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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阁。
司礼监的太监,把送到皇帝过目后的奏疏,再交到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
然后再由司礼监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后下发。
当前。
最重要的三件事。
陕西民乱的招抚和安置后续,广东被红毛夷入侵,辽东平辽侯封赏之事。
原来皇帝身边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升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与刘一儒关系匪浅。
有宦官的支持与合作,刘一儒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刘一儒驱逐了前任首辅璠皓,大权在握,其余几名后补的阁老,皆唯首是瞻在。
陕西民情,经过地方官,巡抚,御史三层的奏疏,实际上,刘一儒等人,也深知目前的弊端。
“我等不过是个补锅匠罢了。”
刘一儒向其余几名同僚笑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大改目前的形势,能维持住就是胜利。
其余几名阁老,扶须而笑,认可了首辅的话。
一句话。
把官员们上疏的陕西潜在的风险,压了下去。
以稳为主。
“军资由金陵供广东,募南方之兵入广东,命广东巡抚督军,务必打退红毛夷。”
朝廷无钱。
陕西这番民乱,朝廷也只凑出了十万两银子去赈济抚民,何况远在天边的广东,只能由地方供应。
就下来就是辽东。
刘一儒沉吟。
平辽侯以数百人出海,哪怕其当年如何隐瞒,当朝廷闻讯其收拢军民数十万后,就不在信任他。
现在更不信任。
当初前任首辅璠皓,派他的门生魏毅去辽东,带尚方宝剑,藏了一份隐藏的心思,布置了暗杀的手段。
可惜。
平辽侯虽年轻,却做事谨慎,逃过了一劫。
刘一儒也想不到目前,该如何应对金江镇。
根据忠顺王所奏。
金江镇当下,至少四百余万民,蛮族已去,科尔沁草原和其结盟,身旁无大患。
已经无法强硬的对待他,新的秘疏中,反而一改上前态,认为朝廷需要慎重对待。
“唉。”
刘一儒叹了一声。
国建艰难,一事为平,新事又起。
好不容易平息了陕西民乱,广东又有红毛夷闹事,可见当年禁海之策,实乃良策。
大弗朗机人,小弗朗机人,红毛,红夷。
这些西方国家的商人,每次新抵大周,都会在沿海地区闹事,每回都消耗了国家不可计数的人力物力财力。
刘一儒不知道的是。
也正是因为大周国家之大,文化之深,虽然积弊深厚,连年占兵戈,国力疲乏。
却也能一一打败这些西方国家车轮战的入侵,虽有对方鞭长莫及之顾,却也显示出大周的潜力不可小觑。
当下。
多少的国家,都在被这些以海发家的新势力,新崛起的国家逐一侵占。
美洲不提,乃至大周帝国的乌斯藏宣威司,所在的喜马拉雅山脉西侧。
由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阿富汗人,印度人建立的庞大的莫卧儿帝国。
在百年前,葡萄牙人最先占领果阿开始,西方国家的人陆续占领沿海的根据地。
乃至百年后,整个莫卧儿帝国,被英国没有费太大力的鲸吞。
更不提已经被西班牙人占领的吕宋,以及南洋地区的国家。
“平辽侯倒是没有提他的功劳,只上奏请朝廷下发金江军的犒赏和抚恤。”
新的阁臣冯和,小心的提醒首辅。
“朝廷哪里有银子。”
刘一儒摇了摇头。
而且就算有银子,也不会输送给金江镇了,登莱二营,天津一营,乃至辽西,北镇二营。
处处都在向朝廷索要饷银,皆嗷嗷待哺。
“先拖一拖吧。”
遇事不决拖字诀。
众人习惯了刘一儒的做事方式,于是把辽东的奏疏,压在了奏疏的最下面。
精疲力尽的刘一儒,从内阁离开回家,在轿子中,满脸忧色的揉了揉眼角。
他的得意门生,一位到陕西担任巡抚,一位从辽东归来的吴文华,已经在府上等恩师。
吴文华是绝顶聪明的人,恩师是当今首辅,在地方的名声,已经超过了林如海。
所以林如海才会接触他,透漏自己的思想,想要影响对方。
他虽然只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一儒年龄大了,精力跟不上。
很多内阁的公文,都会让得意门生帮助翻阅,并提出他的看法和意见。
也算是变相的锻炼他,熟悉内阁的事务。
见到恩师。
吴文华从辽东归来后,闭门三日,根据毕生所学和经验,提出了解决国家积弊的建议。
“政兴人和。”
“国家有今日之弊,乃官员懈怠之根,各部乃至各地,常无法完成朝廷的任务。
最后一推了之,而人情深厚,追责往往成为空谈。
常日以往。
人情大于公务,人们不追求公务,只追求人情,以人情为荣,以公务为厌。
而两百御史督查朝廷与地方,更是人情的重灾区。
要扭转此风。
则必须重申政务的期限,无法按时完成的,需要追责,而御史是监督人。
为了让此次的政令落实,需要从御史改起,必须扭转御史之风气,才能做到监督地方。
如此一来,则怠政之风必去。”
为了说服恩师,吴文华举例辽东。
辽西卫所崩坏,军队无法打仗,害怕朝廷的责问,常杀熟冒功,而御史因为人情利益,没有落实监督。
只一事管中窥豹。
如果御史能不顾人情往来,揭露其中的弊端,那么朝廷就能清楚的知悉,而不是被地方隐瞒,做出错误的决定。
吴文华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他愿意率先从御史开刀。
听到得意弟子的建议,刘一儒露出惊讶的目光,怎么会提出如此极端的改动?
以刘一儒的眼光,他当然看得清楚矛盾的根源。
所以他更看得见,如果真按照弟子所言之策,那不论是自己,还是弟子,立马会遭到全国的弹劾。
御史虽然只两百,可是以他们的恩师,同僚,地方的庞大关系网,直接能撬动全国的官僚与乡绅。
刘一儒肯定的预料,不要几个月,他的名声就会在地方上,成为最大的恶名。
更不提在官场上遇到的反对。
“此策过急,不是良策。”
刘一儒摇了摇头,直接决绝了吴文华的想法。
吴文华喉咙动了动,后面的话,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政治通畅了,就可以清查全国田亩。
只是恩师连第一步都不敢踏入,更何况清查全国田亩之事,更为极端。
从太上皇开始,就有不少的官员主持变动。
为了让国库充盈,改了很多的法子,但是皆没有多大的功效。
因为无人敢真正的从根子上去改。
只吴文华所言的考成一事,就无人敢当众提出来。
因为吴文华去了辽东,见了金江镇的官员,如何的政治通畅,加上林如海之言受到的刺激。
所以才鼓足了勇气,不过当他的恩师不愿意,他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从事务上的结果,处理一批人,得罪部分人。
与建立制度,根绝所有人,两者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例如。
不顾人情往来,直面官场上的贪官污吏,虽然面对反抗,却能占据大义,留下清名。
可是在已经落于形式的考察法上,新设立考成法就不同了。
结局定然会身败名裂,身死道消。
而没有落实考成法,给官员们设立期限,定下延期的后果,那么清查全国田亩也只会沦为形式。
吴文华失望的离开,回家的路上,为国家的困局而感到悲痛。
不是真正的伟岸之人,谁敢得罪全国的权贵,太监,官员,乡绅,将领。
大多数人,只怕面对他眼前的一个贪官都没有勇气。
正如刘一儒所言。
他只是个补锅匠而已。
忠顺王提出。
登莱,天津,山海关,辽西,北镇,形成一道新的防线,防备金江镇。
刘一儒同意了忠顺王的想法。
国内天时不好。
发生各种灾情人祸。
熬一熬。
几十年都这么熬过来的,努努力总能熬过去的,守得云开见月明,静待花开终有时。
介时。
身为皇帝的老师,内阁的首辅,刘一儒即可光荣的归乡荣老,赢得身前身后名。
不是很多人没看到问题,而是没有魄力去解决问题。
维持旧例。
才是最简单,最轻易的事情。
能有大魄力扭转乾坤的人,数千年以来,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唐清安一直没有发现大周的“张居正”。
所以他很放心。
心中根本不慌。
如果哪一天。
大周出现了“张居正”,他立马乖乖投降,当大周的忠臣良将,目标只是当个侯爷。
朝廷在应对辽东的威胁。
却不知道两个封疆军门,私下在偷偷会面。
朝廷没有大魄力之人,李长松更不是这种人,只以家族门楣为重。
他担忧金江镇如何面对朝廷的打压,又担忧平辽侯会造反,北镇首当其冲,满脸的忧色。
而唐清安却轻松随意。
李长松余光打量平辽侯,心中深感纳闷。
国内民乱已平,他为何就不担心呢?
平辽侯当初认为陕西民乱,会牵扯朝廷的精力,为金江镇的发展赢得时间,很多打探陕西的举动已经被人知晓。
现在对方的凭仗已消失,李长松本以为对方会不安。
“平辽侯难道有对策?”
李长松下意识的询问唐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