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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姓冯,京城名医,医术高明且人品好,口碑也极好,为京中多家名门大户诊治。
冯大夫为苏涟漪诊完脉,夏初萤道,“冯大夫,什么病?”
面部潮红的苏涟漪也扭过头看去,双眼一片清冷,几乎已猜出,如今听冯大夫的诊断也只是为判断自己的推测。
冯大夫自然知晓这床上女子便是金玉公主的金兰姐妹,更是商部商部涟漪郡主。“回公主,是一种催情药。”他对涟漪郡主中药原因的好奇只是一闪而过,而后便打消了探知的欲望,毕竟这些京中大户哪一家没有些秘密?
夏初萤一下子就怒了,虽未说话,但娇媚的面容隐露狰狞。
“公主莫急,老夫开一幅药,郡主服下两剂便可痊愈。这催情药效虽猛,但药性却温,不会伤害身体。”冯大夫道。
涟漪却比刚刚更冷静,“这位大夫,您可知这药的名字,在何处可以购买?”虽声音略微颤抖,但沉静得让人安心。
“回郡主,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此药。惯常春药效猛性烈,对人身体多少都有影响,可以说是害人之药,但此药虽可催情,但郡主的脉象却十分平稳,可见,制作此药的药师手法极为高妙,可谓高人。”冯大夫说着,一双沉稳的老眼突然带了笑意,有着略微崇拜的眼神,“若是可以,老夫真想见见这位高人。”
涟漪失笑,心中想说——这位老先生您先别搞个人崇拜好吗?我这还难受着呢。
冯大夫开了药后,便告辞离开。
涟漪又猛灌了凉茶冰品,身上舒适了许多。
初萤坐在床沿陪着,突然笑了,“我觉得其实不用找大夫这么麻烦,最好的良药是骠骑将军才是。”
涟漪白了她一眼,“飞峋不傻,我状况如何他能感觉出,难道让他知道我去了一趟御书房就中了春药?事情未查实之前,万万不能节外生枝。”
初萤叹了口气,“觉得你很怪。”
“怪?什么怪?”涟漪喝完冰品,递了过去,直接将高高在上的金玉公主当丫鬟使,还使得十分自然。
初萤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在伺候人,接过了空碗起身放到了桌上。“别人家都是男子保护女子,但在我眼中,你却一直保护着飞峋,飞峋认识你真是上辈子积德。”
涟漪一挑眉,“别说你有这种看法,如今满朝文武或是京中百姓都觉得,骠骑将军惧内,认为我们将军府女强男弱,我将飞峋狠狠压制了下。”
初萤笑道,“飞峋是个好性子,竟然不在乎。”
涟漪坐起身来,不在躺着,试图让自己清醒,“那只是外界看起来的表象而已,我和飞峋是互相扶持罢,再说,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都不同,不能用一种标准衡量每一个家庭。”
初萤闻此,若有所思,垂下了眼。
涟漪敏锐发现初萤的心思,“怎么了?”
初萤的眉头狠狠紧了下,心中告诉自己不应该用这种小事烦涟漪,涟漪已够疲惫不堪,但还是忍不住说,“我……我……”
涟漪能将初萤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若是好姐妹,不许隐瞒我。”警告了下。
初萤苦笑着看她,“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是……”说着,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疼了下,“你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若我吃了回头草,是不是……不妥?”
涟漪瞬间明了初萤想说什么,看着初萤内心交战,笑了一下,“笨蛋,因为我一句话,所以你现在犹豫不决?”
“不仅是你的话,而是……我自己的矛盾。”她有种预感,若真回去,就会回到原本的日子,她也会回到从前的人生,变回从前的夏初萤。
涟漪将初萤拉到身边坐好,直视她的双眼,“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只是一种理想状况。还记得我从前给你讲的,一个现代、文明、理想的社会吗?一个一夫一妻的社会?”
“恩。”初萤点了点头,涟漪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是她所向往的,梦想中的世界。
“即便是在那个世界里,也有很多夫妻二人因性格不合,为了孩子,牵强的走到最后。有些理论是适用于理想世界,若真牵扯到现实,便无法适用。”她也曾为初萤想过和离,但熙瞳怎么办?初萤虽是公主,但公主和离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英雄,但作为好朋友、好姐妹,她不忍心让初萤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苏涟漪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夏初萤的痛楚,对云飞扬的感情也许会有,但分开了近两年,也淡了许多。如今云熙瞳才是她的全部。
初萤长长舒了口气,而后苦笑,“其实若不是碰见了你,也许我会开心的过下去,苦中作乐,就如同宫中所有妃嫔一般,但……”
涟漪垂下眼,“其实,是我害了你。”为古人带去现代人思想却无法实现,求而不得最痛苦。
初萤突然如同使然,“涟漪,我不是好马,你会不会对我失望?”目光复杂,有羞愧有自责,也有一种自我瞧不起的感觉。
涟漪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不会,我会崇拜你,你是伟大的,为了孩子你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母爱伟大,夏初萤你更伟大。”
初萤突然委屈,身子前倾,拥住了涟漪,“谢谢你的理解,只要你不会瞧不起我就好。”
涟漪伸手揽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表示安慰,“但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做此决定?”此事不是一天半天,定然有导火索。
初萤叹气,“什么都瞒不住你。”而后从她怀中挣脱出来,“这几日皇兄将他召入宫中,询问他是否愿意到东邬城做驻守将领,就如同当年的云元帅一般。”
涟漪了然,想来经过两名叛王之事,皇上不再相信这些皇族亲人。说来也是,古人奴役思想严重,一般官员臣子若想叛变需鼓起天大的勇气和决心,但皇族人却不然,他们自小便享受权利,又以皇族人自居,从来都认为自己与皇上血缘身价无二,更易叛变。
“确实,金鹏将军若真去了东邬城,那你们二人更是尴尬,问题更是不可调和。”涟漪道。
“是,所以此时需做抉择,要么彻底分开,要么……”初萤犹豫。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恭敬声道,“禀公主,清热解毒汤药已熬好。”
丫鬟的话打断了初萤,后者如同逃也似的迅速结束了谈话,“进来吧。”命令道。
丫鬟入,将汤药端来,而后涟漪服下。
服下药后,涟漪刚想继续刚刚的话题,又有丫鬟从外入内,见那丫鬟标致的面庞上带着一层细汗,略喘,发髻也稍显凌乱,可见是奔跑而来,涟漪多少能猜到因为何事。
果然,那丫鬟入内,为两人见礼后道,“禀公主,刚刚奴婢已入宫打探清楚,郡主从御书房出来后,皇后娘娘去了。”
夏初萤和苏涟漪两人相视一看,必须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而后苏涟漪道,“皇后入内大概多长时间。”
那丫鬟回道,“回公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皇后离开时的表情如何?”初萤又问。
那丫鬟答,“回公主,据在坤申广场打扫的太监说,皇后表情平静,不喜不怒。”
涟漪的眉忍不住凝住,若有所思。
而后初萤又询问了丫鬟一些问题,包括太后的情况等等,丫鬟一一回答后,恭敬出了房门,房内又重新留下两人。
“涟漪,你怎么看?”初萤道。
苏涟漪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回答,语调沉重十分,“看来,是第二种可能,那人下药希望我与皇上发生什么,而后被皇后捉奸。此结果只有两个,一是皇上强冒风波将我留在宫中,我成为众矢之的,别说后宫后妃们想弄死我,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我。二是,”涟漪顿了下,牙齿咬得紧,“二是希望皇后发现什么猫腻,与我为敌,借皇后的手对付我。”
初萤又不解,“为何那人觉得皇兄与你中了药就一定发生什么?刚刚冯大夫说,此药虽效猛但性温,不会控制人的行为,若是发现中了药,也不会……”说到这,初萤愣了下,她是聪明人,不是未涉世的无知少女。
涟漪看出初萤发现了什么,苦笑着解释,“不许胡思乱想,我没背叛飞峋,是皇上曾经……表达过……呃……”不知如何说,难道说从前在御书房,皇上曾引诱过她?因为那次引诱,她吓得再也不敢轻易单独去御书房?
夏初萤惊讶得瞠目结舌,“皇……皇兄……他……他……!?”
涟漪无奈地点了点头,“恩,曾经暗示过。”实在不忍心毁灭初萤心中好兄长的印象,善意的隐瞒了一些。
初萤缓了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不过想想也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女子都应属于皇兄,像涟漪这样杰出的女子,皇兄动心也是正常。”
涟漪哭笑不得,真是什么歪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应该就是那一次,被那人发现了,如今想陷害我吧。”
“是谁?”初萤问,“会是户部刘尚书吗?但自从你放话说敢打飞峋主意者,你与其不共戴天后,刘尚书已明里暗里表示放弃这婚事。”
“这个我也不知,但与我树敌的除了刘家外,实在无人明面树敌了,能设下这个圈套者,不仅自身要有强大势力,更要对我恨之入骨,那些没明面树敌之人也许会看不惯我,却不会费尽周折冒着极大风险如此陷害。”说到这,涟漪叹气,“时辰不早了,如今这药已解了大半,我体温也降下来了。今日我不陪熙瞳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初萤也不纠缠,刚刚涟漪被那诡异的药折腾了许久,估计也是累了,“好,我派人送你回去,回头我们见面详聊。”
两人分开,这一次涟漪未拒绝初萤好意,便在公主府两名大丫鬟陪伴下回了将军府。
……
另一边。
金阙宫。皇后的寝宫。
皇后崔澜馨可以说是自新帝登基后,第一个白日受宠的后妃,也是鸾国历朝历代第一位在御书房中承恩的后妃,虽此行为低俗,但作为以受宠为荣的女子,这又是天大的荣幸。
但崔澜馨非但不高兴,反倒是恨得咬牙切齿。
伺候崔澜馨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们不知在御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但自从皇后出了御书房门,便是一种愤怒隐恨的表情。
当然,皇后不会对外人表露,从御书房到金阙宫一路在轿撵之上,面容平淡还带着一丝笑意,但这些时刻伺候在其身侧之人都知晓,皇后很生气。
崔澜馨不砸东西,自从回了房间便静坐在椅子上,袖口下的双拳捏紧。
她恨!第一次这么恨一个女人!
虽然皇上不太好女色,但对后宫雨露均沾,更是对她相敬如宾,让她恨不起后宫的某一女人,但……
刚刚在皇上最动情的瞬间,竟叫了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名字……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一场欢爱之事,为何让她觉得无比屈辱?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被皇上反身压在御书案上,她刚回头,却被皇上要求不得回头。为何不得回头?
崔澜馨想到这,只觉得一股怒气无处发,将身侧茶几上的茶碗狠狠扫落在地,进贡上号的青瓷茶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碎了一地,茗香弥漫在室内。
她不回头,只给皇上一个背影,被其当成一个替身,在皇上脑海中的她不是崔澜馨,而是另一个女人,所以在动情之时才喊出另一女人的名字——苏涟漪!
她第一次如此恨一个女人,天大地大,她与苏涟漪不共戴天,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
夜晚到来,涟漪独自用过晚膳后,便在书房中挑灯批阅一堆文件,这些文件已被扔至很久,而起草送达这些文件的主人若知晓苏涟漪如今终于肯开始看这些文件,非感激涕零到跪地向西方京城方向磕头一百不可。
这些文件有妆品厂的,有制铁厂的,也有一些是苏家酒厂的。
针对每一个问题、每一份文件,涟漪都做了具体批示,就如同皇上批阅奏折一般,在其下写上建议意见和未来方向。
书房四周点着艾草,即便是开着窗子也鲜少蚊虫飞入。一阵夹杂植物清香的晚风吹过,入了敞开的窗子,吹散了屋内的热意,也分了苏涟漪的心。
她长叹一口气,放下了笔,看向屋外。
是谁下药,查这件事不难。公主府的冯大夫是京城名医,见多识广,就连冯大夫都没见过的药,说明其珍贵程度。越是如此珍贵难得的药物,越是一条明显的线索。
她已派人去追查这药物是什么,是何人研制、从哪流出,流向哪里。只要顺藤摸瓜,定能找到下药之人。
若是找到怎么办?
涟漪自认还算善良,从不会主动害人,但却也不是被人打了左脸又将右脸送上的圣母天使。有些人,越是对其心软便越是被其骚扰,对方不会以为她不会报复,反以为她没能力报复。
永远挂着微笑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是苏涟漪自认第一次燃起仇恨心理的一件事,哪怕是从前被害险些被强暴也没有如今的仇恨。
人的心理很诡异,当初身为一无所有的村姑时并未如此仇恨,但如今有了地位和名誉,仇恨之心暴涨,难道因为所谓的身价?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若抓到是何人如此陷害,她绝不会手软,定要他家破人亡!
牵连无辜?那就牵连无辜罢!善人被人欺,恶人被人惧,而她苏涟漪也不想再做什么瞻前顾后的善人了。
啪的一声,苏涟漪惊讶地低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将一根笔生生掰断,再一抬头,顺着窗子看见云飞峋正从院外归来,风尘仆仆。
涟漪赶忙调整了下情绪,将刚刚那诡异笑容生生掩了回去,换上平日里温柔的笑容——她不想被飞峋发现,也不想让飞峋操心。在她心中,飞峋是这世界上难得的一片净土,一个未受污染的好人。
她很珍惜他,爱护他,守护他。
“你回来了?”涟漪如同蝴蝶一般出门迎接,如同其他普通人家贤惠的妻子无二。
云飞峋抬头看见自己想念一天的人,平日里面无表情的面庞生生挤出笑容温暖,“恩。”
将云飞峋迎入房间,赶忙伺候着自己夫君换下官袍,“为什么心事重重?”随意问着。
飞峋叹气后,长臂一探,将其搂在怀中,“舍不得你。”
涟漪不解,“舍不得?”
飞峋点头,“事情有变,为配合地方政务,巡视三营的时间提前,明日清晨便出发。要分开月余,我舍不得你。”搂着她,将脸埋入她的衣间,眼神疲惫。
涟漪笑着安慰,“出差嘛,小别胜新婚,几日之后就相见了。”虽如此安慰,但心中却总有一种感觉,飞峋这巡营,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