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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手里的龟壳掉下地,摇摇晃晃半响才止歇。
慕明思被吓了个半死,颤颤指着夜游:“夜……前辈?!”
华真呢?
慕明思头一个反应是被夜游给扔出去了。
夜游从地上捡起龟壳,微微抿了抿唇,眼底不见半分笑意:“听屠三剑说你精于占卜,来,替我卜一卦。”
慕明思怵得慌:“前辈想要算什么?”
“命。”
“这太笼统了,吉凶?姻缘?祸福?前程……”
“算命。”夜游将龟壳扔给他。
慕明思拿着龟壳暗中嘀咕,摸不准夜游大半夜是来干什么的,真是来算命的么,要不要给他算?
慕明思的占卜之术,是机缘巧合从一处密地得来的传承——《天道九宫》。从他师父青阳子都来找他问卜,便知他的占卜术十分了得。
但这套《天道九宫》伤天和、折天寿。占卜范围越广,窥天机越深,越是自损。所以慕明思每月只为自己占卜一次,算一算幸运色和吉位。
再偶尔为熟人占卜个姻缘祸福。
旁人只以为他是个玩票的,“神算子”的名声并没有传出天山去。
慕明思摇动龟壳,啪嗒,蹦出来十几颗石头。
夜游微微垂眼:“卦象何意?”
慕明思研究了下,眨眨眼,没怎么看懂。手掌在石头上拂过,石头与石头之间“刷刷刷”以灵线连接起来,竟是一个“死”字。
慕明思一愣:“无命无运,已死之人?”
“你咒我死?”
“晚辈……”威压灌顶,慕明思眼睛眉毛扭成一团,战战兢兢的辩解,“前辈,此乃卦象所言,并非我说的啊……”
没有解释完,他被夜游扒光了衣服卸了真气扔到屋外的雪洞里。
夜游不过是碍着青阳子的面,不好在天山地盘上欺负人家弟子,寻个理由罢了。
然而夜游倒是发现,慕明思这小子窥测天道的能力,似乎被世人小觑了。
*
夜幕即将散去,天色逐渐转明,简小楼站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夜游回来:“莫非送花给弯弯之人,并不是天山弟子?”
一个时辰了,以夜游的速度,估摸着足够去天霜界外转悠几个来回了。
素和将她拽进了屋,自己跨出门槛,两手抓住门边,准备从外阖上:“你休息吧,我都说了,渣龙一时半会回不来,你非不信。”
简小楼有点心疼那倒霉催的“孩子”,但想着夜游去探探“追求者”的底也好,若是遭了点小小的挫折就打退堂鼓,似乎也不值得可惜。
门被素和从外阖上,简小楼从内上了门栓,正准备设门禁时,她的灵台霍然一痛,好似被人当头重击一棒。
脚下虚浮,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恍惚间意识到是阿贤在意识里作祟,忙集中精神全力压制她。
素和住在隔壁,简小楼栓上门之后,他独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步朝左侧走了几步,忽然打了冷颤,有道怪异力量试图攻击他的意识防护。
抵抗中,觉着这道力量莫名熟悉,似乎是阿贤。
犹豫过后,素和大胆解除防护,以意识去捕捉她的意识,传音道:“阿贤?”
——“天行啊……”阿贤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极为微弱。
素和朝向简小楼的房门看了一眼:“你可以单独传音了?”
——“我很难很难才可以短暂突破夜游的力量,呜呜呜。”阿贤哭了起来。
阿贤释放出的意识非常微弱,素和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渣龙将你囚禁了?”
——“我原本已和小楼商量好,与她共生,尽量不打扰她的生活,只需她偶尔将身体借我一会儿,让我可以见一见你。可是夜游不同意,他和小楼商量着,准备借用借葬剑池底那柄神剑杀死我。”
神情微微凝滞,稍后,素和安慰道:“阿贤,他们不是要杀你,神剑先前可以将你和小楼短暂分离,用得其法,或许可以将你们彻底分离,是件好事。”
——“我说过许多次了,我回不去身体里了,若被斩出来,我的意识会彻底湮灭的天行……”阿贤越哭越凶,“而且,月痕剑根本无法分离我们,夜游得知那柄剑是我们幽冥兽族的克星,便打算借用神剑之力,一不作二不休,斩杀了我的兽身。兽身一死,作为意识,我也会慢慢消散……”
素和听着,袖下的拳头捏了捏。
以夜游的个性,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
但小楼竟然同意下手,他有些意外。
——“天行啊,我不想死,我想留在你身边,像从前一样。”阿贤抽抽噎噎,“你和小楼求求情,不要杀我,阿贤不贪心了,不要求借用身体了,阿贤愿意永远沉睡下去,只求他们不要斩杀阿贤的兽身,这样,阿贤也算继续陪着你了……”
声音倏然散去。
昏暗的天色下,素和的目光捉摸不定,他走回简小楼门外,曲起的指节摁住门框,迟迟没有动作。
两撇眉一蹙,感知到夜游越来越近的气息,回房去了。
……
夜游回来一推门,瞧见简小楼气息散乱,抱头蹲在地上。
身形一僵,夜游没有立刻将她拉起来,当下释放力量,从她头顶上灌了下去。
简小楼周身混乱的气息逐渐平稳,抬头一瞬间,皂白分明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犹如中了妖毒,狰狞恐怖。
夜游将她抱去床上:“阿贤说自己只是一道意识,没有力量,看来也是一句谎言。”
简小楼苍白着脸:“她使用力量,必定也有损伤,你强行将她封印,她生气了。”
夜游揉着她僵硬的手:“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将她分离出去。之前晴朗为你招魂,我给你师父递了消息,让他将厉剑昭带来天山剑阁,顺便将阿贤的本体也一同带来。”
简小楼忧心忡忡:“神剑能不能分离阿贤不好说,而且,阿贤被分离出去之后,还能回到本体里么?万一回不去,意识湮灭,只剩下条狗了。”
夜游突然道:“我准备将阿贤的本体扔进葬剑池里去。”
简小楼愣了一下:“扔?”
“从画乐蓉的描述来看,月痕剑和深渊里那柄孤劫刀类似,可杀幽冥兽,可斩王族。”
“这样不好吧,意识没了倒无妨,本体死了那就真死了,素和养了阿贤两万多年不说,在弯弯的梦里,我死后一直是她照顾着弯弯……”
“那你要将命让给她?”
肯定不可能,简小楼还没伟大的这份上:“既然如此,我认为我们得和素和商量一下,不能背着他杀死阿贤。”
夜游握住她的手:“倘若你与阿贤只能选一个,你认为素和会选谁?”
“我。”
“你看,我们很清楚他的选择,既然如此,还问什么?”
“但是……”
“以素和的个性,做出取舍之后,良心必定过不去,又得一阵子痛苦。不令他痛苦的办法,就是别让他做选择。就像当年他认为对不起琴雾心,和琴家联姻,被我暗中破坏是一个道理。他知道了以后,顶多只是恼我,却不会恼他自己。”
“你这个逻辑……”
“不对?”
“也不是不对,听上去有很道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可仔细一想吧,又全是一些歪理。”
简小楼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一直以来夜游的思维就很奇怪,一般人理解不了,他也从来不爱解释。
现在倒是学会了解释,依然理解不了。
但夜游有一点说的很对,普通大众都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比如她自己,若是做错了事情,虽会自责懊悔,但同时也会找出一万个理由来为自己辩护、开脱,以求心安。
素和则不同,他对身边的人常怀宽容,却习惯苛待他自己。
而夜游是另一个极端,他永远都是对的,他不可能错。
简小楼有时候觉得夜游这点很好,应该学习。
有时候又觉得素和才是对的,值得学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在赤和墨之间,还能坚持做“自己”,无论好的坏的全都学不会,这也另类的证明了自己“心性坚毅”。
“在阿贤的事情上,我的立场非常坚定,我可怜她,若是真想共存,我可以与她共存,可她非得吞噬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简小楼指着夜游,“但必须告诉素和,不可以瞒着他,我们先一起想办法,确定没有办法,我与她必须死一个时,再说杀不杀阿贤的事儿。”
夜游眉一沉。
“我恢复一下,你去说清楚。”
夜游坐着不动,简小楼推他一把,“现在就去。”
夜游还是不动:“我不怕他误会我。”
简小楼又推一把:“你不怕我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狗还得看主人。”
“你……”
“你说我脑子只有鸡脑子大我也认了,我想不了你那么深,只知这不是一件小事,必须告诉他……你不去,行,那我自己去说。”
瞧着简小楼颤巍巍的要去穿鞋,夜游无奈妥协:“你歇着吧,我去说。”
……
出了房门,夜游走到素和房外,叩了叩门。
素和正一脸严肃的坐在屋里,心里憋着一股气,一个按捺不住就要冲去隔壁。
听见夜游喊他,黑着脸解开门禁。
听完夜游的解释,他又愣住了。
这和阿贤说的情况不太一样,但他肯定更相信夜游。
毕竟以夜游的性格,会来解释,就不会瞎掰。
“我本不打算告诉你,是被小楼逼着来的。”夜游解释完,郁郁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告诉她,还想着与她多做沟通,可以增加我们之间的默契。”
“你托禅灵子将阿贤的本体带来,准备扔进葬剑池一事,是刚才告诉小楼的?”
“是。怎么了?”
“果然不可以将这个阿贤和我那条蠢狗划等号。”
阿贤对夜游的企图,对她自己的处境,了若指掌。
可她情有可原,这事儿最该埋怨的是殷红情。
素和心塞完之后,又陷入沉重的纠结,突然觉得夜游真不如别告诉他。
自己也是贱。
一面痛斥夜游总爱“为你好”,自以为是,不尊重人。
一面又不得不承认,他的“为你好”,实实在在,一点水分也不参。
*
晨起,夜初心推开窗,又是空无一物。
她已经一连几天没见着雪莲花了,她知道花是华真送的,只因她多嘴提了两句自己喜欢水莲。天山上没有水莲,雪莲勉强凑合。
夜初心趴在窗台上,手托着腮,遥遥看向远方雪崖上正在练剑的简小楼。
“咯吱”一声,隔壁的房门开启。
晴朗穿着单薄的法衣走了出来,站在廊下,朝着身后招招手:“刀刀,椅子。”
“来了大人!”刀刀从屋里爬了出来,它直立行走时太过高大,进不了门,只能像正常的狼妖一样四爪爬地。
晴朗在它脊背上坐稳,转头扫一眼夜初心:“厉剑昭为何还没到?”
“快来了。”
“等我将碎魂抽出,我要回阴司去了。”
“好。”
晴朗见她无精打采,便将眼尾一挑:“瞧你一副失落的模样,因那小子不来送花了?”
夜初心点头:“是啊,有点失落,第一次有人喜欢我呢。”
晴朗扬眉:“第一次?在你的梦里,我不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么?”
夜初心道:“你也说了是在梦里,现实中,你却很讨厌我。”
晴朗冷笑:“我讨厌你难道是我的错?
夜初心莞尔。
瞧她这幅轻描淡写的模样,晴朗忍不住道:“在你梦里,我与你好歹做了八千年恩爱夫妻,我讨厌你,你立刻就能移情别恋?”
夜初心一摊手:“不然呢?”
“呵,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真谢谢你放弃了我。”
“恩,我爹也是如此认为,听罢我的遭遇,原本还很可惜我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但通过与你相处,他告诉我放弃就放弃了吧,没什么可惜的。”
晴朗气结:“我配你,难道还委屈了你?”
他在狼屁股上拧了一把,“刀刀,本大人英不英俊?”
刀刀立刻高呼:“英俊啊大人!“
“本大人有没有魅力?”
刀刀仰头嗷呜一声:“有魅力啊大人!”
“本大人举手投足间,是不是足以风靡万千少女?”
刀刀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恭维奉承自家大人,是身为一名伽罗的自我修养,只管高呼:“有好多蜂蜜啊大人!
晴朗得意洋洋:“怎么样?”
夜初心微微笑着,再次举目望向远方。
晴朗自己落得个没意思:“你喜欢剑?”
“不喜欢,只是我小的时候,娘的禅剑刚入门,经常边照顾着我边练剑。”夜初心淡淡道,“你也不是个爱剑之人,但有一次,有个下属赠了柄宝剑给你,那柄剑十分漂亮,你随手舞了几下,发现我喜欢盯着剑看,便开始搜罗各式各样的名剑给我,多到足够造出一个剑冢,拿去开山立派……”
“又因我喜欢水莲,你将咱们的住处周围挖空,挖出个湖,引仙池圣水,栽了无数极品仙莲,每一株,都是你亲手从各处移植回来的。我们那栋湖中央的屋子,你取名为莲心小筑,还兴致勃勃的写了块儿块匾……”
“儿子七岁那年,你教他学字,临摹那牌匾,他不知是你写的,嘲讽了一句,你很生气。结果儿子竟真比你写的好,你前脚夸赞完,后脚就来找我哭诉……”
“女儿九岁那年……”
晴朗听她轻轻浅浅说着,微微有些失神。
脑海里随着她的描绘,浮现出一幕幕温馨场景。
大概因他是个孤儿,自小孑然一身,独自在泥潭里摸爬滚打,故而这般岁月静好的场景,竟会给他的心底带来莫名的触动。
晴朗没想过自己会有妻儿。
他自视甚高,一直认为,这世间没有女子配得上他。
从夜初心的描述中可知,自己能给她这样的宠爱,必定对她钟情至极。
夜初心仍在平铺直叙地道:“后来,你抽了我一缕神魂,耗费了三百年,在轮回池里炼制了一枚钉子,叫做生生世世锁魂钉,钉在你的魂魄里。”
晴朗原本颇有几分怅惘,思绪渐渐被“生生世世锁魂钉”给拉回到正轨。
他怔了怔,深深吸气:“你说什么,我自己给自己钉了锁魂钉???”
夜初心点头:“对啊。”
晴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锁魂钉其实就是连心咒的升级版,只不过连心咒是双方的,而锁魂钉是单方的,被钉了魂钉之人,在对方神魂受到重创时,会有强烈的同感,无论对方历经多少次轮回,同感也不会消失。
这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被魂钉钉住之人若是轮回,再怎样前尘尽忘,“同感”产生时,都有可能被唤醒记忆,与对方有关的记忆。
因为那些记忆被炼成了一颗钉子,钉在神魂里。
以阴司目前的水平,拔除不掉。
晴朗本打算杀了夜初心,“杀手”都找好了,倘若……
不!
未来改变了,那颗钉子根本没有钉。
晴朗顺匀了气儿,差点被她吓死。
夜初心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钉子脱胎于轮回池,而轮回是个圈。未来改变,我们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轮回轨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颗钉子,说不定已在因果轮回中转了好几个圈了。”
晴朗心头一悚。
身为执掌轮回道的官员,他当然理解夜初心的意思。
夜初心微眯双眸:“晴朗,你咽不下这口气吧,想要杀了我?”
晴朗吞了口唾沫:“怎么会,你掌握了我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初心道:“所以你更不能让我活着,但你怕违背禁制令,只能雇人来杀我。这个人,你会找一个我不熟悉的,恩,必定是个女人。这个女人修为得高,又不怕禁制令,必定是出身兵府的女将,毕竟武将没这么多忌讳,只有你这文臣才把禁制令看的比命还重。”
晴朗的腿开始止不住哆嗦。
夜初心摩挲着下巴,做出思考状:“恩,让我猜猜看啊。十方世界,七十二道军府,有十九位府君是女人,我筛选了一下,只有赵蓉秀和钟黎最有可能,因为她们是你的爱慕者,先前还曾为了你大打出手,但这个赵蓉秀长的不如钟黎好看,你选了钟黎……”
晴朗的脸已如白纸一张:“你……”
“她应该在附近了吧,不然以你对我的厌恶,不会特意和我聊天。你这个人,一旦算计了谁,动手之前,总爱跑去对方面前先暗中得意一番。”
“……”
枕边人成为敌人,一百个政敌也比不上。
晴朗指节颤抖,心中惊惶。
刀刀偏在此时哇了一声:“夜大人真厉害啊大人!”
“厉害个鬼!”
晴朗难掩心中恨意,一拳打在刀刀脑袋上:“夜初心,看在我一再相助的份上,我只问你一句,生生世世锁魂钉,是不是你编出来吓我的?”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再怎么钟情一个女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夜初心托着腮,但笑不语。
*
一连过去两个月,简小楼伤势复原,十四阶的境界也稳固住。
夜游与素和得了画乐蓉特别恩准,允许他们进入天山剑阁的藏书楼查阅有关幽冥兽和神剑的资料。作为一个从古老时代就存在的门派,他们的藏书非常具有价值,连精英弟子借阅都有无数限制。
然而非常时期,画乐蓉只能破例。
而天山剑阁一直在协商两盟合作的事情。
据说是两方已经同意合作,谁来主导,又是一通琢磨,谁都不肯让步,这个重任交给了天山剑阁。
这些和她没有关系。
需要她上的时候,她上就是了,其他事情不参与,想参与也参与不了。
盼着盼着,简小楼终于将她师父给盼来了。
正在山腰练剑时,远远窥见一袭月白僧袍的禅灵子从南山门入内,不只带来了厉剑昭和大白狗,还有一小点。
厉剑昭什么行头也没有,瞧着并不惧怕星力。倒是大白狗身披斗篷,蒙住一身白毛,只在眼睛处挖了洞,留给它视物。
与幽冥兽开战在即,风声鹤唳,路上省的出什么变故,谨慎些是好事。
大白狗脖子上有个狗绳,牵在禅灵子手中,一小点则在狗背上坐着。
原本一小点的脸上布满鳞片,如今鳞片不见了,露出白皙水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与海牙子颇为相似。
还有,今日并非十五月圆,他怎么醒了?
简小楼足下一跃飞了过去,惊喜道:“师父,您十七阶了啊?”
禅灵子顿住脚步,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家徒儿飞近:“上次在伏魔塔打了一架,为师也是受益匪浅。”
随后指着一小点,“徒儿来瞧瞧,他身上的诅咒是不是斩断了?”
简小楼先摸了摸大白狗的脑袋,再将一小点抱起来,认真检视,从外表来看,和正常的孩子的确没什么两样了:“点点,你还觉着哪里不舒服么?”
一小点羞怯的摇摇头:“没有。”
禅灵子念了声佛:“没想到,为师修习的剑诀居然可以斩诅咒,连自身的诅咒都给斩了……诅咒过渡子嗣,你身上的诅咒还在么?”
“许是不在了,我先前杀了不少妖兽,没有再被雷劈。”
“稍后为师还是给你斩一剑吧。”
“徒儿到是无妨,为弯弯斩一下试试。”
“自然,不过听夜游的意思,徒儿莫要抱太大的希望。”瞧见简小楼目色一黯,禅灵子安慰道,“等为师一阵子,突破了十八阶再试试。”
简小楼囧:“师父,您知道十八阶有多难么,瞧您说的,喝水一般。”
禅灵子敲了敲自己的储物戒:“为师从前修炼的慢,是因为穷,不得不苦修。你瞧,我这好徒婿,给了我不少见面礼。”
“师父……”
简小楼心中感动,他苦修可不是因为穷。
为了早日斩断诅咒,为了点点他们少受些苦,才会抛弃苦修。
一小点轻轻拽了下简小楼的衣袖:“弯弯呢?”
简小楼温柔笑道:“在呢,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一小点“恩”了一声。
“走吧师父。”简小楼抬步子时,看了一眼厉剑昭,见面半天不说话,不像他啊。
“他的嘴被为师给封了。”禅灵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嫌弃,“太吵了,一路上问东问西,嘴巴一刻也不停。”
挥手给他解开。
厉剑昭长长喘气过罢,立刻双手画了个圆:“小楼,原来赤霄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啊!”
他已经词穷了,自从离开赤霄,穿梭于在星辰大海之间,满脑子全是惊叹号。
简小楼抱着一小点,将他们往自己住的木楼里引:“是啊,我第一次出来时,不比你强太多,也是追着人问长问短……师父您呢?”
禅灵子淡淡道:“为师倒是挺失望的。”
简小楼一愣:“失望?”
禅灵子叹道:“为师以为的仙界应是祥云朵朵,美不胜收,结果却是一堆堆的破石头。”
“大师,你没搞错吧!”厉剑昭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是石头没错,但你见过这么大的石头吗?!”
“大或小,不一样是石头么?”
“当和尚比当书生还无趣!”厉剑昭甩甩手,看向简小楼,“对了,你找我来帮忙,到底帮什么忙?我在我们书院可是精英弟子,很忙的!”
简小楼正准备说话,一道银光飞驰而来。
她心神一凛便要出手,等看清楚是什么,又平静的收回真气。
厉剑昭瞧见一根覆盖着鳞片的棍子朝他飞来,力道不强不弱,他伸手接住。
棍子的重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直接将他给带趴在雪地里。
夜游凭空出现在简小楼身边。
一小点在简小楼身边有些怯,瞧见夜游之后,眼睛里噙着泪,伸出手:“夜叔叔。”
夜游将他抱过来:“点点乖,你母亲就快来接你了。”
攥起袖口给他擦了擦泪,从他这张小脸上,依稀看到一些海牙子的影子,夜游心里揪了一下。
收敛情绪,他对厉剑昭道,“只需你帮个小忙,这件世间罕有的玄黄棍就送你了。”
简小楼在一旁无语,送什么送,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再看厉剑昭一副得了大造化兴奋的快要蹦起来的样子,不免心生感慨。
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与傲视在一起谈笑风生。
入了轮回之后,前世再深的爱恨情仇,也都烟消云散了。
夜游猜出她的心思,一手抱着一小点,一手遥遥一指:“然而恨亦散,爱难消。”
“什么?”
简小楼顺着他的手势放出神识,窥见正与素和聊天的金羽、云竹子,脊背渐渐僵直。
禅灵子也探了过去,眉目间松懈不少:“这两位前辈暗中跟了我们一路,我一直担心着,原来是你们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