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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习习小小年纪一脸豪迈,撸着袖子大嚼爆肚:“笑哥您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我家太爷爷吧,平时就不怎么待见我爹我爷爷,我憋着劲儿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扬眉吐气呢。”
王三笑不由得想到自家某个天真烂漫的小傻逼,他看向对面,即使知道这厮假报姓名,依然无法自制地产生了很多好感,点头:“我给你留意着,你太爷爷偏爱什么收藏?”
“书画!”穆习习不假思索,“老头在书画收藏上是狂热,只是眼力嘛,嘿嘿嘿……”
王三笑忍不住笑起来,心想以这小子的财力和对古玩的鉴赏能力看来,应该不外乎那么几家,他眼神不动声色地少年脸上扫过,仿若漫不经心地说:“北京城里收藏书画比较多的,第一当属恒运集团的魏老……”
穆习习眼神一亮:“他手里有什么好的,你帮我牵线,我买!”
“不过可惜,老爷子不缺钱,向来只进不出,”王三笑想了想,“百川杨家应该也有很多,杨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很是买过几幅轰动一时的国宝。”
“我知道她!”穆习习激动地大叫,“跟阔太斗富办画展,场面那叫一个牛逼,有人说她闺女是蕾丝边……”
看来也不是,王三笑刚要继续试探下去,突然转念一想,这小子藏头露尾,一看就知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再猜也没意思,索性不再白费力气,淡淡道:“京城是个藏龙卧虎的宝地,藏家多,藏品也多,我给你留心着吧,有好的自会联系你。”
“好好好,”穆习习连声道谢,凑到他眼前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你要帮了我这个大忙,到时不但佣金大大的有,我还可以介绍我姐给你认识,一米八,36d,惊天大美女!”
“……”王三笑吃下去的爆肚在嗓子眼儿噎住了,心想这小王八蛋要是自己儿子,早八百年就被人道毁灭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进门正好遇见熊二拎着一叠外卖盒从外面回来,他身材魁梧,脚下大头皮鞋踩得地板哐哐直响,一见他,凶悍的脸上绽开笑容:“嘿,你真有口福,”他拎起外卖盒,献宝一样地直戳到他面前,“刚出锅的爆肚,贼拉好吃!”
“……操!”王三笑灌了满肚子的羊杂碎都快溢出来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回酒店房间,王三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边和熊二相互攻击,一边掏出手机,动作突然停住了,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闪烁着:魏琮。
熊二知道他要工作,识趣地停了手,招呼熊大将外卖拿到餐桌上。
王三笑转头,看向窗户,光洁的玻璃上倒映出他满脸的嘲讽,他冷笑一声,接通电话:“喂?”
“三笑,”魏琮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带着些许时过境迁的陌生感,“最近忙吗?”
“不忙,怎么了?”王三笑淡淡地问,
魏琮的声音从容谦和,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想委托你帮忙买一件古董,今天有没有时间,方便来我办公室来谈一下吗?”
王三笑有些意外:“嗯?”
“如果不方便的话……”魏琮沉吟片刻,“也可以让我的艺术品收藏顾问去和你详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三笑有些自我嫌弃,心想人家早已经从往事中走出来了,你却还在瞻前顾后,实在是有拿乔之嫌,遂打起精神,爽朗地笑道:“方便得很,现在是八点,一个小时之后我到你公司。”
临走之前,王三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将一张纸条递给熊大:“去查查这个号码,这个穆习习……到底是哪家的小败家仔儿。”
他去了恒运集团,走进公司大门的一瞬间,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上一回进恒运集团大门的时候,魏琮还只是跟着兄长学做事的小跟班,如今竟已经执掌一方公司、呼风唤雨了。
时间到底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魏琮的艺术品收藏顾问是个叫赵良的男人,眉目如画、艳如春花,穿着整齐的西装一丝不露,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性感让人看得邪念横生。
王三笑记起,上回代表魏老和那个霉气冲天的魏光耀交易古画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笑眯眯地跟他谈着古董,内心却甚是下流地诽谤:看样子挺受魏琮重用,就是不知有没有爬过那厮的破床。
两人走进办公室,魏琮正在处理文件,见他们进来,站起来,和王三笑握了个手,指向旁边的沙发:“随便坐。”
秘书送上茶水,王三笑轻吹着杯沿的茶末,一脸的老气横秋:“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魏总这里的蒙顶甘露入口鲜爽,细腻清甜,不愧为贡茶之首。”
魏琮笑笑:“好茶还要有识茶之人欣赏才行,三少是第一个一口便品出这是蒙顶甘露的人。”
“过奖了,”王三笑唇角噙着标准的微笑,“魏总麾下藏龙卧虎,怎会没有识茶之人?在下一介小小的古玩掮客,只是见得稍多一些,略懂些皮毛而已。”
“你实在是谦虚了,”魏琮坐在沙发另一首,目光沉静地看向他,“这次冒昧将三少请来,是想委托三少帮我物色一件够档次的古董。”
王三笑目光与他一触即分,漫无目的地打量他办公室里的摆设,随口问:“送礼?”
魏琮点头:“是的。”
脑中闪过早晨穆习习的委托,王三笑灵机一动:“给令尊的寿礼吗?算起来,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也过去差不多快十年了……”
“不,”魏琮否认,“是送给一位世叔,他在事业和生活上都给了我颇多照拂。”
看来还真的不是魏家人……王三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询问:“你倾向于哪个方面的古董?书画?瓷器?还是玉器杂项之类?”
魏琮思索片刻:“他的收藏挺杂,仿佛更偏爱玉器,”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古画上,遗憾地说,“对书画的兴趣不是很大。”
王三笑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浑身一震,放下茶杯站起来,快步走到墙边,抬头看向墙上特质的展柜:“这是……”他猛地转头看向魏琮,“《宋郭熙溪山秋霁图卷》?”
“好眼力!”魏琮不假思索地夸赞。
王三笑仰头欣赏,笑着道:“这幅画曾在昭德拍卖公司2010年的秋拍预展上惊鸿一现,后来就神秘消失,原来是到了魏总的手里。”
“当时家父看了拍卖图录,一眼就看上了这幅画,通过拍卖公司和卖家达成交易,所以虽出现在了预展上,却没有正式上拍,”魏琮解释道,“后来家父将它送给了我。”
王三笑沉吟片刻:“这事也是巧,刚有人委托我找一幅古画,魏总就让我见到这样一件稀世珍宝……”
魏琮脸上笑容一顿,抱歉地说:“这幅画不能卖。”
“哦?”王三笑不以为然,每一个卖主都有一肚子的理由说什么不能卖,也没见古玩市场变得萧条,他笑盈盈地看过去:“我可以给魏总争取一个绝对让你满意的价格。”
魏琮笑道:“我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满足的人,你知道的。”
“……”王三笑十分微妙地发现他仿佛话里有话,笑容愈加灿烂,仰头看着名贵的古画,悠然道,“到底是不轻易满足,还是贪心不足……这两种说法可是有界限的。”
魏琮呼吸一窒,仿佛猛地被刺伤,幽深的眸子中一抹狂纵转瞬即逝,他瞬间沉静下来,看着对方俊美的侧脸,轻声说:“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王三笑脸上笑容寸寸皲裂,他倏地转过脸,凌厉的目光直直射进魏琮的眸子里。
魏琮与他坦然对视。
片刻之后,王三笑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他走回沙发,施施然坐下,从容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清甜的蒙顶茶,朗声道,“知道魏总您不差钱,我也不和您谈钱,北京经管科技专修学院的韩教授手里有一尊白玉寿星,羊脂白玉,乾隆工,端的是精致大方、细致入微,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弄到手,怎么样?”
“羊脂寿星……送礼自然是很好,”魏琮夸赞道,“你的本事从来都毋庸置疑,只是,我这位世叔最近仿佛对南红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王三笑暗骂这个王八蛋,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南红感兴趣你刚才跟我啰嗦什么玉器,操/你大爷的,他面上波澜不惊,笑道:“南红的话……百川杨家的老爷子有一个南红摆件,是玉雕大师顾永俊的作品,雕刻十分精美。”
魏琮摆手:“杨老爷子绝不会出手的。”
“……也是,”王三笑叹气,唏嘘道,“那是老夫人的遗物。”
“你知道得可真多,”魏琮一脸情真意切地恭维,“好像整个古玩行,就没有你不了解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好像还没你了解的多,”王三笑忍不住呛了他一句,没来由觉得魏琮这办公室格局特别压抑,他仰头,将一杯茶水牛饮下去,随手将杯子扔回茶几,站起来,“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会给你留意着的,”他回头,恋恋不舍地瞥一眼墙上的古画,“你忙吧,我走了。”
“哎,”魏琮突然上前走了一步,“我这也不忙,留在公司,中午吃个便饭,如何?”
“你不忙啊?”王三笑嫣然一笑,呛声,“我忙,再见!”
目送他瘦削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走出办公室,魏琮回头,认真端详着墙上的古画,满眼赏识。
赵良探头进来:“魏总,三少走了。”
“嗯,”魏琮点头,坐回办公桌前,随手扯过一打文件,刚要批示,突然抬手,指向墙上的古画,“把画收起来,别弄坏了,等他下回过来时再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