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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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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小少爷又是查水源,又是要叫军医,下一步是要做什么?”镇河发现自己对谢听白是越来越好奇,但对方看着好像要生气了一样。

    谢听白有些不习惯的向后缩了一下,但镇河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小少爷给属下说说嘛。”

    “下一步要带俘虏。”

    谢听白一向对镇河有些敬畏,总觉得这人跟在阿姐身边的时间足够长,资历要比其他人老很多,所以一向把他当成长辈一样看待。

    “哈哈哈。”镇河突然松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这法子小少爷是最近才刚想到吗?还是说之前一直没用这个办法,是因为想要堂堂正正的打赢对面。”

    谢听白这时候彻底恼怒,“对面虽然是敌军,但城里的百姓是无辜的,我想要尽量把这场战争对百姓造成的影响降低,难道这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没有。”镇河抬头,目光好像能看到他的内心,“那小少爷又是为了什么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呢?”

    为什么……

    谢听白垂下头,他私底下见过被抓过来的俘虏,他们并没有感激宋风的优待,不仅对澧朝的将士们恨之入骨,还做过很多伤害澧朝子民的事情。

    而且他们营里的疫病越来越严重,谁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对方用的毒计,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需要立功,用最短的时间把仗打完,快一点儿进行下一场战争,也能快一点回到阿姐身边。

    “我没有心怀天下,同时兼顾多方的能力,哪怕背上骂名,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护着身边的人就够了。”

    谢听白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所以才执意让宋将军称病,哪怕日后真的出了问题,骂名也自己来背,绝对不牵累旁人。

    但就算这样,他也想要见一见阿姐,想问一问阿姐,他做得对么?

    镇河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谢听白的头,“莫怕,迷茫的话,问答时间?”

    谢听白摇头。

    “长公主那些年第一次上战场,是我从头到尾在陪着。”镇河笑眯眯的又问了一遍,“还需要问答时间么?”

    谢听白抬头,镇河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像从前顾昭惜在皇宫中养的那只小狗,“属下给小少爷讲个故事吧,当时长公主还是个小姑娘,第一次上战场,对方连占了澧朝三座城池,长公主手里只有八千人,几乎是以卵击石。”

    是了,当时并没有人看好顾昭惜,也不觉得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能够接替顾行简打好后面的仗,顾行简重伤以后,澧朝连输三城,军心涣散。

    顾昭惜当时也面临着和谢听白当下一样的抉择,而且要更加紧张。

    打输了,面临着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去世的局面,二哥也因为受伤战败,定国公府很显然不会给予任何支持和保护,她回去和二哥的下场只能是生不如死。

    打赢了,名声自然是要不了,八千对五万,只能用脏手段来赢,回去免不得又要接受一群文臣的口诛笔伐,而且身上还要背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怎么选都是错的。

    “阿姐最后赢了那场仗。”谢听白记得楚远洲在酒楼里提到那场战争还是心有余悸,但是他并没有详细听说过这场战争胜利的内情。

    镇河看着他,二人视线齐平,“你阿姐当然是赢了,她分出了一队精锐,安排好了这边一切后,直接在那边的堤坝多处地点埋下火药,牺牲了那一队人,然后漫天遍野的水倾泻而下,当时城池里都是漂着楚国百姓、士兵的尸首。”

    “炸了……”

    “对,不仅仅是炸了。”镇河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局面,“京城不给提供粮草和补给,长公主还做了山贼的行当,抢了楚国周边百姓的马和药品,你再猜猜,那场战争后来是把什么做了军粮才撑了那么长时间。”

    谢听白看着镇河,当时阿姐面对的都是楚国的百姓和俘虏,除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可以作为军粮的存在?

    镇河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对敌人若是仁慈,最后吃亏受难的只能是自己,顾昭惜当时没得选,谢听白现在也是一样。

    “怕么?小少爷。”镇河看着谢听白的手指,当初他和顾昭惜站在高处,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队精英牺牲在楚国的堤坝下,看着洪水灌进整座城池,也看着百姓哀鸿遍野。

    顾昭惜攥得指节发白,面上却一丝不动,心里应该是怕的吧。

    谢听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眼,“叫军医来。”

    镇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军医进来以后,有些犹豫的盯着谢听白,他听说宋将军卧病在床,将决策权交给了谢听白的事情,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谢小侯爷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不过进了军帐还是好好的给他行礼问安。

    “军中疫病如何了?”谢听白垂眼,眸中神色不明。

    提到了这个,军医只能叹气,“疫病传播速度极快,如今军中的药品供应不足,老夫哪怕想要治病,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尽量保证军中主力尽量不要染病。”

    向朝廷求救是来不及了,上下手续审批,再加上是否会有有心之人可惜阻止,恐怕等消息传回来,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了。

    “我年纪尚轻,对于很多医学药理了解不您透彻。疫病如此严重,若是有患病的兵士死在了水源处,那……”谢听白一副虚心的模样询问。

    镇河在一旁几乎笑出声了,顾昭惜和谢听白两人在某些方面上来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坏得不够纯粹,也没有机会好得透彻。

    顾昭惜在那边突然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人在说自己,沈慎行伸手递过去一块帕子,下意识的猜测,“殿下担心谢小侯爷?”

    沈慎行一直觉得谢听白去战场是长公主殿下的安排,为了让他收拢谢家旧部,在战场上的一些功劳,他日入朝也算是长公主或者二殿下日后争夺皇位的助力,但现在听起来似乎不是如此。

    顾昭惜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本宫原本不愿让他去战场,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决定,好在去的是宋将军手下。”

    沈慎行一听到宋将军,下意识开口,“是那位宋风将军么?”

    看见顾昭惜点头,就连他都要感叹一句,谢听白运气好了。

    宋风可是出了名的好人。

    在外行军打仗时,从不做那种贪功冒进的事,而且非常愿意给手下提供机会,无论手下的士兵出身高贵还是寒门,只要有真才实学,他都愿意无条件的提拔对方。

    就连他这个文臣都知道,现在朝廷里有很多在陛下面前眼熟的武将都是从宋风手下走出来的兵,若是宋风真的有心要压制他们,恐怕他们一个两个的,哪怕有朝一日死在战场上都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谢小侯爷去了宋将军的麾下是否能够立功先不说,是一定能够学到真本事的,殿下不必太过于担忧,臣听说过宋将军对待手下的将士很好,而小侯爷平日里也是个谨慎的性子,会平安归来的。”

    沈慎行此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眼色,懂人心。顾昭惜是澧朝的长公主殿下,若是真的要给谢听白在朝廷中谋一官半职根本不需要他去战场上硬是走那么一遭。

    哪怕真的要去战场,愿意“关照”谢听白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完全不必如此依靠自身本事真刀真枪的拼杀,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谢听白想要自己立功,所以他在关怀的时候只说了祝愿谢听白平安回来。

    “借望尘吉言了。”顾昭惜虽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拦着人,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要让谢听白闯一闯,无论会不会吃亏,都有自己给他兜着就是了。

    二人在谈话的过程中,那个被顾昭惜用金饼子买回来的青年一直一声不吭的坐在顾昭惜的身后,手上还牵着顾昭惜的裙角。

    青年心里对他们口中的那位谢小侯爷是羡慕的,总觉得小侯爷是被爱着的,哪怕是瞒着家里人去战场,也不会被嫌弃,有人帮着收拾烂摊子,也有人给他准备后路,一直期盼着他能平安回来。

    沈慎行扭头看向青年,欲言又止。

    “望尘。”顾昭惜有些好奇,顺着沈慎行的目光看过去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她当时决定让人留下,也不过是因为他和听白长得在某个角度非常相似,先不说这个人的经历是好是坏,但是她却怎么没有办法想象谢听白有朝一日会承受这些。

    “他日我们回京……”

    沈慎行知道长公主这话就是不打算把青年带回去了,他也非常上道的点头,“殿下和臣此次来了宜州,治理水患抓出了当地的蛀虫,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他摆明了就是在告诉顾昭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青年的事情传回京城,只要顾昭惜不将人带回去,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从他嘴里知道顾昭惜在宜州买了面首的这件事。

    沈慎行虽然不知道顾昭惜到底是在顾及面子还是别的,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该说的也还是要说。

    顾昭惜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她是打算好好的将人安顿好,随后再做其他安排,若是听白从战场上回来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眉眼和他有四分相似的青年,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模样。

    上次光是给老五挑了几件衣裳,谢听白知道这件事情后回去就砸了不知道多少个瓶子,虽然是特地回去侯府砸的,但也能看出来火气不小。

    青年一直在盯着顾昭惜的裙角,听到这句话后扯了扯顾昭惜的袖子,“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吗?”

    这话说的,再一次让她汗流浃背了。

    “你跟着那位‘父亲’受了太多的苦,本宫安排人把你买了出来,日后会给你安排好合适的身份,无论是想要离开宜州,还是在当地做一些小生意都可以,会有人一直照应你的。”

    顾昭惜现在的态度可谓是足够耐心了,若是换成旁人,她早就挥手让人滚蛋了,但一转头看向那张脸,再多的火气也要压下去。

    青年摇摇头,“我要跟着你。”

    沈慎行低声笑了一下,“这位公子,你可知你面前坐着的这位是当朝的长公主殿下?你想要跟在长公主殿下身边自然是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仆从、谋士、侍卫?仅仅一句我要跟着你可不行,而且若是当真要跟着长公主殿下回京,也要好好的想一想……”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青年突然抬头看向沈慎行,眼睛中的神色亮晶晶的,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坚定,“我是面首。”

    沈慎行突然住口,顾昭惜刚喝进去的茶差一点喷出去,洄天和沈清也面色古怪的盯着顾昭惜。

    “你被送进来的那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在榻上一觉到天明,本宫在桌案坐到了天明。”

    天知道顾昭惜有朝一日还能体会一下自家二哥平日里在酒楼中被抓出来之后,百口莫辩解释时的心理状态,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口碑还算得上是不错,解释完这一句后,大家也就正常了。

    也是,长公主若是当真想要去养一个面首,根本不必大老远跑到宜州,只要把话放出去,京城里的富家公子哥还有那些世家子弟,怕不是要把头削尖了往长公主府里钻。

    “可我是面首,你买了我。”青年好像完全讲不通一样,打定了主意要赖在顾昭惜的身边。

    顾昭惜也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想跟着便先跟着吧,望尘,明天我们去城郊。”

    沈慎行刚打算应下,却被青年截住了话头。

    “不应该去城郊,如果你们要找灾民,他们都被太守赶到了武亭坡。”青年手里依旧没有放下顾昭惜的裙角。

    沈慎行皱眉,他知道对方是宜州太守送过来的,毕竟当时的晚宴上还有很多贴合自己胃口的舞姬,除了示好,也存在着几分想要刺探消息的意思,如今这青年的话究竟该不该信?

    “知道的这么详细,为什么要告诉我?”

    顾昭惜在询问青年的时候巧妙的改变了称呼,因为青年从来都没有提起过长公主这个身份,所以她也没有用这个身份压人。

    青年没有借着这个机会拿乔,也没有和顾昭惜谈要求,轻轻的低了低头,“我曾经跟着他们一起去赶过灾民, 所以我知道那些灾民都在哪里,你们如果想从灾民嘴里听到这里的事情,只能去那儿。”

    顾昭惜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是一片笑容。

    “好,我们会去那儿。但你就不要跟去了,好好的在府里待着,若是让太守知道了,恐怕你的卖身契就算在我手里,他也会想着把你弄回去,毕竟顾及强龙不压地头蛇。”

    她伸手拍了拍青年的头,随后便引着沈慎行走了,一路上没有带其他人,洄天和一名带着面具的侍卫跟在他们身边,负责保护二人的安全。

    他们特地做好了易容,还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别说是那位宜州太守,沈慎行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来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了。

    出行之前,沈慎行被顾昭惜摁在屋子里硬生生的灌了两大碗汤。

    他不懂药,但也知道长公主没有任何理由杀他,不过这药的味道实在太过于苦涩,哪怕他这个成年男子都想着吃上两块蜜饯。

    “别嫌弃了,这两碗药若是不喝下去,本宫担心你要和那些灾民一样被扣在武亭坡。”

    顾昭惜经历过瘟疫,所以知道疫病传染得有多迅速,虽然不了解宜州这边的瘟疫有什么区别,但却能够凭借以前战场上的经验提前煎出一副药来。

    给沈慎行还有身边的那几个侍卫都灌下去,至少能够保证他们几人见过那些灾民之后能平安无事的出来,最起码不会那么快的被传染。

    “没想到宜州还有个武亭坡。”

    几个人到地方之后,顾昭惜便皱了眉头,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远远就能看见很多侍卫在看守,这些侍卫脸上都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下是厚实的白布,里边的灾民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抗,病歪歪的瘫在一旁。

    洄天秘密的跟了一段时间,发现武亭坡里虽然进行了简单的医疗措施处理,但是这些侍卫却并没有将这些灾民的命放在心上,确诊得了瘟疫的灾民会被带走,直接烧了。

    “他们没有办法解决瘟疫,也不能直接将这些灾民都大批量的处死,否则户籍册对不上,只能慢慢的拖着,在您之前来来回回也有一些官员和灾民想要进行告状,但路上都被处理掉了。”

    洄天将打探到的消息汇报给二人,顾昭惜皱眉,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情况了,那个太守看起来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私底下胆子居然这样大。

    “我们能进去吗?”

    她决定亲自进去看一看里边的情况,再做决定。

    沈慎行还没有开口,洄天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殿下若是有需求,属下愿意进去一探究竟,但是殿下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可是他却清楚,顾昭惜全身上下最珍贵的并不是那个长公主的名头,而是她的这一身血。

    当时先皇后和名医孙问尘想尽了办法,用尽了珍贵的药材,就是为了让顾昭惜的血能够解百毒,治百病,虽然最初是为了给太子做好准备,但谁也不知道顾昭惜的血究竟多么有用。

    现在武亭坡里面全都是得了瘟疫的灾民,远远看来就能判断出他们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治疗,甚至连最基础的温饱都做不到,若是顾昭惜血液的秘密被人发现,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对她下手。

    真的到了那一刻,哪怕自己是最优秀的暗卫,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保住她。

    沈慎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洄天,顾昭惜却没有听话的意思,“你可以守在外面等着接应我们,望尘会一同进去。”

    洄天自然不愿,最后还是听从顾昭惜的话,和另外一名暗卫守在能观测到武亭坡的地方,等待随时支援他们,顾昭惜和沈慎行二人假扮成进山采药的兄妹,打算和那些守卫“偶遇”。

    二人混进去的方式又传统又简单,武亭坡里边的灾民只多不少,而且进山打猎或者来山上采摘草药的人也都会被他们扣下。

    顾昭惜等人今天穿得本来就很素,伪装成山那边的百姓,刚接近武亭坡就被里边的守卫抓住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些守卫手里的兵械都是特制,顾昭惜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兵械和京城中禁卫军正在使用的那批如出一辙。

    沈慎行挡在了顾昭惜的面前,脸上的表情讨好中又带着几丝惧怕,“军爷,在下和表妹是大夫,特地来进山采药,还望各位军爷行个方便。”

    几名守卫相视一笑,“你们既然是大夫,那来这边吧。”

    沈慎行并没有露出马脚,“敢问军爷是带草民去看病吗?”

    “对,治好了有重赏,哪怕治不好也不会追究你们的罪,现在宜州的情况想来不必多说,你们都知道,正是缺少大夫的时候。”

    那些个守卫似乎害怕这对兄妹不相信,还提前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了一锭银子扔给沈慎行,沈慎行自然不会拒绝,拉着顾昭惜小心的跟在守卫身边,一路上并没有多打听。

    守卫们倒是非常满意这对儿兄妹的识时务,这些天来他们抓来的那些大夫不是染上了疫病被杀,就是待了两天,哭着喊着要逃跑,还有的大夫想将武亭坡的事情传出去,害得他们挨了不少上司的骂。

    “就是这里了,进来吧。”负责给他们带路的守卫和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顾昭惜暗自将进出的路线记好,在心里感叹这个武亭坡真的名副其实,哪怕当地人在这七拐八拐的路线下也会迷路。

    刚从入口进去,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们两个都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