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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厂部回来的许大茂带来了贾东旭身亡的消息。
陈景年有些犯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担心囡囡会被吓着。
陈京生夫妇先后离世,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囡囡。
囡囡年纪小,接连地失去父母至亲,伤心是一方面,主要是害怕。
当时的人去世后,会在家里停放几天,这种情况对一个孩子来说是非常震撼和恐怖的。
囡囡胆小的毛病就是从那时留下的,为此总是在半夜惊醒,有时候还会尿炕。
直到去年,囡囡才养好了晚上尿炕的毛病。
“只能送到干妈那了!”
下午陈景年请了会假,赶回了家里。
院子里有很多人在进进出出的,搬着木头和白布等东西,隐约还能听见哭声。
陈景年把车子推到正房门口,推门跑进了屋里。
“五叔,囡囡。”
李宪文正在给囡囡讲故事,声音大得在屋外就能听见。
“五叔,我打算让囡囡去干妈那住几天。”
陈景年见李宪文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提高了嗓门。
李宪文边讲边点头,直到陈景年把囡囡捂在怀里,还捂住了她的耳朵。
“快去吧,把这钱拿上。”
李宪文伸手掏出一把钱,递了过来。
“不用,五叔,厂里奖励的钱我还没动呢,而且我给了,我干妈也不能要。”
陈景年把囡囡抱在怀里,和李宪文说了一句就跑了出去。
挎上囡囡的书包和装饭盒的网兜,推起车子冲出胡同。
等到了巷子口,陈景年才把囡囡放到了车子的大杠上。
“哥,我不怕。”
小丫头趴在车把上,细声细气地说道。
“嗯,哥知道囡囡不怕,囡囡是大孩子了,能捡碗,能照顾五叔,学习还好,今天送你去干妈家,是因为干妈想你了。”
陈景年一路骑得飞快,一直骑到干道上,人多了起来才慢下来。
“哥,大姐的胆子才小呢!带我睡的时候还哭过呢。”
囡囡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地热闹起来,人也活润了许多,挺直了腰,东张西望地看热闹。
陈景年看见买街旁边有个卖芝麻烧饼的铺子,靠过去买了六个烧饼,又在卖烧饼旁边的铺子给囡囡买了个糖耳朵。
烧饼放进兜里,包着油纸的糖耳朵让囡囡拿着。
囡囡有了精神寄托,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陈景年给妹妹讲了一路的笑话,在快到赵长顺家的时候,囡囡才恢复到平常那种十万个为什么的状态。
“姐!”
“斧子!”
陈慧玲打开门时,脸就白了,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姐,咱家都没事。”
陈景年把囡囡抱下来,笑着说道。
陈慧玲见弟弟笑了,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快点进来,爸妈才出去,一会就回来了,我过来收拾一下你姐夫的衣服。”
“姐,你尝尝,哥不让我吃,说害怕风灌到肚子里。”
陈慧玲搂着囡囡,囡囡伸手把糖耳朵递了过去。
“乖,姐刚吃完饭,一会儿姐给你倒点热水,喝了热水再吃啊。”
陈慧玲拿脑门顶了顶囡囡的头,领着两人走进屋里。
“囡囡,喝完这杯、嗯,半杯才能吃。”
陈慧玲倒了杯热水放到方桌上,蹲下和囡囡嘱咐道。
“半杯啊!”
囡囡有点犯愁,手指在一半的位置往下滑了些。
“就这么多,不能再少了啊。”
陈慧玲点了点囡囡的脑门,惹得囡囡笑出了声。
“今天,贾东旭出了事故,我回家的时候,院里正在搭灵棚,姐,囡囡……”
陈景年和陈慧玲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边,陈慧玲伸手把妹妹搂了过去。
“那这几天我带囡囡在这住吧,正好你姐夫这周是夜班。”
陈慧玲在知道家里没出事,恢复了往日的那种平静如水的状态,没等陈景年说完,心里已经做好了安排。
“姐,我听干爸干妈说了,您在学校光吃窝头了,这怎么行,债是得还,但是不能为了还债把身体熬坏了,咱妈之前身体多好,您可不能不引以为鉴啊!+”
陈景年看着清减如故的姐姐,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知道了,我没事,你姐夫没事就给我买点好吃的,爸和妈更是时不时地送东西过来,之前还给我准备些鸡蛋,说是你送到他们那的。”
陈慧玲让陈景年坐到凳子上,给他也倒了杯水。
“姐,这是几张烧饼,一会儿您也尝尝,厂子还给我发的奖励。”
陈景年边说边往外掏东西,随手拿出了一叠钱,见到钱,陈慧玲的眼睛就凝住了。
“您要是这样,就不是我姐了,干爸干妈里里外外地帮了咱们家多少,我现在有钱也没用啊,我给干妈,干妈肯定不能要,您就说在学校帮别人写材料挣的,这样干爸干妈这边也能接受。”
陈景年浑若未觉,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姐,你就拿着吧!”
囡囡终于喝完了半杯水,也听见了后面的话,于是忍不住说道。
“斧子,你也大了,还要成家的啊!”
陈慧玲眼睛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哎呀,钱不就是花的吗!您看看您,多大点事啊,您要是养好了身体,以后成就一番事业,我可就指着您给我零花钱了!”
陈景年把钱塞进姐姐的手里,意识集中,思想发散,这眼圈也红了。
即便知道弟弟是装的,但是陈慧玲还是慌了,想要给陈景年擦擦眼睛,又因为右手里拿着钱不方便,慌乱间左手一带把杯子碰倒了。
“啊,我去拿抹布。”
陈慧玲叫了一声,连忙从灶台上取过抹布,挡住了往下流的水。
“姐,我走了啊。”
陈景年起身就出去了,等陈慧玲拿钱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骑着车子拐出胡同了。
陈慧玲回来把桌子擦干净,把手里的钱攥了又攥。
“姐,我哥给我出的那些题,我们老师都不会,三大爷现在看见我就跑。”
囡囡啃着糖耳朵,丝毫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姐给你冲点糖水,你再吃点糖耳朵啊。”
陈慧玲把钱捋平,叠好,放进了兜里。
“姐,这糖耳朵可好吃了,你帮我吃点呗!”
“那给你留着明天吃。”
“姐,晚上我睡外面。”
“啊,行!”
陈慧玲关好门,从柜橱里拿出红糖罐子,往水杯里少放了一点糖,冲了一杯略带甜味的水。
陈景年在路上买了四张油饼,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往后院去的,或是从后院出来的。
陈景年放好车子,把仓房锁上,回屋洗了手,换了旧衣服,还揣了一副手套,锁好厢房的门后来到了正房。
“五叔,咱爷俩对付一口啊。”
陈景年把油饼放到桌子上,倒了两杯热水。
“囡囡没事吧?”
李宪文依着炕桌,接过一杯水和一张油饼。
“没事,一个糖耳朵就什么都忘了。我从我干妈那出来的时候,人家还闷头吃呢!我姐正好在那边,这几天她们就在那边住了!”
陈景年喝了一口热水,咬了一口油饼。
“那就好,玲玲的胆子也小!”
把囡囡送走了,李宪文就放心了,喝着热水吃着油饼。
三两口,一张油饼下肚,陈景年把热水喝净,杯子放回盘子里,说道:“五叔,我去后院看看,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我就搭把手。”
“去吧,把这个放兜里。”
李宪文边说边从旁边拿出一小块红布。
“好,您慢慢吃,我再给您添点水。”
陈景年接过红布放进裤子兜里,倒完水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