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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这一刻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树木在狂风一阵一阵的刮扫之下,翻动着如同波涛的树浪,柔弱的枝叶被吹上了天空,只留下摧残狼藉的树木。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说道:“山上的雷暴有点夸张,莫非有道友在山上渡劫?我们这样上去会不会直接飞升?”
就短短的那一段山路,我就已经遭遇了好多次的险情,每一步都像是俄罗斯轮盘赌,无法猜透究竟是安是危。身上狼狈的泥点子就能证明我的说法。
罗德先生外形也没比我好多少,刚才至少有三次他已经被卷入了泥石流中,硬生生地被他用一根撬棍定住了身体,强行冲出垮塌区带领着我往上爬。
“快了,冲破前面的乌云,我们就能到终点了。”
罗德先生的描述依然云淡风轻,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青肿,看上去会更有说服力。
而我看着前面的乌云就一阵牙酸。
那哪里是乌云啊,分明就是一堵黑黢黢的云墙。这堵云墙仿佛是海绵吸满了墨水,又像是白扇面涂满了黑墨,形成一道盖阻天地、断绝交通的巨大屏障。
花火夺目的雷蛇在高处云中隐现,仿佛悄然下窥的毒龙,舞动着爪牙利齿,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们这两个闯入者。
“罗德先生,这边更不对劲了!那黑云……好像在向我们靠近!”
我依靠模糊的视野中场景观察良久,终于判断出这片黑云在向着我们慢慢拉近,将远处的嶙峋山石囊括进黑暗之中,再也不复可见。
罗德先生冷声说道:“准备闭住呼吸……这些都是‘深海浩劫’扩散的噩梦,闯过去就能到达山顶,如果迷失其中,恐怕就会成为行尸走肉的一员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变成我们主动去送死了!”
我怒视着身边的中间男子,他却不为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防止我向后退却。
“多说无益,这是你必须接受的考验……屏住呼吸,要来了!”
话音刚落,深湛的黑暗已经降临在了我的眼前。
…………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诡秘的万古中
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不明的语言、奇异的歌谣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的眼前正对着深渊中一具散发着光芒的虚空,我在其中看见了一些轮廓。原本在昏暗的视线中我看不见它,但那深渊的光芒却勾勒出了这些形状。
耳边汹涌的狂风所表现出的暴怒犹如魔鬼,犹如邪灵;而它的声音搭配上那永恒荒芜的幽闭与邪恶令人毛骨悚然。
我感觉身上的模因刻印再一次灼热了起来,奇异的图形上布满了超乎想象的能量,仿佛有一颗巨大的恒星在我的身体里爆炸,随后核心在膨胀中的质量到达钱德拉塞卡极限,随着塌缩释放出大量携带着能量的中微子,传到恒星的外层。在亮度超越了可视的极限之后,终于变为空中的强盗,光子的牢笼。它贪得无厌,永不停息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演变为一处扭曲的黑洞!
在那一瞬间,我开始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心灵、而非身体上的感觉——然后,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就脱离了控制,混乱而动荡地被吹飞、吸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回忆、思索脑海里令人困惑的事情。因为我所处的状态是如此地不真实,以至于大小与测量都失去应有的意义。这种状态似乎是永恒的;但是,当一阵突如其来的扰动降临时,也可能没有等待多长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和之前那片漆黑同样离奇怪异、不可思议。
记忆纷纷胡乱而又毫无关联地浮现在脑海里。我知道的一切——他的个人背景,习惯,经历,学识,梦境,念头以及灵感——在同一时间突然喷涌了出来,速度快得令人头晕目眩,规模大得让人眼花缭乱。这种喷涌很快便使得他没办法注意任何单独的念头。
我脑海中的所有内容变成了一条游行的队伍,然后又变成了一场雪崩,一座瀑布,一个漩涡。那情形就和被水晶立方体拖住,催眠般地飞越空间一样恐惧与晕眩。最后,这种异状耗尽了他的意识,让我陷入了新的昏迷。
又是一段无法估量的空白——然后,我又慢慢了有了丁点感觉。这一次是源自身体,而非精神。天蓝色的光线,以及一种遥远而低沉的隆隆声。他有了触觉——我能意识到自己正伸直身体躺在有实体的地面上,熟悉的人体知觉也通过略微陌生的感官,恢复了信息的传递,给我真实不虚的亲身体验。
我想要站起身,看看自己身处的位置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丝的异样……
我发现的视线站起来了,但是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碰触,也没有呼吸、心跳,甚至没有肉体的迟缓感——自己被奇异的不规则水晶所包裹着,视线中的一切都虚幻飘渺。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边上的罗德先生身上。
这家伙现在如同一道水晶中保存的图像,在空气中照射出五颜六色的不规则形状,呈结晶态在空气中熠熠生辉,与天边蔚蓝的天际线相得益彰。
“罗德先生,我们跑出来了?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反复检查着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对周围的实体产生干涉,所有的触碰都被空间消弭于无形。
“不要看我!也不要想关于我的事情!”
罗德先生的声音十分洪亮,但是身形在我看到他的几秒内出现了严重的波动,结晶外壳上甚至出现了裂纹,直到我按照吩咐转移了注意力,才渐渐稳定下来。
“刚才释放的巨大的能量已经将我们两个转化成量子态的存在。被量子化的人如果存在强烈的意识,还可以依靠自我观察的方式维持量子态的存在,也就是不坍缩,从而和宏观世界发生关系。所以必须继续保持自我观测,否则我们会像一个气泡一样砰得消失在空气中……”
我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罗德先生,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合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法理解?有没有简单一点的解释?”
罗德先生在不规则的结晶中,慢慢地说道:“简单的解释?有,我们死了,现在是两个幽灵,你觉得解释够不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