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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进无奈地叹气道:“我在窑场有东家包饭,每月的银钱都给了你舅母,她不爱吃,就爱买那些穿的戴的。说句丢人现眼的话,你问我这会儿身上有多少银子,我就只有几个铜板了!”
许氏心疼不已,抱着许进大哭了起来:“娘好歹得了你这么一个老来子,心疼得跟啥似的.要是她晓得你如今这样受苦,肯定气得从棺材板板里跳出来!”
香草拉起许进和许氏,劝道:“娘,这不是哭的时候。您赶紧去瞧瞧辛姐姐,她心里才是最难受的。”
许氏忙抹干了眼泪,快步往香辛门口跑去。许进转身拉起邓燕说道:“走!这就回去,莫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去?”邓燕把许进的手甩开说道,“只怕回不去了!”
“为啥回不去?”许进纳闷地问道。
邓燕支吾了一会儿,眼神躲闪,好像有什么事隐瞒。香草走过去问道:“你莫不是跑来躲债的吧?”邓燕犟嘴道:“躲啥债啊?就你们家有银子花呀!”
“那你说说为啥回不去?”香草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邓燕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因为房子吗?”“房子咋了?”许进着急地问道。
“房子……房子已经给我卖了!”
“啥?”许进怒火中烧,举起拳头就要打下去。邓燕抱了头,蹲下嚷道:“你打呀!你打死我那房子也卖了!”
香草忙扯住许进的手说道:“让她先说完!”
“说!”许进怒吼道。
邓燕撇撇嘴道:“凶啥凶嘛!我也是没法子呀!那些人来要钱,我拿不出只好把房子卖了!”
“你真去借了利钱?舅母,你等钱花吗?”香草质问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爹要修房子吗?缺了二十多两,我这做女儿的能不给吗?好歹养我一场,我到底也要尽些孝心呀!你舅舅没本事挣银子回来,我只能卖了房子呀!”
“你孝心好风光啊!从前我外婆在世时,倒没见你这么有孝心,从娘家拿只鸡蛋或者提个鸡腿儿来孝敬我外婆!你这叫啥?叫倒贴你娘家!再说句不好听的,你娘家哥哥也没啥本事,自家盖房子凑不足钱,却哄着妹子把婆家的房子给卖了,真跟那外面的骗子没啥两样!”
“你……你不许这样说我哥!”邓燕又气又臊,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问你,卖了房子你打算住哪儿?莫不是打算一辈子住在我家吧?”香草忽然明白了这邓燕的用心,只怕这次来就是想赖着不走的!
“我可没这打算呢!你舅舅要是能干,迟早能再买间房子。住在你家,不过是暂时的……”“你这败家婆娘!”许进暴跳如雷,抓住邓燕的肩头就往那石桌上撞去。邓燕眼疾手快,拿手挡住了。她回头朝许进嚷嚷道:“你干啥呀!是你自己没本事,怪得了我吗?”
许真花气愤地说道:“我们许家的老房子就给你这婆娘卖了!这是造了啥孽啊!你是存心跟我们许家作对的吗?”
许进气得又踹了邓燕一脚,骂道:“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男人!”
忽然,旁边传来香珠的惊叫声:“娘,晕过去了!”
香草抬头一看,许氏倒在了香辛的房间门口,急忙奔了过去。她抱起许氏,使劲掐起了人中,然后喊道:“快去请乔大夫呀!”
小满立刻撒腿就跑了出去。张金背了许氏进房间,香草使劲地给她揉心口,又叫许真花给她掐虎口和人中。
不多时,乔大夫来了,给许氏针灸了几下,许氏总算是缓过了气儿来。她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说是:“天哪!许家那老房子呀!那是爹跟娘辛辛苦苦挣下的,还盼着老三你守住呢!那天杀的邓燕啊,咋说卖就卖呢?”香草忙安慰道:“娘,您莫气着了自己!那房子是多大的事啊?卖了我们再赎回来不就是行了吗?您把自己气坏了,那可不划算了!”许氏拉着香草的手,含泪道:“草儿啊,那房子不能卖啊!你问问邓燕房子卖给了谁,赎回来好不好?”“娘,您放宽心吧,这事我会来处理的。”香草说完拉了许进出房间。
邓燕没在院子里,倒趁众人慌乱之时跑到灶屋里吃起了东西。香草走到她面前,扯过筷子就扔到了灶孔里。邓燕气得拍着桌子喝道:“香草,你反啦?咋怎么没规矩呢?”香草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道:“没规矩的人是你!我问你,你嫁给我舅舅几年了?”
许进说道:“三年多了!”
香草点头道:“三年了一无所出。按照七出之条的头一条,就该把你休了另娶!”邓燕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说道:“你真是反了呀!哪儿有侄女儿怂恿自己舅舅休妻的?你安的是啥心呀?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要是继续留着你,只怕会给人笑得更厉害!”
“哟!当老板娘长本事呀!你……你……该对我咋样啊?谁说我一无所处,我这肚子里可怀着娃儿呢!”
许进眉头一紧,问道:“啥时候的事?我咋不晓得?”
邓燕说道:“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都两个月多了呢!”
香草拽起邓燕便来到乔大夫面前。乔大夫把脉后,点头道:“的确是有喜了,差不多两个月左右。”
邓燕得意了起来,不屑地瞪着香草,用挑衅的口吻说道:“这下信了吧?还嚷着要休我吗?”
香草让小满把乔大夫送出了门,然后问邓燕:“这娃是我舅舅的吗?”“你这话是啥意思呀!”邓燕拍着桌子喝道,“香草,你这嘴咋这么烦人呢?这娃不是你舅舅的?难道是别人的呀?”香草冷笑道:“那可说不准!我舅舅一个月只回家住两天,其他时间都待在窑场里,谁晓得你在家做了啥!”
“你……”邓燕气得跺脚,指着许进问道,“你说!你要不要这娃?你自己干的事你还不认吗?你若不要,我就跳掉算了!”她说完踩着凳子站在了桌子上。
许进有些害怕,忙喊道:“莫激动!先下来再说!”
香草扯开许进,站在桌前,仰头盯着邓燕说道:“跳呀!我看着你跳下来!”
“香草,不能让她跳啊!”许进着急道。
疼都了几。“舅舅,你让她跳!我看她会不会跳下来?她还指着这娃儿要挟你呢,她舍得自己弄掉这块挡箭牌?”
邓燕的居心被香草说穿了,她涨红了脸,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她狠狠地跺了两脚,从桌子上溜了下来,指着香草和许进说道:“行!欺负我是吧?这事可没完了!许进,你要你的娃儿就上我们家来求我回去,要不然,我可跟这娃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许进正要说话,香草却抢先说道:“好啊!你自己生下来自己养,莫找借口要生活费!我舅舅人才这么好,随便娶个媳妇也是贤妻良母,还愁没娃儿吗?到时候只怕多得你数不过来!”
“许进!”邓燕带着愤恨的目光看着许进,希望他能说点挽留自己的话。
可许进已经被邓燕伤透了,又经香草这么一说,便偏过脸去不理会她了。
“好!你们有种!”邓燕冲回了食店后院的房间里,拿了自己的包袱就要走。
香草跟过去拦下了她,说道:“等等!把那卖房子的契约留下!”“咋了?还想要把那破房子赎回来吗?”“废话少说,拿来!”邓燕一边厌恶地盯着香草一边胡乱地往包袱里掏。或许是她用劲儿太大了,居然将包袱拉散了,掉出两只银簪,一只光面银镯子!
香草记得邓燕刚才去母亲房间里取过银耳和大枣,一定是趁那个时候顺手拿走的!
许进气得背过身去,骂道:“你这死婆娘是来做客的,还是做贼的呀!”
邓燕见东西都掉落了出来,又窘又急,丢下手里的契约就走了。香草捡起地上那些东西,发现邓燕刚才丢下的纸有两张,一张是卖房契约,一张是她借钱的凭据。两张上面都有同一个名字:马石清。她把两张字据递给张金,说道:“姨夫,您瞧瞧这字据有无问题?”张金细细看过后说道:“没啥问题,这马石清是谁啊?老三,你晓得不?”许进正沉浸在刚才的气愤当中,听见姐夫问话,忙回过神来说道:“是我们镇上专借人利钱的。”
“看来真是卖了,二十五两银子呢!可要把她们姐俩气死了!”张金气愤道。
许进难过地垂下头,沮丧地说道:“都怪我!娶了这么一个败家的婆娘,害得老房子都给卖了!”香草道:“舅舅,这会儿不是埋怨这事的时候。有个事我要问清楚,舅母的葵水啥时候来?”许进没想到香草会问这事,有些尴尬地说道:“你问这做啥呢?”“你只管回答就是了!”“那个……那个……”“哎呀,我都不害臊,你害啥臊啊!”“每月倒是挺准的……差不多都是月中。”“你说你每个月月中回去的,是吗?”
“是啊,每次我回去住两天,有时就能正好撞上……”“那上次你回去时同房了吗?”“啊?”许进惊讶地看了香草一眼,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同是同了……”香草算了算,舅舅每次回去都是月中,处于邓燕月事前后一个星期里。照理说不会排卵,也不会受孕,邓燕肚子里的孩子是舅舅的可能性很小。
张金好奇地问:“你问这做啥呢?”香草神情凝重地说道:“舅舅,那娃儿极有可能不是你的!”
许进几乎目瞪口呆,惊呼道:“啥?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你……你咋晓得?”“舅舅,您莫急,这只是我的推论。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才行,否则那娃儿要不是你的,许家才真的断后了!”。
许进握紧拳头气愤道:“要真不是我的,我非弄死那婆娘不可!”
“这是气话了!为了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搭进去,那才是傻呢!留着命再娶一个好好过日子呗,为啥要跟个没心没肺的人计较呢?”
许进惭愧道:“香草,如今舅舅没了去处,只能在你这儿逗留几天了!”“说啥话呢?都是一家人,何必说那矫情的话!舅舅来了,全家都高兴,你就留下吧!”
“那邓燕的事咋办?”
张金接过话道:“我看那邓燕不会善罢甘休的。香草,不如派个靠得住的人去老三他们南溪镇打听打听,看那邓燕到底有没有风流韵事。”
“姨夫觉得派谁去最好?”“让我去吧!”小满自告奋勇地说道,“反正我没去过南溪镇,面生好办事!”
张金点头道:“那你带个伙计去,互相有个照应,快去快会!”
香草叮嘱道:“去了只管暗暗里打听,不要太露声色了。有个人你要格外仔细,就是这字据上的马石清。”
“大表妹疑心他?”“你想想,他明知家里有当家的男人,却还敢背地里借钱给一个年轻的妇人。若是彼此了解不深,他断不会轻易地将钱借出去。”张金点头道:“这话有理!小满你快去吧!”
小满当天就带了一个伙计,驾了牛车往南溪镇而去。下午的时候,香草准备了东西,亲自上各家赔了礼道了歉。中午廖庆一家气冲冲离去时,镇上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事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香草路过蒙时住处时,看见大门是紧闭的。她疑心蒙时已经回城里去了。这时,吴良生从她身边走过,见她望了二楼一眼,便冷笑道:“你莫看了,看也没用!”“啥意思?”香草回头问道。“你大概还不晓得,东家急匆匆地赶回去了,听说蒙老夫人给他定亲的那位小姐到了城里,正等他回去呢!你纵容有本事在这镇上跳来跳去,可也没本事把蒙家翻云覆雨!”
香草心里泛起了一阵凉意,莫非吴良生所言是真的?可她没流露出一丝半毫惊愕之意,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向来跟我不合,说不准是你自己编的吧!”
“编的?你不信倒去问问吕光!那家小姐姓郑,是州府城里的名门淑媛,蒙家上下都是晓得的,恐怕只有你不晓得而已!”吴良生说完带着轻蔑的笑容离去了。
女子大多是喜欢吃醋了,香草也不例外。听说蒙时可能去相亲了,香草心里真是有些不舒坦。可一时找不到蒙时问话,更不愿意去找吕光对质,只能把这事先搁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