跟着夜鹰才对。那种沉默而凌厉的风格才更适合她……或至少能让人更有战斗的欲望,而不是只想抱着手臂看戏。
在那声毫不正经,却清脆响亮的口哨声后,漫天箭雨落下。
半人深的雪地中,不知何时涌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战士,装束五花八门,有各个家族的军队,有连皮甲都没穿的猎人,有看起来像是冒险者的家伙,也有身材高大的野蛮人。
他们各自成团,似乎毫不齐心,射出的箭矢……或砸出的石头,高高低低,威力不一,却对着同一个目标——那耸立在雪地中,几乎融入一片莹白之中的神殿。
火光在科帕斯眼中亮起的同时,如流淌着火焰般的屏障亦升起在整个神殿之外,其边缘就在博雷纳马前一臂的距离,照得他带笑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人,也很了解神殿的防御。
这个念头让科帕斯心中升起更多的不安,但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并不需要消灭所有的敌人……他的神会带来真正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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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纵身跃起,一把抓住了从他头顶飞过的冰龙的后爪,借着它的力量向前飞扑,长剑扎在深红巨龙的的左前臂上,几乎扎进去半截,向下拖出深深的伤口,然后双脚一蹬,拔出长剑,在半空里向后翻滚了一圈,重重落回地面。
“屠龙者”只是柄一手半剑,扎在炎龙身上跟扎了根针也没什么区别,但剑身附加的魔法伤害,对如今的炽翼依然有效——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那裂开的伤口远比长剑本身能造成的要深,从其中流出的鲜血灼热如岩浆,又像稍稍凝实的火焰,可那的确是血……而它的身体,也的确是实体。
“它能给自己创造一个身体,那到底为什么要利用银牙和我母亲的尸骨造出那种东西!”
哪怕是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冰龙也忍不住要吼出它的愤怒。
……大概是,为了骗我吧。
斯科特在心中叹气,没敢……不,是没空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再能飞。如果他有时间更了解此刻给了他无限力量的、冰冷如水也温柔如水的圆月之力,或许还能给自己再弄一双翅膀出来,可他实在不擅长这个,更没有时间。
那可是纯粹的魔法之力。
他有些遗憾地想着,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暴殄天物。
但此刻他一跃之高不逊于双翼,甚至还更快一点。他仿佛不知疲惫,身上任何伤口也不需治疗便能迅速愈合。他并不惧怕火焰,他的身体强悍得几乎能硬接下炽翼一击……但也只是几乎,能避开的情况下,他并没有非得硬接一下的意思。
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何况无论是伊斯还是埃德,都能与他配合默契。
想想曾经那条攻击敌人时会顺便把自己的同伴都扫进去的冰龙,这样的快速的成长实在是令人欣慰……又令人愧疚。
一片光盾在他眼前粉碎。为他挡下了一击的埃德略带困惑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完全是为了激怒炽翼:“它是不是……有点弱?”
说“弱”有点夸张,但这条巨龙,也确实没有他们之前所预料的那么强大。
正扬起双翼想要飞起来的巨龙怒吼一声,将如它的怒火般铺天盖地的火焰卷成狂暴的漩涡,轰向埃德。
永恒之杖撑起的小小屏障,在这样的火焰中脆弱得像个一戳就破的泡泡,却稳稳地将埃德护在了其中,连头发丝都没有烤焦半缕。
作为两人一龙中唯一一个还不能任由火焰往身上烧的,埃德·辛格尔打定了主意,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头发。
冰龙盘旋而起,直飞到炎龙的头顶。它的身形还不到对方的十分之一,却要灵活许多,但让它有些沮丧的时,它的大多数攻击并不能伤害到对方……还不如斯科特的剑。
它的尖牙利爪都穿不透炎龙坚韧的鳞片,而永恒之火能让它不受火焰的伤害,却也伤害不了一条类神的炎龙。在一次又一次尝试之后,它发现最有用的攻击居然仍是最简单粗暴的那种——冻起个超大的冰块往对方身上砸,或者攻击对方的眼睛。
即使自诩为神,眼睛,依旧是这条龙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以及,这是万泉之城——它并不缺水。
与它一样,埃德也花了不少时间摸索能真正伤害到这条龙的方法。它能吸收魔法之力,所以纯粹的魔法能量攻击相当于火上浇油;冰系的攻击固然与火相克,但他能弄出来的冰并没有冰龙的那么耐烧,多半没能碰到炎龙的身体就化成了水甚至水汽;直接用魔法制造出的闪电是没有用的,但如果他能引动真正的闪电从天空落下,却十分有效,但实在费力,并不能使劲儿用……
他失败的尝试偶尔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同伴,为此已经被冰龙恼怒地喷了好几次冰碴儿。现在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放在了辅助的位置上,再抽空利用闪电,岩石,植物之类进行攻击,倒也颇有成效。
但依然太慢。
蚂蚁固然能咬死象,但一来能够真正伤害到这条巨龙的“蚂蚁”并不多,二来所要花费的时间简直难以计算……而单是支撑他们改造过的屏障,都经不起太长时间的消耗。
那屏障经过了他们的改造,其力量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被吸收,却也还做不到他们想要的、如三重塔那样吸收他们在战斗中施放的力量。
“其实,”在斯科特落到埃德身边时候,年轻人开口:“我们……”
斯科特拎着他跳开,避过了炎龙砸过来的尾巴。
已经习惯了被拎来拎去的埃德飞快地把话说完:“我们还有个绝招,我觉得应该是有用的。”
斯科特看他一眼。这种时候说出来,多半不是“应该”,而是有确实的把握,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他说。
他们再一次分开。终于又能说上话的时候,埃德问道:“那如果我们有不止一个绝招呢?”
他眼睛亮亮的,居然显出点狡猾。
斯科特怔了怔,又跳开。成功地在炎龙翅膀上拉出一个破洞之后他回答了埃德:
“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