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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抚民校尉郑深也从郑县来到了长安,前来迎接的是他的弟子----皇帝身边的侍郎方正。
郑深心中颇有些激动,他虽然身在郑县,离长安城并不远,但是并不常来,上次来这儿是两年前,那时还是更始朝,万事凋蔽,长安城远没有这番气象。更重要的是,上次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儒生,来到帝都只是闲着散心,如今却已是朝廷大员,皇帝依赖的臣子,这一次来是要大显身手,辅佐明君,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郑深十分庆幸当初的选择,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这样的机会,错失一位可以倾心辅佐的帝王,错失施展自己才能的这一方大舞台。
他边走边感叹,皇帝陛下实在是有为之君,才几个月时间就把破碎的长安城收拾成这般模样。
这时车子拐进一条街道,两边都是雕梁画栋,像是什么豪华的商户,此时却都紧闭大门,显得格外冷清。
郑深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他身边的弟子,皇帝身边的侍郎方正道:“夫子,这是最近新建成的红灯市。”
“红灯市?既然是市,为何竟如此萧条?”
“夫子,这条街上全是女闾,只有夜间才营业。”
“什么?”郑深皱了皱眉头,“陛下竟允许这么大张旗鼓地建红灯市?”
方正轻声道:“夫子,听说这红灯市背后的金主是翟兴,也有人说,其实这就是陛下建的。”
郑深不说话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那时的女闾虽然常见,官府并不禁止,但是由皇帝大张旗鼓地兴建,这还是头一遭见到。在一个自命端方的儒者看来,多少有些伤风化,并且有损仁德之君的名声。
方正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当然,陛下并没有公开兴建这些,而是默许。这里都由本地商贾经营,其中最大的是长安城大商候春。夫子,我听说。。。”
方正顿了一顿,声音愈加低了下去,“候春,包括其他几个有名的红灯市大商,陛下都在暗中。。。为此,陛下的内库才能财源不断。”
“哦,”郑深若有所思地道:“这个,确实赚钱,是好买卖。”
方正又道:“夫子,除了这红灯市,还有金牛市,金牛市全是赌坊,每日赌金以亿万计,不仅许多人平日去赌博,每到有球赛时,还会面对百姓开盘赌球,那时的赌金更是多得吓人。据说这买卖背后也有翟兴撑腰,其实说到底也是陛下。如今长安城号称有四大市,东市、西市、红灯市、金牛市,每个都日进斗金,原本的南市和北市都及不上。夫子,要不您。。。劝劝陛下,毕竟这些都是蝇头小利,陛下乃仁德之主,当行教化。。。”
“迂腐!”没等他说完,郑深便斥道:“有为之君当抚百姓,利万民。这些买卖,陛下不做,那些商人也会做!商人敛财,都用于享用,于国于民何利?反不如将此利归于陛下,归于国家。如今大汉百废待兴,百姓嗷嗷待哺,有多少用钱之处?岂可为一已之名,误了民生大事?陛下,陛下行事看是为私,其实是为公,如此,愈发看出陛下之敢作敢为,大公无私。”
方正见恩师教训,不敢再说话,只是垂首谢罪。
郑深又道:“当年管相兴女闾而富齐,百姓咸称其美,齐国称霸诸侯。便连孔夫子也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数百年过去,你怎么还有这等迂腐之想?方正,你要多学些经世之学,济世之道,为天下做些实实在在之事,切莫只为了些许微名,成为有空名无实用的腐儒。”
方正被训得汗都要下来了,只得不住地认错。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好像与夫子平时教的那些君子之行不太符合。
郑深又询问了许多长安之事、朝中之事,方正说得很详细,最后道:“赤眉军一系老首领只剩空衔,陛下极少任用,几乎都闲在家中,反而是几个善战的将军仍有带兵之权,其中濮阳将军芳丹最受重用,如今带大军驻扎在函谷关外。皇帝的身边,因为夫子不在,被杨延寿钻了空子,他眼下最为得宠。还有一些长安的名士、豪门子弟,也都得到重用。唉,夫子不在朝中,我等郑县旧人都没了倚仗,都被那些人挤到一边去了。”
郑深作色道:“切莫说什么倚仗!汝等不管在什么位置,只须尽心做事,为陛下分忧,还需要什么倚仗?身上的本事便是汝等的倚仗!还有,不要再分什么郑县旧人,长安新人,同朝为官,都是大汉的臣子,还分什么新人旧人?”
方正只有受教,连连称是。
郑深进宫面圣,君臣相聚自然欢喜,当面叙谈别后情景。郑深感觉每次再见皇帝都有耳目一新之感。如今的刘钰已执掌大权,再没什么掣肘,气度又自不同。
皇帝问道:“子渊,今年的秋收如何?”
“回陛下,左冯翊比去年减产两成,虽幅度不小,但人口减了三成,粮应该还是够吃的。虽然之前左辅都尉搜集了许多粮草以供军需,使得民间缺粮,好在左冯翊豪强出了不少力,在抚民将军的统筹下,百姓虽然不敢说吃饱,但是也不至过于饥馁。从目下看来,过冬是没有问题的,或许还有些余裕。”
左冯翊的豪强以乌春为代表,是最早追随小皇帝的一批人,虽然被大大地薅了一通羊毛,但是也在皇帝身边牢牢占据了位置,算起来一点也不吃亏。
“抚民营在五个屯田点开荒数千顷,又将十数万无地流民安置在闲田之上,在秋收之后,抚民营率军民广植宿麦,将军亲自下田耕作,军民争相种地。百姓皆说,明年再不会挨饿了。”
“好啊!好!”皇帝高兴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问道:“刘彪在忙些什么?”
“刘校尉,”郑深有些迟疑,“臣与刘校尉很少见面,不知他都忙些何事,不过据说刘校尉最近有些贪杯。。。陛下,臣斗胆,敢问陛下为何处置了刘校尉?”
“唉,当时三十万大军在城外,朕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行事莽撞,若是不走,想必会被人盯上,免不了找他的茬。”
“陛下对畜牧校尉一派爱护之心,想必刘校尉必能领会。”
“他能领会才怪了!”刘钰冷笑一声,“刘彪胆子又大,性子又躁,做事没分寸,该好好地磨一磨了!”
“暂且不必理他!”皇帝把刘彪放到了一边,说道:“子渊,朕与你说实话,京师之粮只够军民吃到明年春天,朕为此日夜忧心,把你召来,也是为了此事,子渊,快替朕谋划谋划,如何能积攒钱粮,作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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