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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难耐相思之苦的日日夜夜,秦斐唯有靠着一个坚定的信念才能咬着牙硬熬过来。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漫漫长夜里,他曾无数次发誓,等到天下太平,他和采薇在大明宫里团聚之后,他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腻着她,再也不要和她分开片刻,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插足到他们中间。
所以他对采薇恢复了高宗皇帝的阁臣议事制万分满意,有了三方议事来替他们料理朝政,在他们团聚之前不会累到爱妻,在他们团聚之后,则省了他们的时间,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批折子上,可以尽情的过二人世界,省得那些讨厌的政务分去他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是以当那些忧国忧民的六部官员再次联名递上请愿血书,请他为了国本,为了大秦的千年基业而选美纳妃早日诞下皇嗣时,他只扫了一眼就打了回去。他的龙精如今可宝贵的很,还欠着采薇三百多次公粮没上缴呢?哪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别人身上,他可舍不得。
而这也正是让秦斐郁闷的根源,他这头为了妻子三番五次的拒绝纳妃,都快赶上三贞九烈、宁死不从的烈妇了,可是他为之守身如玉的那个女人呢?在团圆的头三天过后,每天至少要花一个半时辰和一堆女人们在一起,还不许他在旁边待着,说是不愿意自个儿的夫君被别的女人看。
秦斐初时被采薇这句甜言蜜语给陶醉的不要不要的,乖乖地去了勤政殿批阅奏折,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悔之晚矣。只能每天咬牙切齿地看着妻子春风满面地去懿和殿和她的一帮内阁夫人约会,撇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墙角批奏折。
秦斐郁闷之下,便要采薇从别的地方找补给他,譬如每个月再多和他去几次巫山顶上颠鸾倒凤,采薇却推三阻四的不肯答应他,说是怕他不尊医嘱,回头会少陪她几年,不能两人携手百年。气得秦斐又是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说等他哪天真个一命呜呼了,他铁定要采薇陪着他一道躺在棺材里,活着不能携手百年,那就死了万年同穴。
采薇听了嘻嘻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那我可更得照料好陛下的身子了,再不敢吸食陛下的阳气,不然的话,万一早早掏空了陛下的龙体,害得陛下……唔……,那我不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吗?”
气得秦斐袖子一甩,转身走人。在往勤政殿去的路上,越想越是心酸胸闷,想想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回回都是他把小娇妻给欺负得脸红气噎,敢怒不敢言,怎么这十几年过去,风水轮流转,换成他成了个受气的小媳妇,见天的被采薇欺负,连不要命地上赶着想伺候人家都被人家嫌弃,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在采薇这头受了气,便将一众大臣都召了来勤政殿,把一肚子的邪火都撒在他们身上。
那帮大臣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这一个月来皇帝陛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都快黑成那包青天了,仔细一琢磨,心里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几个晚上,一致推举吏部尚书朱天霖去探一探元嘉帝的口风,看看是不是帝后之间真的出现了什么罅隙,若当真如此的话,那他们可就翻身有望了。
这朱天霖能在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除了才干非常,也端的是个老狐狸,深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至于揣摩上意更是无比重要,且最会审时度势。虽然料定元嘉帝同周皇后之间定然是有了些不睦,可因为有了之前的数次血泪教训,仍是不敢将矛头直指周皇后,而是小心翼翼地道:“恕臣抖胆,臣看陛下这些天神色不豫,不知陛下心中有何烦忧,臣虽不才,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秦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虽没发话让他滚,可也没搭理他。皇帝陛下不发话,朱天霖只得讪讪地立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是他的进退维谷落在礼部尚书孟唯德眼睛里,只当他是又怂了,不敢直言犯谏。老先生见等了半天再等不出他一个屁来,一气之下,挺身而出,大声道:“陛下,老臣有话不吐不快,如今乾纲不振、朝堂民间种种乱象横行,皆因您对中宫太过宠幸,以致后宫干政,祸乱朝纲……”
朱天霖在心里暗叹一声,给孟老尚书送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上回元嘉帝是怎么答复他们那封联名上书的,那手段他现在想起来还胆寒,这位老尚书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在元嘉帝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给陛下的心尖尖扣大帽子,实在是忠勇可嘉啊!
果不其然,孟唯德还没说几句就被秦斐给厉声打断了。众臣看着元嘉帝一脸严肃地盯着孟尚书,面色极其不善,都觉得孟唯德这礼部尚书怕是要当到头了。
哪知元嘉帝恶狠狠地瞅了孟尚书半天,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朕当真太宠皇后了?”
众臣皆惊!
一个个的全都目瞪口呆,就连那孟老尚书也是满脸不置信地看着元嘉帝,这,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是想大不了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为了这纲常礼法,就算触怒龙颜,他也要犯颜直谏。却不想这一次,陛下竟真把他的劝谏给听进去了,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列祖列宗保祐,皇帝陛下他终于开了窍啊!
孟尚书激动得老泪纵横,抹了抹眼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朱天霖抢先道:“陛下对皇后娘娘之爱重,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就连之前最宠中宫的高宗皇帝和您比起来,只怕都怕自愧不如,那高宗皇帝再宠孝高皇后,可也没让她执掌朝政,成天价的领着一帮女眷在那里操心国家大事。”
他这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上头,可惜皇帝陛下却完全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皱眉道:“既然朕如此宠她,她为何还——”
他这句抱怨纯属自言自语,语声极轻,其他人都没怎么听见,只有朱天霖离他稍近,耳朵又尖,听到了前头半句,眼睛一转,便大着胆子道:“圣上,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孔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可见这女人是宠不得的,若是太宠她们,反倒会被她们不当一回事儿。”
那孟老尚书见孔圣人的名言被朱天霖给抢了去,也不甘示弱,搬出一句俗语来,“朱尚书所言极是,就连那民间的男子也都晓得家中妇人若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可见对女人就得严加管束,万不能宠幸太过,这史书上多少王朝大业都是败在女人手里头。那些妖妃祸水们若不是得了君王之爱幸,不过一介无知妇人,何德何能,竟至于倾覆江山社稷。以史为镜,这些都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陛下不可不引以为戒啊?”
终于开了窍的元嘉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不错,看来是不能再这么宠着她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简直让一众大臣们险些喜极而泣,陛下终于从女色中醒过神儿来了,他们被女人压着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可算是看到了黎明的一丝儿曙光。
他们正想趁热打铁,再接再厉,赶紧鼓动元嘉帝废了那什么内阁夫人议事制,却见皇帝陛下一摆手,制止了他们想说的话,丢下一句,“朕要出巡一趟,朝政之事全都交由皇后定夺,有什么事儿你们跟皇后递折子罢,朕马上要动身,没空再听你们啰嗦。”
方才还欢欣鼓舞的一众大臣顿时又如被泼了一桶冰水般,心凉了一半。呆若木鸡地看着元嘉帝匆匆而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来神儿,这皇帝陛下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出尔反尔的到底是抽得哪门子风?
其实是他们想多了,他们皇帝陛下的脑子从头到尾只想着一件事儿,那就是如何让他的阿薇再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而不是为了什么朝政啊、内阁夫人们啊动不动就冷落他。一想到他们之前每次短暂的相聚,还有两个月前他们在大明宫里团圆时,采薇对他的种种热情似火,秦斐就觉得他很必要再来制造点儿别离了。
他虽然有这个打算,可当他半真半假的跟采薇说他想出巡一趟,看看各地的民情时,采薇半点犹豫也没有,立刻开始替他收拾行装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气得他当天晚上就起驾离开长安,恨不得在外头东游西逛个三年五载的再回去,让她好生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看她再敢冷落他。
结果他的车驾还没出陕西境内,就被大明宫里派出的几名飞骑给追了上来,说是奉皇后之命,特来请陛下回宫。秦斐顿时又转怒为喜,心里暗自得意,“果然我才离开几天,阿薇就受不了了呢!看来这小别胜新婚,诚不我欺也!”
他心中虽爽,口里却道:“你家娘娘好大的口气,她说要朕回宫,朕就得乖乖回宫不成?朕要巡视北境诸省,还有好几个行省没巡查完呢,尔等回去告诉皇后,勿须心急,等朕忙完公务,自会还朝。”
那领头的内侍面不改色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呈上道:“这是皇后娘娘给陛下的亲笔信,娘娘说陛下看完此信,定会立即启程回京。”
那内侍一脸笃定的神情,看得秦斐心中火冒三丈,看来他真是太宠着采薇,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他当回事儿了,真当他是皇后身边的一只忠犬啊,随叫随到?他这回偏不让她如愿。
秦斐心里有火,故意慢吞吞地打开采薇写给她的亲笔信,打定了主意不管信里头写得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事,他都坚绝不能答应她,一定要趁此机会好生调\教一下他的皇后,让她明白他是她的夫君,是一家之主,不能被她这么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不然往后这大明宫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可是他只看了那信一眼,立刻跟火烧眉毛似的大声叫道:“朕要回京,回去,立刻回去!”
他连辇车也不坐了,直接跳上他那匹千里马,带着几个侍卫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他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忍不住又将采薇那封亲笔信掏出来,那张桃花笺上只写了短短一行字:“阿斐,太医说我许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