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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脚印就那样静静地印在湖边潮湿的河床上,深深嵌在泥土里。
我猜在半夜的时候,这座湖泊潮湿的水汽浸润着河岸的泥土,导致那里一直都是容易打滑的地方,从哪个方向受力都很难保持绝对的稳定。
但是到了太阳升起,薄雾散开的时候,河泥渐渐干燥,就固定成了坚硬的外壳,保持着昨夜的样式。
因此,潮湿的河泥就在那时完整无缺、栩栩如生地重现了这个脚印的每一个细节。
我看到这个脚印踩得十分的深重,以至于陷在泥里的部分和边缘有足足三十公分的差距。
我自己在河岸上潮湿处踩了一下,只能踩下五公分左右的深度。
松鸦猜测说,昨夜有一头体重是我六倍以上,将近360公斤的巨兽在河边喝水!
但是我无比确定,这不是她口中的什么犀牛般的巨兽!
我这么确定的原因不是因为镇上的人都无比确定地告诉我,这座山上没有体型大于山羊的野兽。
而是出于我那心惊胆战的一眼!
我清楚地看到,那个地上的脚印呈三瓣分离,都有明显的骨节印记,带有一个锐利的勾趾抓入地面的形态。
因此绝对是动物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印记。但是那三瓣分离的骨节交织之间,分明是一层带着皮肤纹路的皮膜!
一些水栖动物或有水栖习性的动物,在它们的趾间具有一层皮膜,可用来划水运动,这层皮膜称为蹼。例如,两栖类的蛙、蟾蜍等,爬行类的龟、鳖等,鸟类的雁、鸭、鸥等,哺乳类的河狸、水獭、海獭、鸭嘴兽等的趾间都具有发达程度不同的蹼。
所以我看到的,明显是属于水生动物所特有的蹼!
难道这个湖里有三百多公斤大型的鳄鱼存在?那种鳄鱼不是都在热带生活的吗?
更奇异的是,我发现这个蹼状结构脚印有些问题……
“松鸦,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脚印有什么问题?”
我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问着身边的户外专家。
松鸦穿着兽皮衣趴在地上,细细地观察着这个脚印。
她生活在半干旱地区,可能会由于不熟悉海洋、两栖生物而猜不到蹼状结构的样子,但是她作为荒野上的部落人,对于野兽的认知一定远高于我。
只见松鸦打量完脚印后,也面色古怪地四处打量着,喃喃道:“奇怪呀……不应该这样的……”
我连忙追问:“你也发现了什么不妥吗?”
松鸦认真地分析给我听:“虽然我们褐池部落不怎么打猎,但我在野外也追踪过野兽的足迹。奔跑的野兽脚印前深后浅,警戒的野兽脚印前浅后深。鸟类的足迹纤细,鼠类的脚印浅淡,人物的脚印呈线条状成串分布……”
“这是我们平时经常见的,可是这个脚印,似乎过于独立了,怎么会孤零零地出现在湖边,旁边都没有相似的脚印存在……”
“倒是有点像我见过的跛脚的座狼,难道是一头跛了三只脚的野兽……那不就成了单脚蹦了嘛?我瞎想什么呀……”
松鸦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个脚印独立存在着!
这个脚印分布在岸边,前面再一小块地方就在水里,而后面将近三米长的地方都是湖岸边松软的土地,没理由不留下其他的脚印。
难道这头三百多公斤重的两栖动物能够像老虎一样,一跃跳过三米多远的距离,还只用一只脚做支撑吗?
我在湖边思索着,眼睛盯着微风吹动的湖面出身。忽然,湖面的涟漪渐渐平静下来,呈现出了一瞬波澜不惊的平面。
透过这个霎时平静的湖面,我在清澈水体的湖底,发现了一个同样巨大的脚印,成串地印在湖底……
那一串巨大的脚印,像是断裂的珍珠项链一样,静静地遗落在这个人间仙境般的半山湖泊底。
“松鸦,不用看了,我们走!”
我当机立断,立刻喊住松鸦,告诉她马上离开这里。
这时候松鸦嘴里还有一股麻痹的感觉,正在湖边拿水不停地漱口,被我这么一喊差点失足落水,连忙保持住平衡,嗔怪地问我:“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差点掉下去!”
我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座方才还魅力无穷的湖泊,内心里只有无穷的恐惧。
“果然这座山有问题,我下次一定要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上次哥茨一定知道点什么……”
刚才的那串足迹,已经把之前我遗落的线索呈上,将这个拼图前最后的碎片补齐。
我开始赞同塞巴拉故事中的那个观点,无知是上天对人类最后的善意。松鸦的不知情可以让她心满意足地完成这一次登山,而我的心里这种闲情逸致早就不翼而飞了。
这时,充斥我心里的是一个诡异的画面。
……在昨天,那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湖边泛起了阵阵涟漪,天上的繁星像无数的珍宝散落在这片湖面上,造就波光点点。
而这时,一阵疾风从马德斯山上滑落,急切地撞击在了这片树林中,带起无边的松涛。
一个黑影,缓慢而迟钝地迈动着步伐,身上不断滴落粘液。它的口中呼出恶臭的气息,像是地狱里的炎魔呕吐出的硫磺味,肆无忌惮地散播在空气中。
它的动作迟钝而僵硬,面目狰狞而呆滞,宛如失控的劣质机械,在麻木地重复着设定好的程序,一步一步向前走。
那绝不是动物,因为动物不会展现出这么违背自然和谐准则的丑态,更不会像人一样迈动着两条腿,直立行走!
那串足迹并不是野兽般分前后足,依靠脊椎上下摆动,交替前进……而是像人一样,保持着一个稳定的重心,依次迈出步伐,拥有一个明显的行动中轴线!
而从那足迹消失的方向,我略微放大的瞳孔中,仿佛看到了昨晚那噩梦般的一幕。
……丑陋的巨兽固执地迈动着步子,对着亘古的月光露出轻蔑的笑容,仿佛嘲笑世间一切圆满而洁净的存在。
水渐渐淹没了它扭曲的膝盖,在虬结的肌肉上附上一层水渍。巨兽欣喜地发出了悠长的吼鸣,奏响了宛如胡乱谱写后又仓猝演奏的拙劣乐曲。
巨兽的眼中已经忘却了一切世间事物的存在。
它的心中只有那个深藏在湖底,肮脏、沼泞、不见天日的巢穴,可能堆满了白骨、残肢,盘旋着可怜冤魂的藏污纳垢之地。
它那永恒而又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