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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转天就是重阳节了,邱晨也多少起了些兴致,让人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廊檐下,看着满院子丫头婆子搬来一盆盆开的正灿烂的菊花,摆在廊檐下、扶栏上、窗台上……很快将院落装点成一片绚烂。
邱晨看着堆砌起来的菊花盆景,指点着一盆绿色垂盆绣球笑道:“这一品绣球养得好,一团团从瓶口垂挂下来,真像是一个个绿色的绣线团儿!”
月桂觑着那菊花,笑着凑近邱晨的耳畔低声道:“夫人不用心疼,那品菊花是昨儿福王府打发人送过来的!”
邱晨转眼斜觑着月桂丫头,抬起一根手指点在月桂丫头的鼻尖上,笑嗔道:“你个丫头,小时候温厚少语,怎么越大越猖狂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编排起我来了!”
月桂一曲膝,矮下去半截,皱着小脸可怜兮兮地道:“夫人赎罪,月桂知道错了,下回……”
邱晨笑骂:“还有下回?”
“嘻嘻,下回再不敢编排您心疼银子了!”月桂这一句话没说完,旁边伺候的承影、陈氏林氏等人已经笑成一团。
满院子欢笑声里,一个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老远就听得满院子笑声,看来姐姐心情不错啊!”清越的声音透着笑意,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院子中摆放菊花的丫头婆子们一见走进来的这位,连忙曲膝行礼。邱晨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也连忙敛了笑容,规矩地曲膝行礼。
邱晨扶着椅子略略坐直了些,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逝,笑看着来人,道:“雍王……”
她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质问,怎么一点儿礼数都不懂的就这么直接闯进来了,虽说有熟不拘礼,可也要避讳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这么直冲冲地闯进人家内院,终究是无礼之事!
不过,看着杨璟庸一脸的笑意和满眼的关切,再想想这人的身份……到嘴边儿的质问又被她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邱晨示意着丫头搬椅子,放在她旁边,有上了茶,一边含笑询问。
杨璟庸很随意很自然地一燎袍角落了座,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气来,这才淡笑道:“刚刚……”
邱晨微微挑起眉梢,露出一抹惊讶来。
杨璟庸紧跟着笑了,招招手,候在院子一角穿廊的安辔快步疾行过来,来到邱晨面前先笑嘻嘻地跪倒行礼:“见过夫人,小的给您请安啦!”
初见安辔时,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如今也已经年过二十的成年人了,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早该有胡须,充满阳刚之气了,可眼前的安辔却仍旧容貌清秀皮肤白皙,别说胡须,脖子上连喉结都没有……
邱晨压下暗暗的叹息,展开一抹真心的笑容,抬手道:“你举着东西呢,别这么多礼!”又吩咐身旁的月桂,“看看安辔举得什么,赶紧接过来。”
“谢夫人体恤……嘿嘿,还是夫人真心疼小的。”安辔手中举得小匣子被月桂接过,空出手来,到底诚心诚意地磕了个头,这才笑嘻嘻爬起来,垂着手道:“夫人气色看起来是极好的。王爷……和靖北侯在河工上每每惦记着夫人,这回看到夫人气色精神皆好,王爷也能放心,也能传消息给侯爷放心了。”
邱晨笑笑,看着安辔也是脸带风尘,笑着吩咐林嬷嬷道:“嬷嬷,您受累,带安辔下去,连带跟王爷来的其他人,都洗洗喝完热茶吃点儿东西去……这个时辰就到了,想来是一大早就驱马赶回来的,这会儿早晚的可是冷了,喝一口热茶也让他们都驱驱寒气。”
安辔连忙躬身谢了,跟着林嬷嬷下去了。
邱晨这才转回头来看向杨璟庸:“耳房里有热水,你去洗把脸……吃没吃早饭?要不要让人给你备些饭菜来?”
这话自然随意,却透出浓浓的关切来,完全没有王爷子民的阶层隔膜,更像是亲姐姐对弟弟的嘘寒问暖,关切询问。
刚刚邱晨跟安辔说话的功夫,杨璟庸已经喝了半杯茶,听到邱晨这一番询问,心里暖煦煦的,脸上也自然地流露出一派亲昵濡幕之色来,看着邱晨道:“一大早起身赶路,自然是又冷又饿……唔,我爱吃姐姐做的三鲜饺子……”
邱晨听着这话,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肚子,失笑着道:“你爱吃我给你包……不过可不是今儿,我这会儿有心也无力,只等着我出了月子,你想吃多少都行。”
说着,又直接笑着催促:“行了,别装可怜了,赶紧去洗漱洗漱,我这就吩咐人去跟小喜说,给你做三鲜馅儿饺子去,你洗漱完转回来,差不多就能吃上了!”
“唉,其他人做的怎么能跟姐姐做的比!”杨璟庸摇头晃脑地叹息着,在邱晨的笑嗔声里,起身往西边的耳房里过去了。
邱晨这会儿也唤了丫头们扶着她的手起身,缓慢而小心地绕过屋角,一路往后边的园子里走过去。
园子不大,并没有湖泊高山,只有嶙峋透漏的瘦石堆叠垒砌,因势而行借势而造,又有花树草竹,点缀其间,错落有致,行成一片玲珑婉约精致雅趣。
邱晨沿着园子中的鹅卵石小径,缓缓而行,一路走到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这里放着一盘造型古朴的石桌,周围放着四张石头鼓凳。风轻和春俏带着几个小丫头越过众人,疾步过去,将海石榴缠枝莲纹织锦丝绵坐垫儿罩在鼓凳上,石桌上也铺设了海石榴缠枝莲花纹织锦桌布,又在桌上摆布了茶具、果子点心,一应事物摆布妥当,陈嬷嬷和月桂也搀着邱晨走了过来,就在一张鼓凳上落了座。
刚刚落座,周氏带着两个小丫头走进来,来到近前,扶住要起身问候的邱晨,笑着道:“说过多少回了,你身子重,讲究也不在这一会儿。”
说完,回身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个托盘来放在邱晨面前的桌子上,笑着道:“妹妹,看看这一盘子菊花好看不?”
长方形的木头托盘中,满满匝匝堆放着许多菊花,什么绣球、龙脑、都胜,竟然大多是名品珍本,邱晨微笑着抬眼看向周氏笑道:“大嫂这是把送过去的菊花都剪了?”
周氏笑着在挨着邱晨坐了,念了声佛道:“这等好东西剪了岂不是罪过?我哪能那般挥霍……呵呵,这些花儿是香草去后园子摘桂花,暖棚那边搬菊花时不小心摔了一只花盆,还有些碰折了的花枝子,觉得扔了可惜,给捡回来的。我给咱娘挑了几支插在了花瓶里,剩下的就都拿过来给你看……你也挑一朵戴戴,应个景儿!”
看到托盘上的菊花虽是名品,却品种驳杂,邱晨就大致猜到了来路,听周氏确认之后,笑着道:“大嫂也不看看我如今何等模样,就是大嫂上那王母的瑶池仙苑中摘了仙草仙花来给我戴上,也完全没法子看的……”
周氏笑着拍了邱晨的手背一下,嗔怪道:“这话说的可不对,你这会儿脸上看着好歹有点儿肉了,不比你平时瘦的时候好看!……嗯,我看看,你戴这一朵赤红金边儿的,看着就富贾喜庆!”
邱晨平日里穿的就偏素淡,发髻上戴首饰也多以青玉白玉蜜蜡等物为主,就是赤金簪子也是光溜溜的,极少佩戴攒宝镶珠的奢华之物,周氏和刘氏没少念叨她。今儿得了这菊花,也忍不住挑一朵金红色的九转金丝菊出来给她戴。
邱晨自己仍旧不能接受这个时代的大红大绿为美,却并不妨碍她柔顺,善从人意。周氏这一番话并无恶意,她也毫不犹豫地低头配合,任由周氏将一朵开的绚烂富贵的金红色九转金丝菊攒到她的发髻一侧。
旁边的丫头们早拿出随身带来的把镜,举到邱晨面前,让她查看。
邱晨扫了一眼,就看到脸色以为浮肿胖了许多,原本清瘦秀丽的脸庞竟有了些‘丰腴’之感,衬着头上的九转金丝菊,倒显得人精神了许多,自然,更多的还是如周氏所说的,富贵喜庆。
邱晨转回眼来,也伸手从菊花盘子里挑出两朵绛紫色的绣球菊花来,交给月桂道:“给舅太太攒上……唔,往右手一点点……久攒在那支金钗下边儿……”
一时给周氏攒花毕,拿了把镜让她看过,邱晨挥手对承影道:“拿个天球瓶子来,我挑几支花插瓶,剩下的,也别糟蹋了,你带着小丫头们分分,也一人挑一枝戴上,热闹热闹!”
承影和几个丫头连忙曲膝谢过,一群小丫头一来为了凑趣,二来有热闹凑,自然欢喜兴头起来,一哄而散,有跑回屋子里拿瓶子的,有去搬花架准备放置插花瓶子的,也有跑去招呼人来挑花攒花的……
一时热闹无限的。杨璟庸换了一身绛色祥云暗纹的缂丝锦袍,戴着一只精致的青玉冠,摇着一柄旧折扇,缓步绕过屋角走进后园子里来。
丫头们一脸喜色快步走过来,匆匆曲曲膝行礼过后,又飞快地绕过屋角去,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杨璟庸猛地一惊,转眼看到着银杏树下安然坐着的邱晨,这才觉得七魂三魄忽悠悠又归了位,怔怔地问道:“姐姐,这是怎地了,这丫头们匆匆忙忙地,可是有什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邱晨转脸看过来,笑着摇摇头道:“什么不妥当……不过是赏了她们一些菊花罢了。”
说着话,杨璟庸已经来到邱晨和周氏近前,看到周氏在座,连忙拱手施礼:“杨家大嫂!”
周氏还不太清楚杨璟庸的身份,却也起身屈膝回礼:“唐公子!”
一声唐公子,亲切自然,勾起往事无限,杨璟庸眼中闪过一抹黯然,脸上却笑着道:“一别经年,大嫂看起来倒是气色极佳!”
周氏笑地大方自然,“好吃好睡的,也不用操心,自然好!唐公子,请坐!”
杨璟庸一转眼,对上邱晨含笑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周氏性情直爽,心底纯善温厚,即使周氏说话粗朴,邱晨和杨璟庸却都没谁计较貌似的‘无礼’,反而觉得周氏这样的性子厚道无伪,更让人觉得亲近。
一落座,杨璟庸的目光就关注到了邱晨的发髻,微微露出一抹赞叹来,笑道:“姐姐今儿这菊花攒的极应景,衬得气色也好了三分!”
周氏一听这话,立刻仿佛找到了知音,笑着道:“对吧?我就说她平素里穿着打扮的太过素净了,年纪轻轻的,不说花红柳绿,怎么的也添点儿花草首饰的看着才精神喜庆,你看看,唐公子也说好呢!”
说完了,还看着杨璟庸示意他附和。
杨璟庸很是上道,立刻笑着连声附和道:“大嫂说的极是,姐姐平日里穿着的是偏素净了……唔,说起这个来,内府每一季都有应季的堆纱宫花,虽不比鲜花儿色香俱全,但胜在不会凋败,即使隆冬寒天里,也有花儿鲜灵灵艳生生的……回去,弟弟就给姐姐送几匣子过来,姐姐每日挑一枝戴上也好,正如大嫂说的,看着喜庆精神!”
邱晨抿着嘴笑着,听着两个人一唱一和,目光一转,看着容貌俊美的杨璟庸,突然心中一动,笑着伸手挑了一枝大红色的都胜菊花,笑着道:“听二位一席话,真真令人豁然而明……既然如此,姐姐也挑一枝花儿给兄弟攒了,大家伙儿一起喜庆喜庆!”
这个时代,中国古代,攒花可不是女人的专利。不说历史上无数风流公子会攒花,曾经有一段时间,男子也会傅粉点脂……古代文学小说中描写公子俊美往往会描述:面如傅粉,唇如点脂!大概就是由此而来。
是以,邱晨略带着玩笑意味的替杨璟庸挑选菊花,杨璟庸却并没有不高兴,周氏和在场的丫头婆子也并不觉得邱晨失礼。杨璟庸一来跟侯爷夫人都是熟识的,熟不拘礼;又口口声声称呼邱晨为姐姐,举止言谈也只是亲切,并无轻侮猥亵之意,倒更像姐姐弟弟之间的亲近自然。
“多谢姐姐!”杨璟庸不但不反对逃避,还笑嘻嘻地拱手做谢。
邱晨自然就招呼过承影来,将菊花交给她,“攒到鬓角上!”
眼看着承影答应着,接了花走过去,曲曲膝行了礼,然后小心翼翼对将花攒到杨璟庸的鬓角之上。
片刻,花儿攒好,承影曲膝退开,杨璟庸毫不躲避,也不扭捏地含笑对上邱晨审视过来的目光,眼角眉梢甚至带了些自得的笑意,微微挑了眉问道:“是不是,玉树临风,倜傥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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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喝了一杯黑咖啡,一壶茶,却仍旧犯困……唉,先更这些!
明儿多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