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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几个武师哪能示弱?相互以目,个个憋足了气,打定主意,要好好儿地叫这个瘦巴巴的小老儿吃点苦头、落点颜色。哼哼,这是北京城,天子脚下,你当是你们乡下啊?
第一个出来“练练”的武师是华拳门的,姓张,名金榜,人如其名,膀阔腰圆,整整高了董河山一个头。
虽然双方都提足了劲儿,恨不得一口就将对方吞了下去,但“开练”之前,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董河山尤其客气,说道:“‘华拳四十八,艺成行天涯’,我是久仰的了。今儿有幸见识,请张老师多多指教!”
张金榜没想到他还知道本门的这句口号,脸色好看了不少,拱了拱手,说道:“好说,好说!”
双方拉开架势,张金榜大开大合地摆了个“皓月当空”的起手势,颇为威风;反观董河山,却是肩垂肘坠,腕塌手松,肘不离肋,手不离心,两臂似屈非屈,似直非直,看上去松松垮垮的。
对峙片刻,张金榜大吼一声:“走!”右拳平冲,直奔董河山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铁椎击秦朝前打”。
董河山左腿不动,右腿退了半步,待张金榜拳势将尽之时,左拳在他右小臂上一压一裹,借着这个力气,右腿向前猛跨一大步,整个身子已抢入张金榜的内路,右拳随着身形,自下而上,钻了上来。
张金榜左手下意识地往外一拨,但董河山这一拳,是从下往上,张金榜这一拨。却是横拨,一晃便拨了个空,董河山的拳头。在张金榜喉节下方三寸处,结结实实地一按。张金榜闷哼一声,一个庞大身躯,向后跌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张金榜一个“鲤鱼打挺”,正要挺身站起,却气管受阻,一口气呛在喉咙里接不上来,又噗通一下跪回了地面。当下剧烈咳嗽不止,满脸涨得通红,双手撑地,直不起身来。
满座皆惊。
这张金榜,在一众武师之中,不是最强的那个,可亦非最弱者,然而在这个瘦巴巴的小老儿手下,竟然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这几个武师,有的人只好算是个花架子。有的人手里边却是有点真功夫的,但不论功夫高低,都多少有些眼力。看得出来,张金榜并非大意失荆州,功夫确实跟人家差了一大截。这小老儿拳随身动,快得惊人——换了自己,十有**也是招架不来的!
还有,大伙儿都看了出来:董河山是手下容情。
董河山的拳头沾到张金榜喉下的时候,一瞬之间,改击砸为推按,不然。那个地方是人身要害,且十分柔软。难以防护,董河山和身而击。这一拳其实加上了整个身体的力量,力道极其猛烈,若打实了,单单这一拳,就能要了张金榜的性命。
快速运拳之际,力道收发由心,这一点,在场之人,便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到。
至于张金榜一百八十多斤的庞大身躯,被一拳打出一丈开外,其实是因为张金榜仓促回撤,这一摔一大半倒是用了他自己的力气,董河山不过给了一个推力罢了。
惇王大出意外,亦颇为惊喜,说道:“好,这第一场,是董师傅赢了!嗯,还有哪位师傅下来练练手啊?”
众人自衬不敌,面面相觑,没人挪窝,也没人回答王爷的话,场面一时间颇为尴尬。
惇王很不过瘾,脸子不由就放了下来,阴沉沉的。
没奈何,一个查拳门的,一个通臂拳门的,先后出来和董河山放对。他们两个,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但也不过三招两式,便败下阵来。只不过,输得都比张金榜好看些,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再没有第四个人肯下场了。
惇王已经过了瘾,便不以为甚了。董河山这般身手,他前所未遇,收了这样一个高手,惇王心情极佳,呵呵大笑道:“赏!”
董河山就此投入了惇王的门下,并自然而然,成为惇王豢养的一众武师的头儿。他参与了“聚贤馆”的筹建,“聚贤馆”正式成立之后,他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聚贤馆”的主事人。
为了打好惇王的这份工,董河山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首先,董河山并没有向惇王隐瞒“从捻”的经历。他的判断是对的:惇王全然不以为意,反觉得他对主子忠诚可靠,更加地信任他了。
其次,经过这么些年的蹉跌,他深知,若不改改自己的坏脾气,只怕永远也成不了“大器”。嗯,这个,单靠“以力压人”是不够的,还得“以德服人”呀。
这一点,他进京的时候,就已经想定了。
“踢馆”一役,他之所以先对张金榜手下留情,后对查拳门、通臂拳门那两位“点到即止”,没让他俩出什么大丑,缘故就在这里——他叫张金榜出了丑,是因为张是第一个下场和他放对的,这是他进京后扬名立万的第一战,必须给在场人士、特别是“五王爷”足够的震撼,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董河山当了头儿,对下边儿的武师,刻意摆出一副“虚己以听”的姿态;有时候,惇王给他一个人的赏赐,董河山还会主动分润一点子给其他的武师们。虽然他的火爆脾气,时不时的会露出马脚,但大体上来说,武师们对他还是服气的。至少,分配差使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异议,更不会像他对“大张机”那样子,大吵大闹。
董河山是真心实意地想打好这份工的:“五王爷”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可不是捻子、长毛那班“草头王”能比的!这样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想起当初“逃捻”,和之后中了圈套险些丧命,他甚至庆幸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如果还留在捻子里面,就算当上了什么“义”、甚至什么“王”,又如何?还不是给那个姓关的剿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袁甲三那边的人,没设那个圈套,自己真投了官军,又会如何呢?董河山后来已经想明白了:自个儿光棍儿一条,人家绝不可能给他什么游击做的,连千总都难,多半是给个把总当当罢了。
从把总开始,打生打死地向上爬,又能爬到哪儿去呢?如果跟着的,是曾国藩、关卓凡、李鸿章这种大佬,还好说——出头的机会还比较多;袁甲三?哼,他自个儿都保不住自个儿!
再说,刀枪无眼,自己功夫再好,不定什么时候,一颗子药飞来,立马就挂掉了!
现在,自己跟着的,可是亲王!就算曾国藩、关卓凡、李鸿章几个,也比不了!
还有,现在办的,也不是那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枪林箭雨里钻来钻去的差使了。
唉,这么有前途的一份工作,去哪儿找啊?
虽然,惇王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明示、暗示过类似的意思,但董河山总在幻想:哪一天“五王爷”坐上了金銮宝殿,我可就是“从龙之士”,可就是“开国元勋”了!
因此,董河山对“聚贤馆”的差使,非常上心,每一次都是精心筹划,小心行事,虽然也失过手,但事先都做了预案,准备充分,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在惇王送了他一所宅子之后——宅子里还安置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董河山干得更加起劲了。
粘贴揭帖这个活儿,董河山原先只当做小事一桩,他不太明白对于这桩差事,立管家何以如此之慎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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