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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身后传来了声音,让本来就有一些做贼心虚的聂秋浑身一个激灵!
下一刻转身,便看到乱坟岗外围的一棵歪脖子枯树下面,一个和聂秋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穿着一身锦缎蟒袍,顺手交叉藏在袖子里,半张脸被领子上的裘皮遮挡,尽显出一种富贵雍容,他斜靠在一颗老树下面,一脸邪笑的打量着乱坟岗里的聂秋。
看聂秋,像是看着一个笑话一般,嘴角挑起一股戏虐的笑容,英俊无比。
“诶!背死人的聂家小子,你在找什么呢?”少年笑着看聂秋,明知故问的道。
聂秋没说话,站了起来,胳膊袖子卷了起来,两条胳膊在雪地里冻的通红,而比起那富贵雍容的少爷粉嫩的脸蛋,聂秋的脸被风雪刮的粗糙无比,鼻尖和脸蛋更是通红。
这富贵少爷名叫何远,正是公主坪一带,最著名的药材铺子元善堂的少东家!
“呵,原来是偷我家的药剂残渣啊。”远少爷眯起眼睛,看着聂秋,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斜靠在那歪脖子树上,一脸鄙夷的嗤笑。
“这些药剂都是倾倒的残渣,哪个写你家元善堂的名字了?”聂秋昂着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屈的骄傲。
“我家的就是我家的,哪怕是不要的垃圾,也是我家的垃圾,没有经过允许,谁让你偷学了?”何远冷声笑着,看了一眼荒冢乱坟岗,那双好看的眼镜里又露出了些许的戏虐,道。
一听到这话,聂秋的脸上陡然之间突生了一丝丝的紧张。
“你胡说,我没有偷学!”聂秋据以力争的道!
聂秋之所以辩解,除了自己的确没有偷药方之外,更重要的是,如果万一让上面的人知道,自己偷别人的药剂的话,元善堂里的那些炼药师,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一番惩戒也就算了,如果真惹怒了那些行事乖张,脾气难以捉摸的古怪炼药师,扒自己三层皮都是轻的!
聂秋已经十六岁了,体质虚弱,哪里经得起那些炼药师的怒火?
“呵,贼子就是贼子。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穷人孩子,整天说什么人穷志不短的狗屁话,到头来做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所不齿的勾当!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告诉我家里的那些炼药师。这些方子他们一个个看做珍宝,你却拿去偷偷研究?俨然已经触碰到了那些炼药师的底线,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穷崽子,浑身张嘴也辩解不清!”何远冷眼看着聂秋,嘴角勾起浮现起戏虐的微笑。
“何远你你我往日我怨,近日无仇,为何咄咄相逼?”聂秋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盛气凌人的何远,愤怒的拳头紧握,身体都在颤抖!
要说,聂秋偷学这些药剂方子,其实一直都是心存侥幸的!
早些年的时候公主坪走出过几个寒门童生,他们出身和聂秋一样,家境贫寒,得不到功法典籍,只能靠从别人不要的药渣和方子里面,参悟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药剂方子,淬炼药剂给自己淬炼体质!
聂秋之所以来偷药剂残渣,无非就是想看这些残渣里面,有没有能够帮助自己感悟天地气运的药方。当然一直提心吊胆的怕被别人发现,毕竟在炼药师的世界里,自己写的方子那可是重值千金,就算是扔了的垃圾,也不愿意让别人随便看!
聂秋偷偷的看了他们写的方子,这事情要是让那些炼药师知道了,自己逃不了的是一顿责罚。那些炼药师性格古怪,脾气乖张莫测。惹怒了他们,扒三层皮都是轻的!
更何况这些药方子大多数是元善堂私人财产,聂秋偷了药方子实属无奈,但是如果让元善堂知道了,自己便算是贼人,送官拿办肯定逃不了。
“你说的不错,你我的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必要把你逼上绝路,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饶你一次,如何?”何远整理了一下领口的毛茸茸的领子,一双英俊的脸蛋上,充斥着一股子阴谋得逞的笑容。
聂秋知道一项霸道纨绔的何远,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我家里的那些炼药师说白了都是一些眼里只有黄白物的俗人,我出钱让他们不予追究。但是我们何家从不做亏本生意,我帮你逃过一劫,但你要放弃今年乡试的机会,我们家便不追究你偷学药剂的事情!”
放弃乡试考核!
听到这话,聂秋的心里随即一沉,像是落入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把自己的心一下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聂秋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仍然是一个童生。明年自己就要行冠礼,那就表示自己成人了。如果在冠礼之前,自己仍然无法通过乡试考核的话,那么自己一辈子就注定只能是一个童生,将再也无法参加乡试考核,自己的修道从此也就这样断送了!
这个何远当真是心思缜密歹毒,显然今天碰到自己偷炼药剂方子,绝对不是偶然碰见,而是早有计划!
或者说,何远从很早的时候便开始计划着今天,乱坟岗的这些丢弃的炼药方子,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更不是元善堂的那些药师嫌麻烦,随手丢在这里的,而是何远引诱聂秋上钩的饵!
“远少爷,我一个六感迟钝,感应不到天地灵韵的人,我参加今年乡试也不可能对你构成任何的威胁。你这是何必呢?”聂秋紧握着手里撕碎了的方子,道。
“我做事情有必要给你解释?”何远冷冷的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聂秋也多多少少的猜到了。
何家有两个儿子,长子何远,一直被视为何家的骄傲,今年乡试考核九成九是第一解元,光耀门楣。
可偏偏何家还有一个小儿子,何通,十四岁的年纪,去年乡试舞弊,取消了乡试的名额。这些年何家一直在为何通走动,为的就是让他重新参加乡试。
而聂秋早有耳闻,元善堂已经买通了郡府衙门的人,破格让何通参加乡试,可偏偏今年名额满了,何通还要再等一年!
花了钱还办不成事,怕夜长梦多的何家自然要想办法,说什么也要把何通今年送进乡试考核的书院里面,耽搁了日子,总是怕夜长梦多。
“可远少爷,我今年和你一般年岁,如果错过了今年的乡试,无法进入郡府的书院修行,那么以后”
“你死你活关我什么事?你考不上郡府书院修行,又和我何家有分毫的关系?再者说,你们庄稼汉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本就是上天的安排,却一个个心比天高,实际上命比纸薄。想着通过乡试一飞冲天?你们要是都跃过龙门了,还有他娘的天理没有了?”
一句话说的,何远盛气凌人,气势俨然压了聂秋一大头!站在高出,看着聂秋,犹如是看着乱坟岗里的枯骨一般,眼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怎么?我退了一步让你一条活路,你还不领情了?”何远冷声道。
“呵好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聂秋冷冷的道:“远少爷,乡试考核的资格我说什么不会放弃,这本就是我一年努力应得的!正大光明,郡府办法的童生考核资格,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你若是想要告诉那些炼药师我偷学方子,你便去说吧!但,谁也拦不住我今年参加乡试!”
何远神情瞬间僵硬在了那里,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在聂秋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瞬间荡然无存!
“你要是打算告诉你家的炼药师你便去说,他们若是想要惩罚我便来找我,但”聂秋顿了一下,看着雪地之上一脸孤傲的何远,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道:“大唐律法,童生受照顾,若是没有通过挑战,私斗相杀,那便是要杀人偿命的。我相信那些炼药师就算地位再怎么超然,也不会因为我一条贱命就去不知死活的触犯大唐律法!所以只要我不死,今年我依然会去参加乡试考核!”
何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我看你寒门士子的风骨有多硬,你安心在这死人堆里等死吧!”
说完,何远那张英俊的脸上凝起一片寒霜一般的孤傲杀气,挥手离开了乱坟岗,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
何远走了,雪地里留下来了一排脚印。聂秋站在乱坟岗的中央,树上几只寒鸦鸣叫,似乎是在为自己哀鸣。
聂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而后开始挥汗如雨的在乱坟岗上挖了一条土坑。他双眼通红,铁铲挥舞的有力,但浑身上下去充斥着对于这种强权之下的无力。
富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辈子的坦途,而穷人唯有努力,却也难以改变命运!
可是聂秋不后悔,不是偏执。而是他坚信,只要通过乡试,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那么就算那些炼药师,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到时候,才是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
聂秋一边念叨着,想起了老牢头临走交代埋人的事情,便扛着铁铲回到了义庄。将那席子展开,面对着僵死的苦主,叹了一口气。
对着那已经渐渐僵硬的尸体,双手合十,盘膝而坐,虔诚无比的将一段往生咒念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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