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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果真是秦兄。老远看着就像……秦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一个惊喜无限的声音从侧旁传过来。
邱晨做不到秦铮的不动如山,闻声不由疑惑地转脸看过去。就见一个尚不足弱冠的年轻锦衣男子在几个护卫护持下,满脸喜色地从文庙前的灯下疾步赶了过来。
这男子年轻俊秀,着一件紫色缂丝暗纹锦袍,腰缠玉带,细腻莹润水头饱满的羊脂玉螭龙搭扣在昏暗的光线下散着淡淡的温润光泽,腰间悬着两个极精致的荷包,同样雕着龙纹的古玉悬在腰间,还有脚下踩着的青缎面厚底靴子上,金丝线绣着两条蜿蜒盘旋的游龙徜徉在云海之中……那鞋头上一块上好的猫儿眼宝石,嵌成双龙戏珠的图案。
邱晨眼睛微微一眯,已经明了这位的身份——此人应该就是福王杨璟芳。她也算见过福王,只不过并没有细细打量过,换身衣裳换一个场景,乍看之下,她一时不敢确认了。
“哦,原来是杨贤弟!”秦铮的回应也证实了邱晨的猜测。
“夫人!”福王妃唐兰芷被福王杨璟芳挡在后边,这会儿才含笑走了过来,跟邱晨打招呼。
当秦铮停住脚步,邱晨就松开了她环在秦铮腰间的手,这会儿看着福王妃笑着走出来,也从秦铮怀里走出一步,一边曲膝行礼,一边笑着道:“王妃今日这身月华裙真是好看,让人惊艳!”
唐兰芷面色一喜,下意识地转眼看向福王杨璟芳。
奈何杨璟芳正拉着秦铮兴致满满地说着话,根本没有注意唐兰芷的眼波,当然也没有回应。
邱晨眼见着唐兰芷神色微黯,随即转回目光来,再看向她又是一脸的欣喜大方,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黯然神伤。她暗暗叹息着,任由唐兰芷走上来拉着自己的手,欢快地笑着道:“一直想着去府上拜望夫人,可年前年后的怕夫人应酬繁忙,没敢上门去给夫人添乱……”
唐兰芷说的极为客气,甚至仍旧带了些旧日的依赖出来,邱晨微微笑着垂了眼,反握住兰芷的手,轻轻抚摸着柔细嫩滑的肌肤,低声道:“王妃有这个心就够了,王妃如今也是一府主母,日日料理的大小事情只怕比我还要多……”
略略一顿,邱晨抬眼看着唐兰芷笑着道:“繁忙操劳,王妃也要先照管好自己的身子……等过了元夕,年走远了,天气转暖,我就下帖子请王妃过府聚聚。”
唐兰芷脸上的笑蔓延开来,低低地笑道:“夫人这话我可记下了,盼着夫人早日给我送帖子来!”
邱晨笑着点点头,放开唐兰芷的手,转眼看向杨璟芳端庄稳重地曲膝行礼,却没有多说什么。杨璟芳跟秦铮兄弟相称,她难不成也叫弟弟?叫叔叔?
算了吧,她跟林旭都是称二弟的。跟秦家几位小叔子都没正经称呼过。叔叔——这个时代已婚女子对小叔子的称呼,还是让她无法适应。
杨璟芳倒是没有丝毫的拘束,很是自然地拱手施礼,微笑道:“小弟见过嫂嫂!”
邱晨垂着眼,又屈了屈膝,然后后退两步,退回到秦铮身边。
秦铮伸手揽了邱晨的肩头,看着杨璟芳道:“圣驾就要出宫了,愚兄就不跟贤弟多盘桓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璟芳已经截了话头,欢喜道:“真是巧,小弟也要去宫门外看戏龙,既与秦兄贤伉俪相遇,不如我们相携而行吧!”
人都这么说了,秦铮即使冷淡疏离,也没办法直白地拒绝了。没办法,两拨人只好会在一起,一起往宫门外走过去。
因为被杨璟芳耽搁了一会儿,他们刚刚进入在摘星楼订好的房间,就听得宫门处响起一阵号角声。秦铮拉着邱晨不及落座,就匆匆走到临街窗前,揽紧她的肩膀低声提醒道:“看宫门处,号角响起,圣驾已经出宫,升上宣德门了!”
邱晨微微喘息着,放松了身体依靠在身后坚实的胸膛上,睁大眼睛顺着秦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片人头攒动过去,暗夜里隐约耸立的宣德楼上一片灯火辉煌,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上边有没有人,更看不到圣驾如何。
目光不及收回,就听得宣德楼下接连几声炮响撼天震地,炮声震撼中一股硝烟弥漫开来,烟雾缭绕中一对对红灯笼从宣德楼下步行而出。远看只见红灯笼飘摇而来,渐行渐近,才看清是一对对锦衣内侍用龙凤灯架举着一只只半人高的大红描金灯笼。
大红灯笼过去,是一对对捧着漱盒、金盆、金交椅等物的宫娥;再之后是擎罗掌盖的内侍……队伍最后,又是身着锦衣头戴攒花幞头的锦衣侍卫,衣饰鲜亮华丽非常,仪仗隆重繁琐,充分彰显了皇家的富贵尊荣。
邱晨正目送着那些精神漂亮的锦衣侍卫走过去,秦铮在她耳边低声道:“看,戏龙开始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的宣德楼方向一声极响亮极高亢的啸声响起,随即一道花火如流星般窜上高高的半空中,然后在半空中砰然炸响开来,一簇并不大却极亮极灿烂的花火绽开,然后邱晨一晃眼,就看到宣德楼下街道两旁同时腾起两点流星,随着这点流星飞蹿,一盏盏红灯笼仿佛凭空亮了起来,流星飞蹿的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从宣德楼下一路窜过来,那一串灯笼就一路亮起,而且不是一路直线,是绕着圈,窜上冲下,绕着圈子,飞腾翻转着,遥遥地看上去,恰如两条游龙热烈兴奋地飞腾而来,一路从摘星楼下窜过去,很快窜去街尾,消失不见。
恍惚间,腾龙仿佛已经腾空而去,只剩下街道两旁的大红灯笼一盏盏灿亮着,将一条御街几乎照成一片白昼。
戏龙就此完成,紧跟其后,宣德楼下,各部衙门外,一座座早就搭好的灯塔也骤然亮起,或诸佛菩萨,或游龙戏凤,或趣味盎然的童子百戏……之前还觉得灯光不够灿烂,还觉得夜晚有些黑暗,这时节,却只看到满眼璀璨,亮如白昼,加上造型各异的灯惟妙惟肖,鲜活逼真……真真让见多了现代声光电效果的邱晨,也忍不住连连感叹,目不暇接。古人的巧心独具、机巧灵慧绝对不能小觑,这里没有电能,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做出来的效果,却丝毫不比现代那些太过依赖机械电能设备的花灯差,但就工艺精湛和机关巧妙来说,这个时代的很多工艺远远胜于现代……
邱晨沉浸在一片灯火阑珊中,沉醉感叹不已着,秦铮一直默默地站在她身后,腰身挺直着,让她安心依靠着,两只手臂轻而可靠地拢住她的肩膀,眼睛却几乎没怎么关注窗外的盛景,只是微垂着眼睛,关注着她脸上的惊讶、赞叹和略略带了些迷茫的沉醉,仿佛窗外的一片繁华热闹景象,也不及他眼中之人的一颦一笑,更令他珍惜,更让他专注护持!
旁边的一个窗口,福王杨璟芳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窗外的灯火和喧嚣热闹的佳节街景,不时地扭头看看另一边的一对夫妻……
越看越气闷,这两个人怎么说也成婚两年了,孩子都满周岁了,咋还这么黏糊?这还在外头,当着客人的面儿……
之前,他一直没仔细看过颇具传奇色彩的靖北侯夫人,这回面对面可算是看清楚了,长相虽不算难看,却绝对称不上多美貌,更不是什么绝色,而且之前还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寡妇,还是个村里寡妇,又这么沉闷着连说话都少的一个人,怎么看怎么没趣的紧……靖北侯怎么就能这么稀罕,看样子都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含在舌头下了。
杨璟芳百思不解郁闷不解着,唐兰芷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关注在福王杨璟芳身上,由福王也关注着旁边那一对夫妻。那样一对男女,静静地相拥着站在窗前,窗外的灯火璀璨、喧闹人声仿佛一下子成了他们的背景,他们在窗前观景,景色却完全影响不到他们一样,他们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跳出了这十丈红尘,静静地俯视着人间百态、悲欢离合,不管世间多少倾轧多少脏污,都没办法沾染到她们的衣角。
唐兰芷莫名地由心底涌起一股酸苦来,酸的她鼻腔发疼,满嘴发苦……她扭转头,不再看那一对神仙眷侣。眨眨眼睛,收敛自己的情绪,重新将目光关注到福王杨璟芳身上,往前凑了凑,低声询问道:“王爷,窗前风冷,您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暖暖?”
杨璟芳恍若未闻着,直哈哈笑着,挥着手中的折扇,扬声对秦铮笑道:“秦兄,戏龙过完了,走了许久又站了许久,不如坐下喝杯茶?”
秦铮转眼看过来,略略点了点头,俯首凑到邱晨耳畔,低声道:“戏龙看完,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走了一晚,你累不累,喝完茶歇一会儿,我们去接了孩子们,一起再去逛逛好不好?”
邱晨收回有些恍惚的思绪,转回头看着秦铮微微地笑着点点头:“今儿晚餐用的早,带上孩子们,正好寻几处美妙的小吃做夜宵!”
秦铮脸上的冷淡疏离淡了许多,眼睛里的笑意让旁边的杨璟芳惊讶不已,却也更加气闷。你说,他怎么说也是一位堂堂的王爷,亲自邀请秦铮用差他连一个字都欠奉,转眼看到自家妻子时,却这么柔和耐心……这样的人也太没出息了?这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那个威名赫赫、震慑北疆的靖北侯么?
秦铮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杨璟芳的表情,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含笑看着邱晨,满眼宠溺地点了点头,将她鬓角的一抹乱发抿回去,拥着她转回身,这才仿佛重新看到屋子里还有一对身份尊贵的夫妻一样,拱手道:“王爷,请!”
看着转眼又恢复了刻板冷硬的秦铮,杨璟芳郁气到了极点,都懒得回应了,瞥了他一眼,径直转身,走到房中的上手坐了,秦铮看了邱晨一眼,见妻子宽慰着笑着跟他点头,也就放了心,跟着杨璟芳在他下手落了座。
邱晨转回身,笑着跟神色略略有些黯淡的唐兰芷招呼着:“王妃,咱们也坐下歇会儿喝杯茶吧!”
唐兰芷迅速地收拾了神色,眉眼端庄中带了抹笑意,点着头,上前来熟稔地携了邱晨的手,一路走到屏风另一边。
这里设了一张极宽敞的坐榻,榻上铺陈着靛青色暗纹织锦坐褥,中间设了榻几,两侧各设了大迎枕、扶手方枕,榻几上陈设着一只青玉兽面镂雕香炉,微微地烟气缭绕出来又渐次扩散开去……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淡淡甜香。
唐兰芷微微挑着眉头嗅了嗅,惊讶着欣喜道:“这是什么香?倒是清雅别致……”
屋里没有楼里的人伺候,几个小厮都留在了屏风外,唐兰芷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看着邱晨微笑起来:“这必定是海棠姨淘澄出来的新香吧?”
邱晨已经走到了榻跟前,回身招呼着唐兰芷过去坐下。榻旁的长几上置了红泥小炉,上面坐着一只红铜小水壶,已经烧得冒出了缕缕热气。邱晨一边招呼着兰芷入座,一边照看着红泥小炉上的水壶,看着水开了,将红铜小壶拎下来放在一只粗陶碟子里,又手脚麻利地动手烫了茶壶茶杯,取了茶叶装壶、洗茶、斟茶……片刻后,已经沏好了两杯热茶,先捧了一杯递给唐兰芷,才端了另一杯在唐兰芷对面落座,微微笑着道:“那些檀香、沉香太过浓烈,我受不了,就琢磨着弄了些花露做了些香饼子,偶尔放进炉里熏一下……今儿这个用的是腊梅和菊花叶子做的,清淡祛秽,宁心静神……”
说到这里,邱晨拿出一条淡月色的素茧绸帕子来,垫着手打开青玉香炉,示意唐兰芷道:“你看看,这香饼子不是直接放进火中烧的,那样子烟火气太浓……我在里边放了只碟子,用石蜡慢慢地在下边烘着,这样香气隔着水散发出来,清淡水润,不火不燥。”
唐兰芷看着外表不起眼,内里却设计精妙的香薰炉,惊讶着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妇人,这位她未出阁时就认识并熟悉的女子,看着外表并不特别出众,却慧在其中,温柔娴静,又爽朗大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从一群人中凸显出来,成为最吸引人的那一个!
邱晨微笑着将香炉盖好,靠着大迎枕舒展着腰身双腿坐了,一边凭着茶盏慢慢地冷着茶水,一边轻品慢饮着,一派怡然舒洽。
唐兰芷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同样靠着大迎枕放松着坐在榻上,捧着茶盏慢慢地喝着,一边悠悠开口道:“这样子跟海棠姨坐在一处,真仿佛好像回到了未出阁时的日子……”
邱晨没有说话,只含了一抹微微的笑意,略略点了点头。
唐兰芷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当年的活泼,笑嘻嘻侧着身子看着邱晨道:“海棠姨,你知道么,这几年我一直忘不了你做的点心,也忘不了你在南沼湖边建的那一处水阁……那会儿咱们去的时候都冷了,若是暮春夏初,满湖碧荷红莲,该是何等盛景!”
邱晨垂着眼,微微笑着安静地倾听着,并不插言。
唐兰芷似乎触动了心底的某些东西,感慨不已着叙说着,也只是需要一个听得懂的听众,并不需要回应什么。
看着唐兰芷脸上不自禁露出来的寥落之色,又在一片寥落里固执地带着某种坚持执拗的骄傲……邱晨暗暗叹了口气,微笑着开口道:“听说王府的湖面极好,种了各种珍稀的莲荷,只要王妃喜欢,每年都能看到碧莲接天红荷映日的盛景!”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笑着道:“听说王府里有一种紫色睡莲,美得不似真物,我可是闻名已久了,心痒已久了,这一回既然说起来了,我就厚着脸皮跟王妃讨要两棵,种到我门口的瓷缸里去,每天晚上也能看上一回,多好!”
唐兰芷醒过神来,抬眼觑着邱晨一脸的淡笑,并没有过分的热情或者其他表情,这才暗暗舒了口气,连连点头笑着道:“多大的事儿,夫人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就成,哪里值当的这么郑重……我回府就打发人给夫人送过去!”
邱晨笑着垂垂头,道了谢,起身拎了茶壶给唐兰芷和自己添了茶,一边在心里暗暗叹息着,这位看着容颜几乎未变,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唐家大姑娘了!
没多会儿,秦铮招呼邱晨离开,杨璟芳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厚着脸皮跟上去,他只是站在窗前,俯身看着秦铮用大氅裹着邱晨,相拥着一路走出摘星楼,片刻功夫就混进了熙来攘往的人流之中,仿佛一颗小石子落进湍急的洪流,几乎连个小水花儿都没溅起来……不,他们不是石子,他们本就是水滴,落入激流,自然激不起水花!
杨璟芳胡乱地想着,看着窗外时时不同,又似乎从未改变过的街景,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挥着手吩咐着:“回府!”
唐兰芷丝毫不敢违拗,柔顺地跟在他的身后,由护卫们护持着径直从摘星楼后门出来,分乘了早已经候在这里的两辆马车,车轮辚辚,径直转回福王府去了。
秦铮拥着邱晨一路来到靖北侯府灯棚之下,也不上去,只打发了秦礼上楼,片刻功夫,就抱着昀哥儿,牵着阿福阿满从楼上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昀哥儿立刻欢喜地飞扑进邱晨的怀里,跟娘亲蹭蹭亲亲表达着自己的想念,仿佛几年不见了一样。阿福阿满一边一个拉着邱晨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家娘亲,一边唧唧咯咯地说着之前的戏龙盛景,又说昀哥儿的种种趣事。
跟孩子们亲近了一番,邱晨好不容易将昀哥儿交到秦铮怀里,这才得空看到跟在三个孩子后边的汤家兄弟。
邱晨上前跟两个孩子招呼,唐家兄弟也规规矩矩地施礼请安。
邱晨一手一个将两个人拉住,笑着招呼道:“时辰不早了,我们送你们兄弟到街口,乘了车子回去吧!”
两个孩子略带些羞涩地答应着,规矩地跟在邱晨左右,周边多出了许多丫头婆子护卫,分几层护持着,一路穿过人群,到了约好的停车街口,送了汤家兄弟上了车,分出几个护卫护送他们回去了。
看着汤家兄弟乘了马车走远,秦铮回身看看邱晨,微笑道:“走吧!”
邱晨笑着点点头,伸手牵了阿满,秦铮则自然地牵了阿福,一手还抱着昀哥儿,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出御街,绕过文庙,再往下走,街道两旁的灯棚已经没有了,只有各式店铺高挂着盏盏彩灯纱灯,明亮亮地开着门,迎接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店铺门口一侧,廊檐下,一个个小吃摊子、小杂货摊子,见缝插针地布置开来。
平日里,店铺都不喜有小摊子摆在自家铺子前,嫌他们遮挡了客人,吃食摊子还往往有油腻、泔水杂物,脏得很。元旦元夕这几日,这些小摊子却可以放心在店铺门外摆开来,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地做生意,不用担心店铺里的掌柜伙计们出来驱赶。
到了这边,行人比御街上略略少了些,邱晨和秦铮也放开了阿福阿满,只让阿福牵住阿满,兄妹两人一起走。
各色小吃热气腾腾的,在寒夜里格外醒目,香气也随着热气蒸腾四散开来,分外诱人。
阿福牵着阿满,却被精力充沛的阿满拽着往前走着,从一个小摊子走到另一个小摊子,很快,两个人就买了批切羊头、旋煎羊白肠,又买了细粉素签、野鸡脯子馉饳儿,又有什么盘兔、旋炙猪皮肉、煎夹子……这些东西或美味,或不合口味,林林总总的,却也并不怕浪费了,她们身后一大群丫头婆子护卫们,总有人喜欢。
走了几十步,邱晨觑见旁边一个分茶铺子里正好空了两张桌子,连忙示意着秦铮走过去,一家人占了一张桌子,留了几个近身丫头婆子护卫坐了另一张桌,然后丢给其他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让他们自便逛逛去,半个时辰仍旧回来这间分茶铺子会合。
秦义仍旧不发一言地就要留下来,邱晨挥挥手,示意着秦礼和秦勇:“带他去散散去,一年到头都尽心尽力地跟在爷身旁,今儿晚上我做主给你放半个时辰的假!”
秦铮微微含着笑点点头附和着,秦义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侯爷,终于认命地拱手辞了,被秦礼秦勇几个推着出了门。
有茶饭博士拎着一条抹布上前来,殷勤地擦了桌子,堆着一脸的笑询问着:“爷、夫人,请问你们要壶什么茶?小铺子里有上好的头羹、石髓羹、白肉、胡饼、软羊、角炙腰子、入炉羊,又有软羊面、桐皮面、姜泼面……如果爷和夫人吃全茶,小铺子每人奉送一份冷淘。”
邱晨眨了眨眼睛,看向秦铮。秦铮微微笑了,低声道:“就是凉粉!”
邱晨恍然着摇头道:“这样的天气……冷淘是吧?那个就算了,你给上一大壶茶吧!要清茶,不要擂茶。”
茶饭博士没有丝毫不虞,满脸喜色地连声答应了,将手中的抹布往肩头一搭,连声报着菜名儿,声音抑扬顿挫拖着长长的音儿,仿佛跟唱歌一般,将这边点的菜饭报进后厨。
转眼功夫,又拎着一大壶热水,一只茶壶和一摞茶碗子回来,殷勤地冲好了茶,邱晨就打发了他,再送一只茶壶来,一个桌子上放上一只茶壶,她们自斟自饮也便当。
很快,软羊、白肉和角炙腰子几个碗碟就送了上来,紧跟着又是一人上了份石髓羹,一笸箩胡饼,烤的两面金黄铺着满满的芝麻,看着就格外诱人食欲。
时辰不早了,邱晨看着阿福阿满一人吃了一只胡饼,就不让他们再吃这么干硬的食物了。正好又每人送了一份姜泼面来,邱晨看着几个孩子吃了些,这才作罢。
吃饱了喝足了,热乎乎的菜饭落了腹,再喝上一杯热茶,只觉得通体舒泰,仿佛之前的寒冷疲惫都随之消散了去。
一家人坐在分茶铺子里又喝了一盏茶,秦义秦礼几个人就匆匆赶了回来。邱晨觑着秦义黝黑的脸上也沾了些红晕,就知道这几个出去必定是喝酒了……这个时候的酒度数都不高,再说秦义几个也是知轻重的,不会贪杯误事,于是,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做声。
收拾了衣帽,一行人结了账,走出分茶铺子。
昀哥儿玩累了,趴在秦铮肩头连连打着哈欠。邱晨跟在爷俩身后,给昀哥儿扯了扯兜帽,将小东西裹严实了。再看阿福阿满也带了些倦意,一行人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斜着穿过一条胡同,马车已经侯在了胡同口,登车回家。
回到靖北侯府,昀哥儿已经睡沉了,抱着下马车回到沐恩院,放到暖呼呼的炕上都没有醒过来。
邱晨好笑地吩咐丫头婆子拿了温热的帕子过来,给小东西擦了手脸和脚丫儿,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穿了一件薄丝绵裹肚,盖了被子让他安适地睡了。
从昀哥儿屋里出来,邱晨又想去看看阿福阿满,林氏候在厅里,回报道:“夫人也累了,刚刚我去大少爷和小姐屋里看过了,大少爷和小姐已经洗完安置了,您可以放心,不必再跑一趟了!”
邱晨露出一抹微笑来,“多谢嬷嬷了,你也去歇着吧!”
林嬷嬷曲膝应着,到底服侍着邱晨梳洗了,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了净房,这才最后一个退了出去。
秦铮已经穿着中衣躺在了炕上,看着邱晨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卷,坐起身,朝着她伸过手来:“来!”
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逛街的时候不觉怎样,回到家里,洗漱了彻底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疲惫汹涌而来,浑身酸痛着,还真是累的‘爬不上炕’了。她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也不记得是听谁说过了,这会儿拿出来用倒是极为贴切。
微笑着,将自己的双手交到秦铮的大手里,秦铮却只用了一只手握住邱晨的手,另一只手绕过来,熟练而自然地揽住邱晨的腰肢,手臂一用力,邱晨就觉得身体一轻,双脚已经离地,仿佛腾云一般,人已经到了炕上,并且囫囵个儿落在了秦铮身上。
“哎……”邱晨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身体已经扑在了秦铮身上,随即,不等她醒过神来,身上的丝绵浴袍已经被脱了下来,只剩下贴身的短衣短裤。
“你……”想出声娇嗔,却觉得身上一暖,身上已经盖了一条被子,她也从秦铮的身上滑进怀里,被一双手臂圈着腰肢抱住。
温热的呼吸就在颈后,却平静克制,秦铮声音温和着,带着关切道:“累了,睡吧!”
邱晨呼出一口来,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习惯地将自己有些凉的双脚往后放,放进身后人的双腿中间,汲取着他的温暖,依靠着他的坚实,眼皮沉沉地合下来,嘴角却无意识地溢开一抹微笑。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新年越行越远。
正月十六,宫里在西院太液池举行冰戏。秦铮闭门思过,李夫人不去,邱晨就跟常佳仪约好了,跟着长乐长公主一起,阿福阿满跟常佳仪的一子一女玩的很是投契,玩的很尽兴。邱晨也很欢喜,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么热血沸腾的竞技比赛……带着浓厚的体育竞技色彩的,虽然规则不是太细致,冲撞过程很野蛮,一场下来,好几个人受了伤……却仍旧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给予邱晨的难得的一次现场比赛!
而且,让邱晨比较诧异的,这一天那些贵妇贵女们似乎都抛去了矜持娴静的行事标准,一个个用力地拍着手,甚至呐喊着……特别是一些年岁还小的十来岁的小姑娘,更是热情的无以伦比。
冰戏赛完,邱晨带着两个孩子与常佳仪一起走在长乐长公主身后,常佳仪脸上还残存着兴奋的红晕,很是有些遗憾地摇头道:“今儿,靖北侯没能来参加……真是遗憾。前年,靖北侯带着一支队伍,可是直接打到了最后一场……!”
邱晨眨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作为妻子,她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男人还有那么英雄光辉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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