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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老人的住所名叫“天缘居”,想五百年前,“天缘居”在九重天上也是有着自己固定的一亩三分地。可如今,它却搬进了一朵飘浮不定的云彩里面。
这一方面是因为月老性情散漫,好比顽童,长年在外寻仙访友,不在家中,“居有定所”无异于“居无定所”。如今,他将房子搬进云彩里,成天坐着房子飞遍三山五岳,倒很是逍遥自在。
另一方面,天庭在五百年前改了天规,打那时起,神仙也可以自由恋爱。这可是苦了月老,给神仙牵线搭桥不同于替凡人绑定姻缘。凡人的“红线”只需要将一男一女的人偶绑在一起,这二人便可千里相会,且心生爱慕,白头到老,矢志不渝。可是,神仙的“金线”却只有让两人“有缘”的功能,若要相识相知相爱,若不对金线做些特殊处理,就只能够让当事人自由发展。
如此,神仙的恋爱就有了这样的一个怪现象:当一个神仙对另一名异性有了好感之后,就来求月老将他们的金线给绑在一起。如果是两厢情愿,月老也乐得成人好事。但是,如果要只是单相思,甚至被追求的一方还对追求者极其厌烦,可追求者不屈不挠、屡败屡战——不仅对他(她)的追求对象发动着一波波猛烈攻势,还来烦着月老,要月老给他(她)一个“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机会。那么,月老可就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了。
月老在天庭虽然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可仙术神力却都是在天上神仙里排倒数几名的。往往来求他的一个个情痴,甚至于那些情痴的追求对象法力都在他之上——月老是哪一方都不想得罪。
虽说天上也出台过一系列法律法规来约束众仙,不让他们因为感情问题去找月老的麻烦。可是,自古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于是,月老索性将房子搬进了云彩里面,成天到晚满天飞。让你谁也找不到他——当然,除了他的几个好友死党。就好像梦星就通过月老的棋友——天风子找到了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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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的“天缘居”显得比较繁忙,一直醉心于下棋、玩鸟、养龟的月老十分少见地将自己关在了一间名为“天人姻缘房”的工作室里忙活。这间“天人姻缘房”是月老专门为在神州大地上为情所扰的神仙们牵线搭桥的地方。这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的千百个人偶,分别对应着在神州大地上活动的千百位正神。
方才,月老才打发走了一位从异世界来的女神。这女娃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心眼却不小——她是为打听二郎神杨戬、奥林匹斯智慧女神雅典娜和九头神鸟欧阳伊人的三角关系的解决方法来的。似乎和自己的棋友天风子是老相识,由天风子引荐而来。
老实说,给神仙牵线不似给凡人那般得心应手。因为规矩太多的关系,神仙的姻缘线里很少出来好姻缘。这不禁大大打击了月老为神仙牵线的积极性,所以,他在“天人姻缘房里”的工作量往往不及放在凡人身上工作量的万分之一。以至于近二百年来,月下老人几乎没有进过这间工作室的大门。
要不是今天那女娃子吵着闹着要看看二郎神、雅典娜和欧阳伊人的人偶和姻缘金线牵搭的情况。这“天人姻缘房”的大门还不知道要紧闭上好几个百年。
这门也是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两百年不曾有人踏足的房间,其脏乱和积灰可想而知。最要命的还是,当年月老离开这房间之前,被一些神仙的姻缘问题烦得在这里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整间房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最后,他也不收拾一下就气急败坏地离开并将这里锁了起来。
于是,今天进得门来,只看见大堆大堆的人偶和金线散乱在房间满地。随手拾得一个起来,也是被一圈圈线头绑得千丝百结,拆不开也理不清。
随后,月老和着棋友天风子跟那个异世界来的女娃子花了老半天,好不容易从这些人偶里把杨戬、雅典娜和欧阳伊人的人偶找了出来。可是,他们的三个人偶却被那乱七八糟的金线头缠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费了好大劲才将线头拆开,可又发现三个人偶被一个死结给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那从异世界来的女娃子自是不依。月老还是在天风子的帮助下,跟他一唱一和、故作深沉、连哄带骗,直弄得汗流浃背才将那女娃子由天风子拉着走了。
而现在,月老瘫坐在“天人姻缘房”的地板上,对着二郎、雅典娜、伊人的人偶,却也是连连唉声叹气。
眼前的麻烦虽然是打发走了,可根本矛盾还是没有解决——这死结绑得太死,再加上金线又细又轻,想要用手解开无疑是天方夜谭。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找把剪刀来将三人的金线剪断,同时也将这死结剪了去。
要不然,如果真的让他们经历“情劫”——那滋味可是肝肠寸断、死去活来——那三个小祖宗,随便一个都比他月下老人法力高明上几十一百倍。这等到事后,他们还不来找自己秋后算账?
雅典娜倒不用担心,她迫于外交形势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欧阳伊人也能应付,因为她根本找不到自己。最麻烦的就是那二郎神了,且不说他天生反骨、桀骜不驯,连他舅舅的话都敢不听。还有那通天彻地之能,翻江倒海之力也可以不去理会。单单是他天目一开,自己的行踪在他眼底便无所遁形。最后要被他揪到了,还不叫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只听“咔嚓、咔嚓、咔嚓”三声,绑住二郎、雅典娜、伊人的人偶金线中间的那个死结就被月老给剪了下来。可是,解决了眼前麻烦月老依旧不见笑容。
虽说将那三人的“情劫”给剪了去,但是,同时也将他三人的姻缘都给剪断了。如此一来,他们虽不用再受那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折磨,但是,这辈子也都会无缘无份,从此不再有交集。
照那异世界女娃子的说法,他们三个都已经渐渐陷入了感情的泥沼。如果就此将他们强行拆散,令有情人不成眷属——棒打鸳鸯的事情绝非他月老所为。所以,这金线虽是剪断了,可还得再将它们连接起来。
但是,这回该连谁和谁呢?月老看着这三人的人偶,踟蹰不已、左右为难。无论是二郎和雅典娜,还是二郎和伊人。乍眼看去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拿着人偶大踏步出了“天人姻缘房”,火急火燎地跑去了书房。他要去翻翻他那几千万册的《鸳鸯谱》,那上面记录着所有有情人爱情的形成、发展和结果。月老为世间痴男怨女牵线拉绳,基本都以此为依据。
“咦?没道理……怎么没有呢?”月老捋着他花白的长须,满面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他刚刚翻看了有关二郎和雅典娜的《鸳鸯谱》,上面明明白白地记录着他们相识相知,以及后来彼此互生情愫的过程。可是,到了他们的爱情结果时,书上却是一片空白。照理说,无论是人、鬼还是神仙妖怪,只要其身还在这三界六道之内,一旦涉足了这情感爱恨之事,不论结果如何——是喜是悲,是白头到老还是一拍两散,在《鸳鸯谱》的最后都会有个交代。
“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月老愤愤然地放下手中的书本,又捧起另一册书,一边翻阅一边自言自语:“总不可能他们俩发展到最后,还跑到六道外去了不成?”
过了两分钟,月老放下手里的书。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点点头,说:“就这么办吧!那欧阳伊人的另一半还是另有其人……”说着,便坐回书桌前,抓起放在桌上的二郎和雅典娜的人偶,准备要将二人剪断的线头重新系上。
可是,月老刚要动手,便又犯了难。这线头即使再系上,中间还是有个疙瘩——还是有个“劫”。若要将线头接上又没有中间的疙瘩,就必须要对金线施展“阴阳和合术”不可。但是,“阴阳和合术”一施,这只连接神仙缘分的金线就会变成跟牵引凡人姻缘的红线一样——被牵在线头两端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对彼此心生爱慕。
于是乎,月老开始在书房里徘徊起来。
“当初不让我们对神仙的感情加以干涉,是因为有奥林匹斯那光屁股小孩捉弄太阳神的事例在先,造成了千古悲剧。但如今,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孰善孰恶、孰是孰非,这一目了然,岂能同日而语。况且,他们早对彼此心有爱慕,小老儿我不过是锦上添花,何罪之有?”
这么说着,月老美滋滋地坐回书桌前的藤椅上,笑呵呵地将二郎和雅典娜人偶的线头重新系上。然后吩咐自己的道童端了一碗清水进来,又用一根绣花针刺破自己的食指,将一滴金血滴进水里。做完后,便双手掐了个结印朝水里一指,水中立刻荡起一圈圈涟漪。同时,月老开始念起咒来:“红线千里牵姻缘,白首鸳鸯并蒂莲。月下花前山海盟,花轿已到柴扉前。”
咒语念罢,方才还澄清的一碗水立时变成了桃红色。月老笑了笑,用手指沾了些水,将其洒在了二郎和雅典娜的金线上……
不一会儿,金线便被染成了桃红色。月老将金线两头绷紧,用手指在上面一弹——“嘣”的一声,金线上的桃红色水珠从线上被弹了下来,而线中间的疙瘩也蹦跶了两下——掉了。只留下一条泛着些桃红光泽的光滑金线。
月老终于心满意足地捋着自己的长须,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美事一桩、美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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