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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孔尚瑾带着满身的疲惫回来,秦玉双便迎了上来,见她脸色沉沉的,周围的小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其实孔尚瑾的脾气很好,从来没有因为外头的事情迁怒后宅的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贯笑着的脸孔沉下来,便让人有说不出的压力,不由自主的心中害怕,大概这就是一种官威。
幸好秦玉双并不害怕,或许他十分确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孔尚瑾总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挥退了红梅红玉,秦玉双亲手给她退下了外裳,见她一直沉着脸色也不开口,忍不住问道:“妻主,今日厨中炖了绿豆汤,如今正冰着呢,您要不要尝尝看。”
孔尚瑾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上火,便点了点头,等绿豆汤上来喝了一口,冰凉的味道不但没有让她心中的火气下去,反倒是更加炙热了。手中略带冰凉的味道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今都已经是六月天了,距离船队原本该回来的时间,差了足足四个月。
这般想着,孔尚瑾便有些喝不下去,不过看了一眼秦玉双带着关心的眼镜,她还是一口一口喝完了,这才放下碗说道:“味道不错,这日头喝起来正好。”
秦玉双见她眉头还皱着,却还在安慰自己,心中又是一暖,只是外头的事情,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秦玉双站起身,走到孔尚瑾的身后给她按捏起来,他也是半个习武之人,力道大,又学了一些推拿的手段,按压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倒是让孔尚瑾忍不住放松了一些,这段时间她忙的连每日的晨练都放弃了,只觉得脖子酸的不像话,这会儿倒是舒服了许多。
一会儿功夫,孔尚瑾舒服了,秦玉双倒是出了一头大汗,六月天的时候,即使房里头放了冰盆,但这种使力气的活儿,还是让人满身是汗。
孔尚瑾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笑着说道:“够了,你也坐下来吧。”
秦玉双却说道:“我能帮妻主的,也只有这些了。”
孔尚瑾听了却笑了,拍着他的手说道:“谁说的,如果不是家中有贤内助,我哪能全心全意放到公事上,只是年前的时候,原是答应了你,要带你出门踏青的,现在却没有这个功夫。”
秦玉双摇了摇头,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妻主不用放在心上,我虽是内宅男儿,却也知道这段时间妻主辛苦了,哪里还要花费心思在这些上头。”
孔尚瑾却说道:“答应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你放心,等我有了空,便带你出门走走,整日里憋在家里头,也是很无聊。”
秦玉双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谁家的男儿不是如此,一辈子的时光,未嫁人的时候还能松散一些,家里头父母宠爱的话,倒是能出几次门,等嫁了人成了家,就得留在后院相妻教女,再也不得轻松,从来也没听过谁说这样的日子无聊了。
不过孔尚瑾能为了自己着想,秦玉双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秦玉双是个内敛的人,难得这一日忍着羞涩,靠在了孔尚瑾的肩头,柔声说道:“妻主,能跟在妻主的身边,我便不觉得无聊,比起这些,我倒是宁愿妻主能轻松一些,这些日你眼看着瘦了许多。”
孔尚瑾心情好了许多,暂时忘记了外头的事情,笑着搂住投怀送抱的夫郎,亲了一口他的额头说道:“哪里有,这段时间没去练武,我都感觉自己胖了,倒是你不要操心太多,多吃点胖一些抱着舒服。”
听了这话,秦玉双的双颊红彤彤一片,狠狠的推了一把自家妻主,忿忿说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你又这样……”
孔尚瑾无辜的问道:“我怎么样了,夫妻相和这不是正经事儿吗。”
秦玉双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不过孔尚瑾能开玩笑了,证明这会儿也没事儿,不知道牺牲自己成全了妻主,算不算一件好事儿。
秦玉双正要发作,却听见门口的红玉高声喊道:“四娘子,来顺过来了,说是有急事禀告。”
自从成了亲,孔尚瑾也从四小姐变成了四娘子,听见红玉的话,她忍不住皱了眉头,来顺知道她不喜欢在家办公,一般回到家中,不是急事大事的话,从来不会进来打扰,今日这个时辰还急匆匆的过来,可见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孔尚瑾皱着眉头起身,对秦玉双说道:“恐怕是有急事,我出去一趟,待会儿你先歇息,别等我回来了。”
秦玉双还未说话,却见孔尚瑾已经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红玉,却见他眼睛一直跟着自家妻主走了,忍不住便皱了眉头,红玉对他似有似无的敌意,他自然也是察觉到了。
等孔尚瑾离开之后,杏儿梅儿进来伺候,梅儿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忍不住说道:”太太,这个红玉也太不像样了,就算是外头有事儿,用得着这么着急这么大声吗,生怕四娘子听不见似得。”
秦玉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杏儿连忙扯了一把梅儿,开口说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要你多嘴。”
梅儿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哪里是多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红玉简直是居心不良。”
红玉的心思秦玉双哪能不知,只是成亲的时候孔尚瑾便说过,这两个小厮以后是要嫁出去的,换句话说,就是压根没有收房的打算了,后来冯氏也曾说起过,这两人的嫁妆都早就准备好了。为此,即使红玉有时候过分了一些,秦玉双也不愿意为难了他,毕竟是伺候妻主多年的老人,闹起来的话,妻主的面子也不好看。
只是不为难归不为难,红玉整日里往孔尚瑾的面前钻,秦玉双心里头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是从小伺候长大的人,谁知道妻主会不会心一软,就收了房。如今看着,他该早早的找到对象,将这两人嫁出去才是,算起来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孔尚瑾还不知道,自家夫郎吃了一回醋,正决定将红梅红玉嫁出去呢,不过她即使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今年若不是被事情拖住了,她自己都会提出这件事,红玉对她的心思,孔尚瑾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红玉也从未做过过分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见他落到凄凉的下场。
按照永宁侯府的规矩,外面的丫鬟是不准进入内院的,所以来顺就在二门那边候着,只是整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一直在那边转圈呢,远远的看见孔尚瑾的身影,连忙喊道:“大人,好消息,驿站的人刚刚快马加鞭回来,说咱们出海的船队回来了。”
孔尚瑾一听也是精神大振,一路上走来,她还以为自己又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儿呢,谁知道居然是个大好消息,她都忍不住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来顺也是满脸笑容,连声说道:“千真万确,来人就在外头,来喜陪着呢。”
孔尚瑾也顾不得其他,飞快的朝着外头走去,只见大厅里头,一个女子满面风尘,忙不迭的吃着点心,来喜就在旁边给她递点心呢。
看见他们进来,女人连忙起身行李,嘴角还粘着点心沫子,憨憨笑道:“下官参见大人。”
孔尚瑾见她有几分面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便问道:“船队可全部回来了,可有人员伤亡。”
那女人一抹嘴巴,说道:“总共回来了一百四十八艘船,有四艘没躲过暴雨,三艘迷失了航线,失去了踪迹,船上人员如何,属下却是不知。李大人见船队回来,便先让小的回来送个信,免得大人心中记挂。”
孔尚瑾这才想到,这个人是李大胆麾下的士兵,曾经见过几面,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想想也是,李大胆从军回来之后,便被分配到了沿海一带驻守,船队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今派人回来送信,倒是合情合理。
出发的时候一共是一百五十五艘船,如今能回来一百四十八艘,已经远远超过孔尚瑾的预料,她吊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能放下来。
微微松了口气,孔尚瑾才继续问道:“可还有其他的消息?”
那人想了又想,才说道:“李大人亲自接待了船队的领队顾明堂顾大人,顾大人一切都好,只是看着黑了一些瘦了一些,顾大人知道下官进京报信,便让下官带了封信。”
说完之后,那人才把信拿出来,上面的油印都是新的,可见顾明堂应该是上了岸之后,才匆匆写下这封信的。
孔尚瑾接过信拆开一看,倒是知道了船队为什么晚归,原来海上他们一度迷失了方向,走上了一片陌生的大陆,顾明堂不是迂腐之人,索性在那边做起了生意,回头沿着原路又找到了东欧的国家,大赚了一笔才登上归程,虽然一路上船员略有伤亡,但人数并不多,这次的收益,也是大大超过原本的预料。
看到这里,孔尚瑾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说起来顾明堂还是她的同窗,她们是同一期的进士,顾明堂名次靠后,不过单人才能不错,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门路。
孔尚瑾跟顾明堂的关系,却要从柳二娘身上说起。
要说柳二娘是个发明家,科学家,那顾明堂就是个冒险家,当时柳二娘发明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展现实力,朝中对此最有兴趣的,便是这位顾明堂,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倒是跟孔尚瑾熟悉起来。
这才有了后来出海船队,孔尚瑾挑选人选的时候,顾明堂自告奋勇。别以为出海是个美差。先不说能不能活着回来这个问题,单单是船上风吹日晒,虽不是吃糠喝稀,跟岸上也是无法相比。孔尚瑾只有从顾明堂的眼中,才看到独属于冒险家的光芒。
那时候因为孔尚瑾的一力支持,才有顾明堂的领队位置。之前船队迟迟未归,孔尚瑾心中对于这位同僚也是心怀愧疚。
如今看来,顾明堂简直都要乐不思蜀了,信上甚至还写了,这次因为船只不够,时间限定带来的遗憾,若是有下一次的话,非得再多多走走。
无论如何,船队回来了,原先拿着船队攻击孔尚瑾的人便无话可说,不说孔尚瑾,就是赵旭也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师妹脸色一直阴沉沉的,从未有过的严肃,看得她心中也是担忧,如今可好了,不但无过反倒是有功,看那些牛鼻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想到那位曹大人憋屈的模样,赵旭很不厚道的笑了,这位仗着是文臣之首,在她登基之后一直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架势,偏偏一来她是托孤之臣,二来这位曹大人在文人的心中地位十分高尚,赵旭也不好随随便便的革掉他的位置。
当初弄了曹淑妃进宫,原是为了堵住这位曹大人的嘴儿,谁知道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烦,如今朝堂上一个曹大人,后宫里头一个曹淑妃,那架势简直是要把他变成毫无瑕疵的千古明君了,固然赵旭一直没准备做一个昏君,也挡不住这样的熊熊烈火啊。
赵旭想着曹大人的憋屈心中得意,孔尚瑾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船队的事情成功了,以后再要出发就容易许多,她算不得激进派,但朝中有某些人,尤其是曹亦德代表的文臣,都过分的保守,对她的一些举动十分看不惯,也幸好孔尚瑾最擅长的便是拉帮结派,将周围的人都利益共同化,这般一来,便没有几个人会强硬到底。
船队回归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京城,但船上的东西清点,运输却不是马上能够完成的,等大批的马车运载着货物进京,已经又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这一日船队的队伍不仅有军队护送,周围的百姓更是纷纷出来看热闹,京城热闹了个遍。
也是这一日,户部的大门敞开,一直从黎明到黑夜,动用了所有的库房,最后将院子都用上,才把东西全部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