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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程一瞬不瞬盯着屏幕。
全是被拒收的消息。
“别试了。”宋沥白温声提醒,“没用。”
他亲眼看到温绾当着他的面把黑名单里的人删了。
江景程发送再多的消息都不会被收到。
江景程仍然攥着手机。
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和温绾的联系中断,是被宋沥白枕边风吹的。
“给我两分钟。”江景程维系着平静,“我会问清楚。”
问清楚,宋沥白在她心中什么分量。
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吗。
他们才结婚不到一年,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偌大空寂的办公室像个戏台子似的。
宋沥白随手捏了把椅子重新坐下,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懒懒倦倦的闲散公子姿态,饶有耐心地等着看戏。
江景程在拨打温绾的电话号码。
温文尔雅的面容逐渐阴沉。
手机里的忙音时间是两秒。
紧接着传来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是。
被拉黑后的通话提示音。
咣当一下。
修长指间的手机脱落。
掉落在办公桌面上,被惯性甩出去一米多远。
江景程俯身垂眸,双手撑桌,腕部的筋络泛着突兀的青色,指骨的关节处泛着白色的冷。
面如死水。
宋沥白大致猜到,“电话也被拉黑了”
没有应答。
“让我给你两分钟。”宋沥白停顿,“是等着看你笑话吗”
“”
这笑话,宋沥白并没有预料。
他上次只是让温绾把微信删掉,没听说她把江景程的号码也拉黑了。
这算她无意中给的一个小惊喜。
门被敲响。
李奎进来后发现这个办公室一片死寂,宽敞的长方形桌面上有一只手机被摔远,不是自家老板的。
他狐疑看看左看看右的,走到自家老板跟前,“白哥。”
“江董的秘书想找你预约见面的时间。”
这事,江景程刚才提过。
提的比较随意,没有表现出他妈对和宋沥白会见的事很重视的一面。
不论是否重视,宋沥白一概拒绝“没空。”
今天是温绾出差的第三天。
按理说晚上她就会坐车回来,到现在没有动静。
宋沥白随李奎出去的时候,收到温绾的消息。
她说今晚回不去,道路受阻,积水蔓延,他们的车出了点问题,得明天才能看看情况。
她现在被困在d市的一个不知名小镇。
“d市今天的降雨量多少”宋沥白忽然问。
李奎一愣,他又不是气象预况主播,他简单糊弄
两句“应该不低,我去查一下数据白哥你去哪儿”
“车钥匙。”
仅仅三个字,李奎似乎预料到什么,直接把迈巴赫车钥匙递过去了。
果然,宋沥白拿钥匙就走。
d市是农业为主的城市,遍布乡镇和农田,地广人稀,环境优美,陈编导这次组织的主要目的是记录恶劣天气造成的环境影响,在乡镇定点拍摄时,无意给新闻组捞了个新闻。
小镇位于台风的中心地带,居民区的商铺积水弥漫,农业区的农牧场和果园被台风席卷得稀稀落落,目不忍睹。
新闻组的一个新人前去调查的时候得知附近的农民果民损失几十来万,损失惨重,更可悲的时候开春给买的恶劣天气保险,不予理赔。
扯皮到保险公司少不得一堆事情,需要进一步调查,做得好的话可以出一期黄金档新闻了。
傍晚风雨稍微减弱些,一行人就近找了个宾馆和饭馆暂且留宿。
小镇比不上市区,连个连锁快捷酒店都没有,好不容易挑的一个宾馆,水电都是欠缺的,老板晚上才肯烧热水。
一行人三男三女,陈编导安排四个房间,男女各两个。
“这多浪费啊。”一个不怀好意的男摄影不怀好意打趣,“要不咱们省点旅费,我和台花一个屋得了,省下来的钱咱还能多吃一顿烧烤。”
旁边的男同事立马反驳,“你小子想的美,这亏要吃也是我来吃。”
“你们两个别闹了。”陈编导环手抱胸,都是老狐狸能看不出来他们假装开玩笑,实际想来真的诡计。
“是啊,别开这种玩笑。”一旁女同事附和,“我们温主持已经结婚了。”
男同事忍不住好奇“结婚啦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温主持早就结婚了吧。”女同事不是气象组的,不确定看向温绾,“我听你们琳姐说你三年前就结婚了。”
温绾更正“今年开春结的婚。”
男同事打趣“那可惜了,台花这一结婚,咱们台里的帅哥得失恋了。”
她们三个沉默着。
男同事们自我感觉都比较良好,都觉着自个儿是帅哥。
实际上电视台除了受邀而来的男艺人,能看得过去的手指头数的过来。
宾馆定好后,几人去楼下的火锅店解决晚餐。
来时个个光鲜亮丽,这几天风雨不停,哪有注重什么形象,出门只能穿个塑料拖鞋,不然鞋子踩下去全是水。
小镇的口味不赖,男同事们叫了几瓶啤酒消遣。
温绾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宋沥白的消息。
她答应过他,不能有事情瞒着,住在哪儿,吃的什么,一一汇报。
细节到上午录天气的时候,拖鞋跑丢一只都告诉他了。
宋沥白你那边天气差,夜里910点降温,伴随中小雷阵雨,注意保暖。
温绾你怎么知
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快比她这个气象主播要多了。
宋沥白帮你看过了。
看他刚才陈述的方式,平时应该没少听天气预报,说天气的叙述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后面消息他没回,温绾专心吃饭,给自己跟前的小火锅涮着菜。
坐对面的三个男同事正津津有味讲着鬼故事。
阴沉的雨天,店里客人稀少,人生地不熟的,鬼故事刚说了个开场白,就把另外一个女同事给吓到了。
“别讲了,好好吃饭吧,怪吓人的。”女同事害怕道。
“这有啥可怕的,咱这么多人呢。”男同事天生爱犯贱,她们越怕,他们讲得越上头,从巫山老妖讲到笔仙。
那位女同事年纪不大,是个新人,吓得捂住耳朵。
陈编导和温绾见怪不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些人喜欢哗众取宠。
“行了,要说你们自个儿回去说去。”陈编导制止道。
“哎呀,陈导你是不是也害怕”男同事们哈哈大笑着。
其中一个一本正经地指着她放在米饭中间的筷子,“这个筷子,不能插在碗里的,你没听老人讲过吗”
“把筷子插在碗里,当晚就会有饿死鬼找你要饭的。”另一个男同事振振有词地接话,“而且特别喜欢找你们这种柔弱的女生,好欺负。”
“没关系,你们要是怕的话可以来隔壁房间找我们。”
“我们男人阳气重,肯定会保护你们的。”
说来说去,他们的目的还是想着能不能和哪个女同事分到一个房间里,方便揩油。
奈何这里面只有新人女同事听得毛骨悚然的,浑身发冷,再看一旁的温绾,一直没啥动容。
“温主持,你怎么不动啊。”女同事拉了拉她衣角。
男同事也注意到温绾一直盯着他们身后看,笑道“台花不会被吓傻了吧。”
温绾还是看着他们身后,抬起手指点了点,淡定道“已经来找你们了。”
几个男同事乍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回过头来,果真看见一个披头散发跟个乞丐模样的人在身后,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大瓷盘。
像是香港老电影里出现的阴森老鬼。
男同事瞬时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哆嗦坐在地上,屁滚尿流地躲到一旁。
另外两个不是没怕,脸色都被吓得煞白,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人不是乞丐,而是店老板。
店老板是个留长发的男人,不喜欢拾掇,看着邋里邋遢的,端着一盘牛肚问他们还要不要了。
“要,要吃的。”男同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接过。
刚才因为紧张,他们跟前的酒瓶都洒了一地。
“你们这破胆子,怎么好意思说保护我们。”陈编导冷笑,“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们刚才吓唬人。
现在好了吧,到底是谁吓唬谁。
他们不敢出声反驳,也不甘心承认,这谁知道刚才那是老板,乍一眼还真的以为是饿死鬼呢。
经历这一遭,个个都老实了。
回到宾馆,女同事这边的入住位置得换一下。
陈编导本来和温绾分一个房间讨论下这几天的成果,但女同事胆子小,不敢一个人住,陈编导便去照顾她了。
温绾一个人住,乐得清闲。
她胆量尚可,是不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的。
宾馆房间十分破旧,洗澡到一半,停水了。
水龙头流出红褐色的液体,应该是上锈导致的。
温绾回到房间的床上,铺上携带的一次性床铺用品,躺下休息没多久,听见外面的雷鸣声。
果真有雷阵雨。
她看下手机。
宋沥白没再发消息。
估计在忙。
陈编导发来消息,几份视频文件,和她商讨修改意见。
随便忙忙无意中到了十来点。
陈编导也累了。
睡觉吧,没弄完的话明天再看看。
温绾回了个“好”字。
陈编导你一个人睡怎么样,害怕吗
温绾没事。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来我们这边挤一挤。
温绾打量这个标准间,床铺窄小,室内连个沙发都没有,她过去的话肯定没地方睡的。
就不麻烦她们,疲累一天,早点睡个好觉。
关了灯,温绾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窗外传来呜哇呜哇的风鸣声。
她起来,把窗户关紧一些。
再躺下来,声音是小了,可听起来更幽深诡异,似有似无的,见缝插针似的蹿来。
紧接着窗口的方向忽然一亮,三两秒后,雷声轰隆隆炸开。
一个人呆在这样的环境,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
温绾睡不着。
起来好几次,又是拨弄窗户又是不放心检查门锁。
一切妥当后,仍然没有困意。
她拿出手机,翻到熟悉的号码。
已经很晚。
宋沥白睡了吗。
她不想打扰他。
又想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人即使不在这里,他的声音总能让人心安。
犹豫不决,温绾最终敲了条消息过去。
你睡了吗。
宋沥白没有秒回。
可能在忙
半晌,微信忽然跳出语音通话。
温绾迷迷糊糊接起来,轻轻“喂”了下。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宋沥白言简意赅,“你没睡着吗”
“嗯”
“害怕了”
“没有啊。”温绾否认,“我这边只是下了点小雨,有什么可怕
的。”
刚说完,又一阵雷声响起。
听着那端不太均匀的呼吸,宋沥白没有直接戳穿,只问道“那你还不睡吗。”
“我这不是想和你说句晚安嘛。”
“嗯,晚安。”
“晚安。”温绾依依不舍的。
这么快就要挂断了吗。
她瞥向窗口被漆黑笼罩的阴云,小声挽留。
“你能不挂断吗”
“嗯”
“一个人太无聊了,我想听你的声音,呼吸声也行”
说白了。
就是害怕。
想和他一直保持联系,哪怕隔着千里,哪怕不说话,他的存在能给予一种安定感。
“只想听声音”宋沥白扯了个笑,“不想见本人吗。”
“想啊。”她答得很干脆。
“两分钟,给你见到。”
“为什么还要两分钟你那边信号不好吗,不方便接视频”
“”
她迟钝到许久之后,才意识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他说的见本人。
是见面吗。
果真,下一秒,宋沥白直接问“房间号是什么。”
她报了房间号,紧张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揣着忐忑紧张的心,温绾小心翼翼过去。
“谁啊”
“给你老公开个门。”他懒懒应着。
“老公”她诧异,“你真的来了”
那熟悉的声线,不会有旁人。
温绾把门打开。
门锁和门框还有一条铁链拴着,没有直接打开,通过室内的光照,她看清来人。
真的是宋沥白。
他怎么会来这里。
“宋宋沥白”她结结巴巴。
门开了,老公反而不叫了。
惊讶傻了。
“真的是你。”温绾眼底的惊讶和欣喜藏不住,“你怎么会过来。”
他来的太突兀。
没提前通知,也没有理由。
宋沥白倚着门口,微作停顿,“路过。”
“”
外面雨势不减。
迈巴赫从安城路过这边,要顶着雨帘,历经七个多小时的路程。
温绾不相信,“路过你大晚上开七个小时的高速车来我这边是路过”
“嗯。”
“我是傻子吗”
“嗯。”
“”
她是在反问。
她不至于傻到相信他随口胡诌的地步。
“不信吗。”宋沥白垂眸,“那我再编个好点的理由。”
“”
说实话犯法吗。
“好点的理由”温绾忍着笑,“想我这个理由,算不算好。
”
“算。”
那就是因为想她了。
可她明天就要回去,今晚过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出所料,小镇的住宿条件并不好,宾馆又小又旧,窗帘破碎,玻璃漏风,一阵电闪雷鸣,仿佛恐怖电影里临时避难的屋子。
“怎么一个人睡。”宋沥白看她把门锁解开,眉眼低垂,“你不害怕吗”
温绾的面色微白,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这里天气差就算了,环境陌生,住宿条件差。
几个没素质的男同事还故意将鬼故事吓人。
万一半夜里被陌生人敲门什么的简直是噩梦。
宋沥白的出现很及时。
可也有点小题大做了。
温绾抬头瞥见他湿漉的衣角和黑色碎发上沾染的水滴。
一路似乎没怎么停歇过。
风尘仆仆的。
她眉眼碎光浮动,“雷雨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真不怕”
“嗯”她小声补充,“大晚上的,你没必要过来一趟。”
开这么久的车太辛苦了,明天他还要回去工作,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这里。
“不需要我。”宋沥白倚着门口,神色难辨,“那我走了。”
她瞠目。
他已经不急不慢把门关上。
忽地一下子,人直接和她隔绝。
这就。
走了吗。
温绾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到来是梦,离开也是梦。
她下意识打开门锁,趿着拖鞋出去,“宋沥白你怎么说走就走”
话音没落。
额头忽然撞入一个温实的胸膛。
宋沥白没走。
像是早就在此等候她的到来,单手箍住她薄削后背,揉入骨血似的将人完全捞入怀里。
温热指腹拨开柔软的长发。
一个清浅的吻落下她的额间。
雷鸣声掠过后,空气清寂。
彼此心脏加快的频率几近一致。
温绾被笼罩入怀,感受到熟悉的体温。
她小心抬手,环抱过他的劲腰,额头抵住胸口,闷声闷气道。
“刚才不怕,现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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