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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轻寒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长安城内,人声鼎沸,各行各业的百姓们已开始为自家生计而奔波忙碌。
昨夜他与陆元直在平康坊喝过一场后,临走前,又强行要带走两个作陪的酒妓,那店家清楚陆元直东宫首席谋士的身份,哪儿敢说个不字,非但没有不识相地跳出来阻拦,反倒亲自过来叮嘱两名少女务必尽心竭力服侍二人,若办好,纵然不能一步登天,长侍二人身边,回来后也会赐她们一场富贵。
要说这陆元直也的确豪横,不但在马车上堂而皇之地挂了东宫的牌子,就连驾车的车夫都是从右骁卫抽调的军士,回去的路上那巡夜士兵远远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不说敢不敢拦,这夜里的通行手令在陆元直这等人物面前,那还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先前宋齐光之流也莫如是,毕竟这长安城里的几千条规矩,从来都不是给贵族老爷们设的。
两男两女,乘兴而归,又是好一番玩乐,如今宿醉刚醒,往日那颗可以心分九用的脑袋就似灌了浆糊,江轻寒愣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睁开眼,徐徐起身后,两指在眉心处又按揉了一会儿,才朝四周望去。
本想仔细回忆回忆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却发现根本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一一扫过,见地上到处都是倒着的酒坛子,屋子里一股酸臭味更是难闻,江轻寒皱了皱眉,再看主位上趴着一人,不是陆元直,又能是谁?
不光是他,另外还有几个人也都醉倒在地上,不过江轻寒都不认识,想了想,也没惊扰陆元直,随手将丢在地上,满是酒渍的外衣拾起,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出了宫殿,被太阳光这么一照,江轻寒晃悠了一下,赶紧又扶着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然后往前一耸,在墙根底下吐了一大滩,未等他站起,又吐了一道,才总算是舒坦了些,拿起袖子擦了擦嘴,狼狈得紧。
眯着眼,四下瞧了瞧,这才认出原来是回了东宫,这下倒方便了,江轻寒深吸了一口气,信步往自己住处走,路上遇见了几波宫女,都殷勤地跑上来嘘寒问暖。
这不奇怪,虽说皮相上略逊那谪仙人似的南宫怀玉,可江轻寒怎么也担得上玉树临风四个字,外界甚至有人盛赞其是“济水潜蛟,不输雏凤”,何况他如今正是得宠,前途一片光明,这些怀春少女,又岂会放过任何一点与之勾搭的机会,几百年前那大汉的卫子夫之流,不也是下人出身么,也不说正室了,便是捞个妾室,也好过做如今这不入流的下贱活事不是?
只可惜江轻寒玩乐了一整夜,刚又将肚子里的存货全给吐了出来,如今胃部烧痛,正虚弱得紧,嘴皮子都泛白,身上又满是酒食污渍,更不愿与这些庸脂俗粉们多纠缠,只是摆摆手,语气冷漠地吩咐了一句。
“送些热水和白粥去我屋中。”
说罢,便直接穿过了她们,自顾自地往屋中走去,他这一走,宫女们失望之余,也不免开始围绕江轻寒窃窃私语,当然,他自然不会在意就是了。
蛟最恶,更绝情,不是吗?
不多时,回了房间,江轻寒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却还是感觉浑身酸软,疲累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便直接躺了下来,反正这些外物脏了也不用他自己洗,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江轻寒只好一使劲,又坐了起来。
“进来吧。”
来人是个相貌寻常的婢女,饶是江轻寒记忆力极好,也记不起她是做什么的,不过这偌大的东宫,人员变动也是常事,便没有多想,只是上下打量了两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东西呢?”
此女两手空荡荡,脸上也没个下人该有的表情,江轻寒自是满心不解,倘若不是宿醉,倒也能分析个一二三,只可惜如今脑袋还是混混沌沌的一片,便下意识问了出来。
却见这位突然造访,作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紧走两步上前,摊开手,江轻寒拿眼一瞧,瞳孔顿时一缩,眉头亦深深皱起。
此女手心躺着的,赫然是一枚波光如水的精美玉戒,江轻寒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是宋琅手上常戴的那枚,哪怕他如今状态再差,可要想在他面前作假,靠一枚仿制的戒指骗过他也是不可能之事。
“你是......”
婢女不答,只柔柔地道:“申时中,西市聚德楼,恭候。”
宋琅主动邀约自己相会?还是闹市之中?
江轻寒张了张嘴,满心疑惑想要问个清楚,旋即却又作罢,他知道,这些事都是令狐貂在负责,那矮子办事滴水不漏,这传话之人与陈王府中间估计隔了三层关系还多,她不可能知道太多,想到这,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暗骂自己昨晚太过放纵,面上答应道:“知道了。”
那女子应了一声,便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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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德楼是西市中的一间酒肆,哪怕地方偏了些,但因为物美价廉,所以哪怕是申时,也依旧有人坐在里面吃喝,似这样的地方,也的确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或是双方碰头的好去处。
宋琅换了身朴素些的布衣便过来了,为了遮人耳目,还特意掩饰了一番,进来后,瞧了瞧,也不管店小二的招呼,自顾自地挑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这里背靠墙,往上可以瞧见连接二楼的楼梯处上下的情况,往前可以看见大门口,属于是视野位置最好的地方。
随便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支走了店小二,宋琅一只手在前,一只手端着酒杯,慢慢咂摸着滋味儿作为掩饰,没等多久,便瞧见了同样轻装便服出行的江轻寒走了进来。
虽说二人身份都不一般,一个是当今的亲王殿下,一个是东宫行走,太子洗马,但古代不比现代,可不是谁都能认识二人的,故而两人只是随便换身衣服,低调一下,也就没多少人会注意了,无非是小姑娘家偶然瞥见了,免不了动动春心而已。
江轻寒一眼望去,也瞧见了遮住下半张脸的宋琅,挥手赶走店小二后,迈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宋琅对面,没好气地道:“什么事,值得您亲自来呀?”
宋琅闻言,心中一惊,大呼不好,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大批人从楼上走下的动静,那为首之人正是笑容阴冷的陆元直与一脸怒意的宋泰!
江轻寒也跟着看了过去,瞧见了这一幕后,与宋琅一样,暗道一声糟糕,不过江轻寒胆子极大,反应更非常人可比,心知这时候再跑,不但跑不掉,反倒会坐实某些事,便站起身,迎了上去。
“晚生拜见陆先生,楚王殿下。”
宋琅知道他的心思,也硬生生止住了往外走的冲动,转而走上前来。
“五弟,好巧。”
宋泰看也不去看他,只死死地盯着江轻寒,涨红了一张满月似的大脸,气喘如牛,随后突然指着江轻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狗奸贼!你敢诓我?”
江轻寒故作惊愕。
“殿下何出此言?”
陆元直知道这姓江的年轻人嘴皮子功夫实在厉害,再要让他说下去,扯出太子来,宋泰恐怕会被吓住,到时候由他斡旋一番,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当下不容他多解释,当即呼喝手下。
“拿下!”
两旁军士一拥而上。
他用心险恶,不光是不想让江轻寒多做解释,影响宋泰的判断,更打赌宋琅关心则乱,进而彻底暴露两人的关系,坐实自己的猜想,可让他失望的是,江轻寒虽被两名军士强行摁倒在地,可宋琅却只是简单伸出手,假意阻拦了一下,脸上更是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六弟,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亲眼见证了江轻寒与宋琅暗中勾结的事,自觉被江轻寒耍了一通,如今正在气头上的宋泰哪里会跟他解释什么,当即一拂袖,蛮横地甩开了宋琅伸过来的手。
“滚开!”
江轻寒挣扎着扭过脸,望向宋泰,可刚喊出一个“飞”字,便被陆元直给一脚踢在了脸上。
“闭嘴!带走!”
宋琅眼睁睁看着江轻寒被带走,却没有画蛇添足,节外生枝,多做阻拦或解释,而是甩下一贯钱,大踏步出了聚德楼,雇了辆马车,迅速往自家府上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