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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时间漫长吗？
对于短暂的生命个体来说，一千年已经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是阻挡在生者和死者之间的鸿沟，是文明生灭中两望的萌芽与余烬。
但在生物物种的演化中，这样短暂的时间并不能决定什么事情，以万年为单位积累而成的改变分散到千年之中，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分叉。
可能在星球生态毁灭的前夕，许多动物恰巧躲入了地穴中，我通过纳米机器人潜入地穴后已经发现，这些潜藏地底千年的生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这座山体的地下掏空。地上漫游的巨河背面，甚至形成了一条地下暗河，波涛汹涌地奔腾其中。
那十三名散落在草原，未能重返太空的生态组人员，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担忧，最后游荡在这座山的四周，甚至定下了再也不得踏入的规矩，担忧人类的活动惊扰这些充满了仇恨的生物。
因此我们有幸在全新的世代里，亲眼目睹上一个世代存活在地面上生物的身姿。
对于眼前的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些地下生物已经在旷日持久的自相残杀中濒临绝境，眼前的场景只是他们再次见到光明的飞蛾扑火。但另一种可能……
在原始大气的肆虐下，看到这些生物，我心中第一个想法是……
果然成了养蛊！
这些疯狂且饥饿的动物在地下生存了千年，以往平静的繁衍生存，都在黑暗的地下变成了赤裸裸的杀戮与掠夺！
弱肉强食！
胜者为王！
黑暗森林！
地下残酷的厮杀，不过是在延缓上一纪元生命消失的脚步而已。
地底贫瘠的生态并不能供给这些怪物生存繁衍，黑暗而狭窄的环境也抹杀了躲藏逃避的可能，那里只有黑暗、死亡和战争！
生存下来的生物，无不是危险而致命的掠食者，就像是躲藏在陵墓中秣马厉兵的死亡军团，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恶意！
那里就是地狱！
地狱之门……打开了！
但此时，极具震慑力的场面让所有人出于本能，开始下意识地想要避免与之正面交锋。
“格雷，不能让这些怪物流窜到地表！立刻带人上前阻击，记得不要近身，一边绕圈一遍设陷阱！”
格雷眼冒精光地抓起了两把斧头，背上了一捆标枪，神色坚定地说道：“没有人比我们部落更了解狩猎！”
……格雷！你醒醒啊！
你根本不是部落的野人啊！
还有回到矿石镇你要是看到卷毛狒狒千万别打死，那很有可能是你的爷爷啊！
“杀！”
在全场踌躇不前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忽然间从侧翼响起，无数的标枪和弓箭从天而降，在黑暗兽潮中引发了一场短暂的骚乱。
让怪物骚乱的其实并不是原始的武器，而是那一群群在平原上奔跑着，吼叫着，张牙舞爪着的部落野人！
他们脸上涂着油彩，身上覆着纹身，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姿势舞动着身体，肆意挥舞着武器，从喉咙深处发出震慑心肺的低吼！
一个人的声音是单薄的，但万千个声音会和在一起之后，则变成了笼罩在平原上不可思议的威压。不管是纺锤状的巨蛇还是身披密鳞的怪蜥，都被这种声音所震慑，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审视着侧翼出现的敌人。
这些千年前的动物可能没有见过这些人，但它们无疑很清楚这样的气息！
这是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光头男咬牙站起，“大人，这些怪物我在岩画上见过……”
我也忽然回想起装填手之领野外的原始壁画。看来这些数量极为恐怖的兽潮，并不是第一次被发现。
光头男当时提到过波及整颗星球环境的巨变，那场覆盖了全球的行星气象灾难，导致许多存在文明的地区重新倒退回了原始，让当初生机勃勃的地带变成了身边这样的不毛之地。
这些莫非就是对“阿斯特拉”行星生态管理系统的远古记忆？那当初留下岩画的远古民族，是否也直面过这些恐怖的生物？
格雷带领着部落，用着传统的狩猎阵型打乱了兽潮的袭击。如果说对人作战的高效率屠杀，他们比不上其他势力的军队。但是说起野外狩猎，其他势力也没有部落的经验丰富！
部落的原始人自发地以三五十人为一组，开始围着落单的怪物奔跑，投射武器攻击弱点，主动围杀着地穴中冲出的怪物。
“光头，带人给我上去争取时间！”
光头男也大吼着站起身，发丝乱舞，双目中神光暴涨！
……诶，等一下！
……头发？！
我透过屏幕认真一看，才发现是他身后散发出来的蠕动光线。
此时的他左半边脸还是人类的形态，右半边脸光芒耀眼中显露出一个褴褛的身影。两者光芒重合之下，日出般的猛烈光线笼罩了锐视同盟的阵地，无数的战士开始冲锋陷阵！
就在部落发起攻击的时候，又有一个势力向前行进着，阻挡在了怪物们的前方。
“阿伊姆人类联邦，你们也要来凑热闹？”我问道。
“这些怪物出现，会成为据点城镇的威胁。”
阿伊姆人类联邦的指挥官拔出战刀，高举过头顶，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家园破灭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下定决心为了文明的火种奋战到最后一息！”
阿伊姆人类联邦的火枪部队已经用布蒙住了口鼻，在密集的鼓点中转换着阵型方位移动到上风口，从五排列阵拓展为三排射击阵，对准了远方滚滚而来的黑雾。
千年的地下生活中，毫无疑问已经淘汰了绝大多数性格温驯的素食动物，只剩下残酷角逐中胜出的不同生态位掠食者，奔向着远处的敌人。
我们亲眼看到落单的惊马群，被这些黑雾中的怪物群残忍啃咬粉碎，最终被长着完齿兽般阔口的动物抢夺吞噬。
这些动物里，有的长着蜿蜒分叉的鹿角、尖细条纹的蛇尾，有的身缠细密的鱼鳞、蠕动的树藤，有的长着毛茸茸的触角、蹄状的肢体，还有的长着夸张的鸟翼、纺锤状的身躯。
长久的饥饿和厮杀已经扭曲了这些动物的本性，在他们五花八门的外貌之中，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充满了杀意的捕食者眼神，和发出的恐怖吼叫……
这支沉默的军队没有再说话，随着刀锋落下，前排的士兵迅速向着黑雾扣动扳机，随后撤退由第二排士兵接力，最终转入第三排的射击。整支军队就像是一台毫无感情的机器，机械而坚决地执行着战斗命令。
没有怒吼、没有热血、没有厮杀，只剩下贯彻到信念中的动作。但我看到年轻士兵的眼眶中有泪水滚落，可能是在思念家乡，也可能是在回顾着生命中美好的时刻，但是他们早已将心中的软弱分隔开，把生命交给了集体。
弹丸有效射杀了前排疾走的羊头泽西恶魔，但是更多的敌人闻到了食物发出的味道，更加疯狂地发起冲锋。
惊涛怪浪之下，不管是部落的攻击，还是阿伊姆人类联邦的防守，都被极大的数量克制，陷入了明显的劣势。人类组成单薄防线的灭亡，似乎只在一息之间……
“特希恩亚、安德纳瓦拉，你们打算就这么看着吗？”我在世界频道里问道。
第一个行动的是特希恩亚。这帮由商队护卫临时组成的武装沉默着走上前，默默地构筑起阿伊姆人类联邦身后第二道防线。
“哼，不能让部落的野蛮人逞威风。钢铁联盟，出动！”
一排穿着铁甲，拿着半自动武器，腰上还插着近战钝器的部队主动上前，填补了阿伊姆人类联邦岌岌可危的两翼，用一种古怪的近距离射击配合近身战斗的方式，击杀着面前的野兽。
我问道：“你们也不怕死？诶不对，你们这些这些雇佣兵上来干什么？我可不会给你钱！”
钢铁联盟中的领头人说道：“在这种危机面前，参战还需要雇佣吗？！我们是为了人类而战！”
说完他话锋一转，对着边上特希恩亚的首领说道：“至于费用……我们刚才谈妥了，射杀的野兽也按照杀敌数结算费用！”
安德纳瓦拉势力的首领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只帮助特希恩亚，与你们无关。”
说完也加入了特希恩亚势力构建防线的工程中。
两个势力虽然对我的态度相反，但本身的关系十分密切，在生命威胁之下，终于加入战斗。
在这样的支援下，第一道简易防线的中间段开始缓缓凹陷，链接起第一道和第二道的防线，形成了一个马蹄形的双层攻击阵，竟然真的在兽潮疯狂的攻击中勉强扎稳脚跟，开枪射杀着靠近的怪兽。
但这样的场面并不能坚持多久，因为格雷他们能吸引的野兽终归有限，比不上正面防线的压力。随着武器的哑火、弹药的耗尽，阿伊姆人类联邦的阵前开始出现了伤亡。
偏偏就在这时，地穴中冲出了第二波，也更加危险的生物……
黑暗兽潮的后方，更大的黑影已经涌现，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人类冲来。这些怪物如同四足站立的鲸鱼，身长超过10米，厚重的皮肤可以轻易地抵挡小口径子弹。
这些陆行鲸巨大的后尾如同锤摆，毫不留情地碾压着面前的生物。
但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随着沙隆·白石调转镜头，我才看到唤日之心佣兵团的屠杀小队，此时已经悄然投入了战场中，依靠大口径的枪械，点杀着接近战场的陆行怪鲸。
“你们也要加入？”我问道。
“屠杀指令变更：以保全人类文明原则优先，威胁人类安全的生物必须清除。”
屠杀小队的首领压低枪口，对着通讯器说完，身后百名精锐战士也同时投入战场，加入了一处混乱无比的杀局中。虽然他们的纳米机械感染仍未恢复，但依然能用精准的枪法点射着威胁防线的怪物，极大减轻了前线的压力。
此时，美托帝国的指挥官弗兰克男爵还站在队伍后面纹丝不动。
我故意在全频道问道：“美托帝国的皇家骑士，你们打算表演一个‘转进千里虎踞宝岛’还是‘跑的比队友快就好’？”
“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消灭威胁，不会和这些低等文明结盟！”
“那让你们表演一下打猎应该不违反命令吧？你打你的，我们打我们的！”
弗兰克男爵的脸色奇差，这才将原本孤傲不群的部队收拢到了一起，对准了黑暗兽潮的另一个侧翼。
他咬牙将目光凝聚在了远处的双足巨蜥身上，猛然伸出手一握，那只疾跑的怪物轰然倒地，皇家骑士卫队就挥舞着动力锤、等离子剑、无名材质的单剑冲了上去收割素材……啊不是，是去收割人头！
这样一来，黑暗兽潮的正面，有阿伊姆人类联邦、特希恩亚、安德纳瓦拉、钢铁联盟佣兵防守，收割着兽潮的生命。而两侧一边有格雷带人围攻分化、另一侧有皇家骑士卫队高效率地屠戮，整体终于稳定了下来。
我感觉到隆隆上升的中控室终于停了下来，随着吱吱呀呀的轴承扭动声，我终于再次回到了地表，感觉到洞外呼啸而冷风。
“白石，坐标点定好了吗？”
【已经设置完毕。】
“能不能联系到外界的讯号？”
【还在通过射电望远镜观测，由于严重损坏效率不明。如果发现，是否立刻发送警示信号？】
“当然了，这种大事面前报假警都没关系！”
【报假警？】
“报假警你都不会？就是把事情往严重里说的那种！总之一定要想尽办法，给我把五月天打在公屏上！”
【明白！】
明白就好，接下来就到我出场的时候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执行正义！
…………
在我来到战场后，第三波的巨兽已经出现，意味着更多的奇异生物从地下涌现。其中有13米长的泰坦蟒，依靠坦克般的身躯和灵活的游走，躲过了集火攻击，在正面防线上咬开了一个大窟窿。
而背部长满毒囊，三米来高的魔鬼蛙，则以喷射的毒液严重冲击了部落的狩猎阵型，给躲闪不及的格雷手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另一边，贴地行走的扁平巨蝎比人还高，充分发挥了死而不僵的优势，在皇家骑士卫队攻击下悍然反击，严重打击了弗兰克男爵的颜面。
这个骄傲的骑士首领不知节制地释放心灵攻击，将致盲、眩晕、狂暴、混乱等等攻击不停使用，直到七窍流血地退出了战斗。
这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更强。野兽的怒吼开始变得撕心裂肺，不知畏惧地闯入人类的战地中，只为了杀伤更多的敌人。
这种奇怪的氛围甚至影响到了人类的一方，所有人都在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消灭眼前的敌人。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地穴里传出了一阵恐怖到了极点的吼声，漫天的黑雾仿佛都不过是这些低吼的注脚。
在黑雾中，忽然出现了几棵与狩猎者格格不入，身型参天的怪树。
怪树通体高达三十米以上，虬结的枝叶向上生长着，直愣愣地直戳天上，却有着树枝不可能存在的圆润弯曲弧度。那动物的身体凝固却没有规则的形状，像是一个巨大团块，在身体的中间有着明显的凹陷，似乎是嘴的位置。
唯一能够看出动物身份的，是它身子底下三只蹄子，像一个大鼎般站立在土地里。
一阵诡异的波动扫过全场，冲击着所有人的理智。只有光头男还能在光芒中勉强抗衡，仍未倒下。
我立刻意识到，如果刚才打开的是地狱之门，那么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地狱之王！
防御阵型在这些巨大怪物的脚步前没能坚持一刻，就被轰然踏破，无数的触手和遍布身体的巨口胡乱吞噬着生命，那声音既像是嘶嚎又像是狂笑，第一次掀起了人类阵营的恐慌。
“是黑魔怪！是大地的复仇使者！”
部落里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呼，似乎认出了这个违背常理存在的动物。
我来到格雷的面前，“格雷，有没有把握再坚持十分钟？”
格雷一脸惊喜地看着我，神色坚决地点了点头：“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便带着部落的战士冲向了怪物。
“光头，你们也上，告诉大家沙福林大人马上会展现神迹！”
光头男会心一笑，将这这句话传递给了整个锐视同盟。于是军团成员肉眼可见地士气大振，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为了赛文X大人！沙福林大人万岁！”
很快，天上一道火光亮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进入着大气层，向着战场的位置飞来。我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表现得云淡风轻，略微仰头看着天空的火光，带着神秘的微笑，
不明飞行物迅速接近，在低空才展开减速装置，依靠着多层降落结构的减速慢慢向地面接近。
“大人，天上！”光头男惊讶的说道。
“不要大惊小怪，淡定点。”我微笑着看着他。
“不是……大人！天上！”光头男还是大惊小怪地喊着，似乎因为惊吓语言能力都受了影响。
我没你这么丢人的手下，神棍都装了这么久，还一副没见过灰机的样子是这么回事？
“别拉我，我的造型刚刚摆好。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你懂吗！”
光头男终于缓过神来，大喊着：“大人！那东西快要砸到你的！快闪啊！”
我闻言一回头……
果然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装置从天而降，还差几秒钟就要把我压在底下了！
我靠！差点砸到我！
沙隆·白石你是不是二五仔？！
【抱歉，马库斯先生，数据出现误差。】
我狼狈地翻滚躲避后，这才迅速破开了层层包装的外壳，钻入其中寻找着需要的东西……
格雷带着森波等人挡住一头黑魔怪的去路，一斧头砍在了怪物的腿上。然而巨树般的怪物毫无反映，依然狂笑着迈动着三只脚，中央的嘴部就要住了一个人类，带着漫天血水吞了下去。
“混蛋！”
格雷勃然大怒，以蛮力撕扯着黑魔怪的树枝，裂口处泼洒出无数道墨绿色的脓血，浇灌在土地上又变成了剧毒的烟雾。
皇家骑士卫队也围挡住了一头巨怪，几乎超越人类极限地蓄力后，用动力锤敲击怪物的体表，打下一块块崩碎的朽木，但每一击都意味着一名战士双臂骨折脱力，彻底退出了战斗。
许许多多的人类战士从战线中走出，阻挡在墓穴般恶臭的腐烂存在面前，尽一切手段阻止着怪物突破防线……
“所有人都让开！”
就在战线岌岌可危的时候，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分钟终于结束了，我在阵线的后方站立着，向他们大声呼唤。
而我的身后，此时林立着无数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巨大的怪物和漆黑地穴所在的位置！
全场在那一瞬间都惊呆了，只剩下我嚣张的喊声。
“我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人成军！看老子的意大利炮啊！”
在我的身后，是由便携式反应堆驱动的防卫火炮阵地。这些星际时代的工业产品，在太空飘荡千年之后，终于被我用殖民者系统搭建起来，再次释放出威力。
在贝特霍尔德释放引力波，召唤外层空间的武器时，我就让沙隆·白石特意操控了投放点，以生态组的名义要求将武器模组降落在山脚下。
此时上百门的无人机枪一字排开，自动瞄准着进入射程的怪物，在第一道防线前飞快地塑造出一片火光耀眼的杀戮禁区。
而五十门熔火加农炮也组成阵地。这些武器依靠能量融化金属作为炮弹，性能可靠，一轮集体开火之下，疯狂轰击着远方，火力瞬间就覆盖了地狱之门的所在，将黑雾涌动的地穴化成了一片炽烈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