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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赵国时,是深秋,而这时已至仲夏了。
天很热,像是快把琇莹给烤熟了,虽然兄长说不可以失礼,但琇莹忍不住还是偷偷擦额角的汗。
这是亲爹给的态度昨晚刚至,便有一大群人在他们身上摸来摸去,说是什么验明真身。今早又是安排在大夏天咸阳城门口接他们,结果自己还迟到了。
他看着一脸期盼的兄长,在心里谇道,真是够招他诅咒的讨厌鬼。
阿政没想到自己在放空,竟被琇莹误认为是期待父亲到来。
可笑,他明白今日父亲一定会来,不早但也不会晚,他猜定是早朝结束,说不定还要领着不少官员来见他,告诉所有人阿政入局,可以开押他了。
就算阿政在赵国己经递了投名状,谨慎的他也自然要打一棒槌的,今早要他们早到不就是父亲给予的施压,免得阿政这头狼崽咬掉他的头。
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与利益纠缠在一起,他便看得清楚。
如同那咸阳城外永远奔腾的清澈的泾水和浑浊的渭水一样,这局势在他眼里也分明。无非对他有利的是泾水,不利的是渭水。
这咸阳城,渭水太多,父亲要为阿政引泾水,那么阿政便等着。
他沉默不语,态度挑不到任何错误。
果然如他所料,一大群汉子穿着官服从章台宫向他们走来。
台已经搭好,主角也要登场了。
为首的那人身形消瘦,似有不足之症,可弯眉修目,笑起来清隽温润,皓如朗月,模样与阿政像极了,大扺是父亲。
靠在他身后最近的是一个微胖的面白男子,瞧着面善。想来便是吕不韦了。
阿政向前行去,双手交合,向为首的男子施了一个标准的秦礼,用自己日夜苦练的流利的秦语道,"政自邯郸归来,日夜思念父亲。"
他装作情难自抑的模样,眼眶红肿,哽咽道,"多年未见父亲,是儿不孝。"
被他扯住手的异人咬着牙,臭小子,竟然挣不开他的手。
多亏也是多年的老演技派,异人面色无任何变化,依旧笑得温和。
他为阿政引见其他人,阿政一一见过并施礼。
礼数周全,进退有度,连秦语说的都很流利,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无后台的阿政自然一露面便得到了老秦贵族的欢喜,比起一看就被楚人养的亲楚的成蛟,他们当然更爱这个无论在身份还是功劳方面都比成蛟强的阿政。
当时就有嬴氏宗亲,摘下自己身上的玉珏挂在阿政腰上。
异人见状,眼眸中精光闪过,今日后,他的太子之位稳了。
阿政面上笑得纯粹干净双手接过玉佩,同样的阿政也知道他的位置也稳了。
异人笑着与诸位大臣寒喧过一阵,才带着阿政和一直站在马车旁看阿政但不做声也7 打扰的琇莹回去,全程竟忘了一直在马车上翘首以盼的赵姬。
阿政牵着琇莹的手,琇莹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手上的细汗后,示意他额上也有热汗。阿政顺势低下头,琇莹掂脚替他擦了,才贴在他耳朵边道,"阿兄,一会做冰,吃吗"
阿政点头,"你少吃点。"
这边异人见他兄弟俩后面在说悄悄话,停下了脚步,也挥手令吕不韦停下了脚步。正巧琇莹只顾着和兄长说话,不小心撞在了异人的背上。
他顿时如沾了脏东西一般快速避开,躲在了兄长背后,对不起,不熟,而且看他就烦。
他的反应把异人弄笑了,他勾起了嘴角,然后一把把琇莹抱了起来。
烦死了,不知道黑衣服吸热嘛,热死人了,热浪都打到我身上了,可不可以不要碰我。
可惜琇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
琇莹决定放弃挣扎,结果他还没嫌弃他身上热呢,就听见异人批评他哥,"怎么好好一个幼弟,被你养成了这般大姑娘模样"
琇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我是大姑娘我忍了,骂我哥不能忍啊。
于是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开口就怼异人,"公高位,竟也不能避开以偏概全看观人。"
阿政因为此话凝重的脸瞬间便破冰,重展笑颜了。
就连跟在一旁的吕不韦也憋着笑,异人不愧是阿兄的爹,他抱着琇莹,笑着道,"琇莹,以偏概全,人皆有之,庶氓高位,有何区别。"
琇莹擦了擦额头的汗,才道,"庶氓高位,高度不同。庶氓见我,皆低头,只记得我是小公子。兄长比我高,一眼便知我全貌。公比兄长高,难道更不应看我与兄长全貌。"
异人听见他话,将他放下了,面色突然泛红,"善。"
琇莹以为他喝假酒了,见他把自己放下,忙跑到兄长身边。
阿政牵起他手,他顿时冲兄长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于是阿政也微笑着领着他幼弟进了在秦朝的家。
异人住在当今的秦王,原来的安国君府,家里面积很大,楼台亭阁皆有。
琇莹挑了个靠近荷塘的偏殿,别问,问就是凉快。而且侧门一开便能看见百朵艳荷。
这座偏殿比他们原本的小屋大了很多,将阿政不舍得扔的书简和琇莹的小发明放下还剩很多空间。
琇莹对那些跪坐的低案不甚满意,自从他和兄长都可以折木时,他就致力于向兄长说长桌长椅的好处,至少现在兄长宁愿坐在案上写东西,也不愿跪坐在案前,生怕长出了罗圈腿。
阿政拿笔记下了琇莹说的要换掉的东西,然后将半化的冰一饮而尽。
才道,"这里估计会呆很久,我去找少府要点木头吧。"
琇莹坐在自己设计的折叠竹凳子上,正吃着冰,听到兄长的话,顿时放下了小木碗,哭丧着脸,"啊"的一声,趴在了地上,"连木头都要跟别人要啊"
阿政见不得他这模样,将他扶起来,"你觉得秦公子去偷砍太子府的木头这事传出去如何。"
琇莹喝了一口冰,"不如何,我不在乎。"他脸皮厚,无所谓。
阿政斜看了他一眼,道"可是违秦法,小琇莹。"
琇莹顿时咬了一口冰,"讨厌没有分寸感的秦法。"
阿政笑了,"这树属于秦国财产,不可擅动。"
"秦法太严苛,让人展不开手脚。"琇莹将冰喝完,随口抱怨道。
"束缚民众,比让他们流动招祸强多了。"阿政不赞同道。
"可他们也是人啊你当时也见到了他们不是书中说的没有智慧。"琇莹反驳道。
"他们 "只是我当做入局的又一朵锦上花,可一开始他是这样想的吗
那些庶人操着秦腔跟他说话时,他拿他们当人,与这咸阳城诸人一样的人。
阿政沉默了,良久才道,"秦法是秦强国所需,秦必尊的铁律,无人可以更改,除了王。"
"所以我在等兄长。"琇莹侧首看他,"我想和兄长一起去建立兄长所想的秦国。"
"我一路行来,见惯众生苦难,也体会世间炎凉。"阿政轻道,他见到庶民的血肉,他可能依旧把他们当成手中可以谋求更大利益的棋子,但是也总想他们过得好些。
"我已经不知道这条路走到哪了,但是今时今日我倒也想未来做点什么。我希望我治下之民朝可有食,晚可有所。人人有衣可穿。"琇莹很高兴,他高兴于兄长不在认为民是没智慧的了,他甚至思考如何去爱民。原来他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
"我可以与兄长一起,我也愿尽我弱骨将秦国变成这样。"琇莹许下承诺,这或许才是他来这的理由,我虽绵薄力,仍有济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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