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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苏家。
县衙的衙役翻着手里的户册,看看户册又看看苏耕:“苏猎户,你家这两个女儿,皆是你亲生的?”
“这……”苏耕搓着手,老脸有些僵。
他那大女儿苏若琅,是原配妻子带来的。
原配当年嫁给他时,就已有了这么一个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儿,说是在路上捡的。不管是谁的种,总归不是他的。
他那小女儿苏云珊,则是续弦的陈氏与前夫所生。
说起来,两个都并非他亲生。
此事丢脸,苏耕从不主动与人提,不想今日衙役竟登门来问。
“京城有户人家当年在此地丢了女儿,算起年龄与你家两个闺女差不多,所以县太爷才差我来问问,你不必怕,如实说便是了。”衙役继续说道。
一旁的陈氏听得眼珠子一亮:“京城的人家?”
能叫县太爷如此兴师动众,叫人挨家挨户来问的,该是何等的身份?
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陈氏忽而又问:“官爷,那闺女丢的时候是几岁,身上……可有什么物件?”
“有一枚玉佩,还有一根银簪。”衙役如实答。
玉佩?
陈氏倒不知道玉佩的事,只记得苏耕曾告诉过她,苏若琅是个抱养来的弃婴,被抱养时,襁褓里有根银簪子。
那簪子花纹繁复,做工精细,陈氏一直收在梳妆匣里不舍得戴,闻言忙不迭进了屋,找出银簪递到衙役面前,急切道:“官爷,你瞧是不是这一根?”
衙役虽不认得,衙役身旁那男子却是面色一变。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秦墨卿的侍从景安。
“此物是你从何处得来的?”景安忙问。
陈氏拿着簪子往后躲了躲,仿佛生怕有人来抢,目光闪烁不定:“这……这是我小女儿珊儿的,当年我抱养她时,这簪子就在襁褓里……”
苏耕听得不对,讷讷地正要反驳,却被陈氏一眼白了回去。
“官爷,我家珊儿视如己出,从不曾向外人提过她的身世,故而就连她的户籍也是与自家人上在了一处,权当是亲生的!”陈氏继续说道。
户册上的苏若琅、苏云珊年龄相仿,只差了半岁。
景安闻言不疑有他:“请问这位珊儿姑娘在何处,我家主子想邀她去县衙一见。”
“这自然是好!”陈氏欣喜若狂地去了里间,拉起苏云珊,将一贯的大嗓门压得极低。
“珊儿,天大的喜事……为娘养了那野种这么多年,总算是没白养!”
……
几个时辰后,苏若琅才从镇上回来。
她今日颇忙,除了去德善堂,还去了一趟县衙。
刚走进苏家小院,她就听到屋里传来苏耕和陈氏的说话声,被刻意压低,只依稀能听清“女婴”、“银簪”几个字。
正狐疑着,忽有一盆水朝她迎面泼来。
随之响起的,是苏云珊拿腔拿调的声音:“苏若琅,你居然还知道要回来?”
苏云珊站在院门口,眼神很是鄙夷,仿佛苏若琅是个满身污垢的腌臜东西。
本以为这次能把苏若琅泼个正着,哪晓得居然被她给躲开了?
哼了一声,苏云珊愈发没好气:“还没成亲就成日抛头露面,如此的不守妇道……秦公子当真看走了眼,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水性杨花?
苏若琅不语,不急不缓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苏云珊一肚子的讥讽刚来得及开了个头,就连苏若琅来到了自己面前。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苏若琅漫不经心地挠挠耳朵,神色淡淡,语气也淡。
“我说你……你还没成亲就……”对上她如水的眸,苏云珊没忍住结巴了一下,那后半截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明明苏若琅才是那个失了贞的女人,明明苏若琅先前又痴又傻是众人的笑柄……
可为何此刻她眼前的苏若琅,光是站在面前就叫她莫名气短?
“怎么不说了?”苏若琅催促。
那眸光越是清冽,就越叫苏云珊心里发慌,仿佛自己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皆被看穿……
苏云珊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我……我不过是担心你,不想看你还未过门就被人退婚,到时有辱门楣,连累我也被人指指点点!”
“那我还要谢过你的关心了?”苏若琅眉梢微挑。
苏云珊愈发心虚,咬起牙虚张声势:“你……你爱谢不谢,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也要成亲了,到时你若敢眼红添堵,看我让娘怎么收拾你!”
说完,半刻也不敢停留,端着水盆匆匆往屋子里去了。
她还要梳妆打扮,去县衙见那从京城来的大户人家呢!
苏若琅:“???”
居然有人想娶她这个继妹,那人是谁,莫不是眼睛瞎了?
……
与此同时,德善堂后院的厢房。
十余年未曾染过风寒的秦墨卿正伏案翻阅户册,忽而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抬起脸来,神色莫名。
“王爷。”景安匆匆来报。
“何事?”秦墨卿的语气淡漠得一如往常。
“方才有人来报,苏若琅苏姑娘今日下午去了一趟县衙,说是聘礼放在家中容易遭贼,打算全搬去您府上存放着。”景安道。
放在家中容易遭贼?
这说法倒也新鲜。
“许是那苏家院子太破落,年关将至,此地贼匪猖獗,保不齐有见财起心的……”景安正儿八经地分析起来。
贼匪?
想到苏若琅那见了银子就两眼发直的继母,想到苏若琅身上那洗得发白的衣裙……秦墨卿阖黑的眸中多出一抹深意。
家贼也是贼,且比寻常贼匪更难防。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淡色薄唇微动,三个字言简意赅:“让她搬。”
“是。”景安恭敬点头。
默了片刻,秦墨卿又面无表情补充了一句:“若她遇上什么难事,能帮则帮。”
“……”景安闻言不免诧异。
先前王爷不是对那苏若琅冷淡得紧,除了必要的应对,压根不打算与她有过多牵扯么?
怎么这下竟吩咐起自己对她能帮则帮了?
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