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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中旬。
四九城。
白天最低温度几近零下,恰逢小雨绵绵透骨寒风,湿冷的天气一直延续到了中午。
轧钢厂中心的水泥地面上到处坑坑洼洼,混合着泥土显得脏乱不堪。
食堂前地处空旷非常安静。
但随着中午十二点铃声一响,这里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一群群穿着工作服的青年男女们从各车间鱼贯而出,手里或拿着铝制饭盒或搪瓷杯缸,顶着小雨朝食堂门口蜂拥而去。
本就泥泞不堪的路面变得更加杂乱,偶有工人跑得快些,溅起的泥水又会遭来工友们谩骂。
贾建阳等工友们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朝食堂走去。
等他来到食堂,有去的早的工友们都已经吃上了。
抬眼看去,打菜窗口前总共排了十多条队伍,只是有的队伍人多、有的队伍人少。
各个窗口前都贴着“甲”、“乙”、“丙”的大字,稍仔细就能观察出乙字队的人最多,丙次之,甲最少。
没错,食堂的饭菜也分成甲乙丙三级,甲级自然就是最好的。
随着“集体食堂”全线退出,轧钢厂也告别了大锅菜时代,餐饭可以由工人自行选择。
好比今天,丙等窗口的菜品是清水白菜、土豆,主食是棒子面窝头,为了不让菜品太磕碜,厨房在汤里滴了几滴酱油,上面撒了些葱花。
菜品随意价格自然也便宜,一张丙等饭票只要八分钱,别的不说填饱肚子绝对是没问题的。
排在丙等队的大多是临时工或者家里条件差的工人,之前的徐丽娟就基本打得丙等菜,不过有时也会买乙级的。
相比丙级,乙级就要明显丰盛不少,土豆里添了油和酱油,白菜里也加了粉条,主食可以选糙米饭或者玉米窝头,更重要的是可以打一碗带油水的汤。
乙等餐味道和油水高出丙等不少,那么自然价格也不便宜,乙等票一张要两毛钱,够丙等吃三顿了。
龙国人向来喜欢中庸,因此价格适中、营养适中的乙等餐成了工人们最热爱的菜品。
买乙种餐的大多是三级工以上,或者还没成家的一级二级工,之前贾建阳就是乙等餐的常客,跟贾张氏隐瞒自己的收入,每天吃一下乙种餐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之上的就是甲种餐,不同于前两种主要靠炖,甲种的都是大锅炒菜,菜品是一荤一素再加一个荤汤,主食则是白米饭或者白面、玉米馒头任选,反正都是细粮。
有营养味道好不说油水还足,不过这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吃一顿得六毛!
天天吃的话一个月就得十八块,要知道临时工的工资也就这数。
所以通常吃这个的至少也是六级工,或者许大茂刘光齐这类不差钱的高收入人群。
至于小包间当然也有,但即便是杨厂长李厂长这样的大人物也不可能天天吃小包间,平时还是以甲等为主,只不过都是秘书帮忙打,自己很少来食堂罢了。
“贾建阳,快点过来排队,不然一会儿人更多了!”
对比贾东旭,贾建阳的人缘要好上不少,到了食堂就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你们排吧,我今天打算买个甲等的吃上一吃!”
说着贾建阳大咧咧地站到了甲等队的最后面。
甲等队伍的工人一般都年纪偏大,身上穿的衣服相对干净,手上拿的饭盒、搪瓷杯上大多印有“x年优秀工人”、“xx积极分子”、“xx大赛第x名留念”等红色字体。
他们高谈阔论,说话间语气明显比普通人更为自信。
往常也会有丙等乙等的工人吃上顿甲等的打打牙祭,但偶尔打牙祭和天天吃甲等餐的站一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贾建阳就是如此,虽然他也排在了甲等餐的队伍里,但他那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跟周围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显得格格不入。
原本贾建阳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看到打菜的是傻柱他就放心了。
“柱子哥麻烦帮我打份菜。”
贾建阳讨好地说道。
“票呢?”
傻柱拿着漏勺斜眼问。
“那啥….柱子哥你先帮我给了呗,钱回头再给你,记账,记账上哈!”
“你………”
“马华你记一下,回头记得提醒我放票。”
“好嘞师傅!”
招呼完傻柱还真给贾建阳打了份甲等餐,不过份量上明显比一般人少很多。
下一个同样是偶尔打牙祭的普通人,傻柱不动声色地给人打上,但勺子却不自觉多抖了一下,漏的不多,就一两块。
那名工人看了只觉可惜倒也没说什么。
平勺也是工人们的底线,再少人肯定不干。
…….
“傻柱!爷又来了,还不给爷满上!”
看到过来的是许大茂,傻柱心里一乐:嘿!这下可以平账了,还能多给丽娟留一馒头。
不一会儿,许大茂端着缺斤少两的饭盒来到刘光齐面前坐下,忿忿不平:
“你看这傻柱!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喂鸡呢就给这么一点?”
刘光齐一笑:
“那你别上他那打去啊,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找的。”
许大茂摆摆手:
“嗨…这里头道理你不懂,我就喜欢看傻柱伺候我,少吃点我也乐意。”
“不说了吃饭吃饭,对了光齐,这回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哦,那边忙完自然就回来了,先在厂里干两天吧,等啥时候那边需要了再过去。”
……….
郊区机修厂。
这天中午,梁拉娣早早就在保卫科外面等着,等自家大毛从保卫科里出来。
中午十二点,小单间的门终于打开。
“梁师傅,过来接人吧!”
“哎,来了!”
梁拉娣拢了拢发丝飞快朝门口跑去:
“大毛、你终于出来了大毛!”
“快想死妈了都!”
“说,以后还敢不敢干坏事了?!”
“先跟妈回去,回去了看妈怎么收拾你!”
梁拉娣先安慰了下大毛,但很快又拉下脸训斥,她知道现在不是讲温情的时候,必须狠点才能让孩子长记性!
于是梁拉娣揪着大毛耳朵,一路打一路骂地回去了。
…….
“说!以后敢不敢了?!”
“这熊孩子,居然敢割猪尾巴?!”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人帮你求情,你就得上少管所待着去了!知道少管所是什么地方吗?知道里面关的什么人吗?”
“里面都是小劳改犯!进去了你这辈子就完了,连带着弟弟妹妹们都抬不起头!”
回到住处,梁拉娣褪下大毛的裤子拿个竹枝用力抽,边抽边骂。
大毛也不哭,只是咬着牙撑着,直到梁拉娣停下才回应:
“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二毛三毛秀儿也过来抱着梁拉娣大腿,哭着求她别打了。
梁拉娣看着哭成一团的四个孩子,终于忍不住丢掉手里竹枝,跟孩子们一起哭了起来。
等哭完,梁拉娣拉过四个孩子认真地说道:
“孩子们要记住妈说的话,日子再难也不能去做坏事,有什么想法要及时跟妈说,妈来帮你们解决,记住了么?!”
“记住了!”
….
………
“把裤子提上过来吃饭!真是的,妈都说了生日菜我会解决,用得着你充大头?”
“看看这是什么?弟弟妹妹们不肯吃特地给你留的!”
“狮子头…..肉……”
“妈您真厉害,弄了这么多肉菜!”
大毛端着碗还想坐下吃饭,不过屁股刚挨着板凳立马就跳了起来,看来梁拉娣刚才是一点也没留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