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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清因着此次远行江南,一去经年不归,所以临行前半个多月,她就特意抽空安排时间,到自己先生家,孟家,蔡家,郑家,这些关系相近的府上齐齐拜访。
最先去过了先生家,交上最近的几幅作品,还有送给先生的礼物,就将不日将要远游的事情说了。
赵紫英倒是很赞同她出门,走一走,看一看,也能增广见闻。
当下还提笔给她列了一个单子,让她照着单子上的,将各位大家的留笔,都去亲眼观摩一番。
这一圈看下来,想必对崔婉清还是件极有益的事情。
崔婉清再三谢过,又答应先生那一对可爱的儿女,回来时会带有趣的小玩意,给他们做耍,这才告辞归家。
隔日,崔婉清就去了孟家拜访。
这都是因着,孟月乐在知道她远行的消息后,很是和她置了几日的气,嫌她这样的大事情,竟是临到跟前了,才告诉她。
说是崔婉清心里没把她当成好姐妹,自己把自己闷在家里,掉了几天的金豆子,就连饭都是气的吃不下。
崔婉清听了这消息,是苦笑不得,心里难免担心,这就想着亲自来看上一眼,劝上一劝。
她在小花厅里给长辈,同北们都见过了礼,只见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偏就是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孟老夫人和孟大夫人都知道自家孩子,是为了什么事情使性子。这会看到崔婉清暗地里关切的神情,这才觉得,好歹不是孟月乐一个人心重。
这崔家九小姐,对孟月乐也挺关注的,自然就替她开脱,寻了理由,使人将崔婉清送去了孟月乐的房里。
孟月乐其实早就知道,崔婉清今日回到家里拜访,硬是憋着气不往小花厅去凑热闹。
可心里却跟揣了个火团子似得,燥得的坐不住。在自己闺房里是里里外外的打着转。
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的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妈妈,都是一头的汗水。
“我的好小姐,您既然心里放不下崔九小姐。那何不打扮齐整了。咱们大大方方的去小花厅见客?”
“奴婢觉着。九小姐为人大方,必定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你就顺着梯子下了。就势跟她和好,岂不大善?”坐在西厢窗户底下绣花的朱妈妈,在自家小姐,第三次进这间屋的时候,忍不住劝了几句。
她是孟月乐的奶嬷嬷,现在管着孟月乐屋里的丫鬟,算是唯一一个,敢在孟月乐头顶冒火时,还能出言劝上几句的人了。
孟月乐心情十分的不好,身上随意的穿了件鹅黄嵌柳绿边儿的家常褙子,一头黑溜溜的长发,就在左颈边上,用翠玉簪子挽了个篹儿。
眼睛红红的,鼻孔微微张开,瞧着朱妈妈喘着粗气,没开腔。
她身后跟着走的脚都发酸的柳叶,看着朱妈妈使劲眨眼睛,可朱妈妈跟没看见似得,低头又开始绣花。
嘴里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唉,前儿个烫那套粉色软缎的褙子,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烫的一个褶子都没......”
“柳叶,我要穿那件月白色桃红边的褙子,配绣房才送来的那条,桃红绣白花的罗裙。”朱妈妈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孟月乐急火火的脆声吩咐,“对了,我还要带那套红珊瑚的头面,还有祖母前几日赏的那串东珠手钏。”
就听柳叶面露喜色的应了,拧身走到门口,撩起帘子朗声吩咐道:“柳丝,你去将小姐点的衣裳拿去烫平整,翠儿,去唤柳珠来给小姐梳头。”
她自己是管着孟月乐首饰的,看着小丫鬟打水伺候主子净面,就赶紧紧卧室去找那套红珊瑚头面了。
朱妈妈连眼皮子都没抬,稳稳坐着绣自己的的活计,只是唇边禁不住的露了小,小声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给柳叶说,让她将崔九小姐送的香囊,给小姐戴上。”
孟月乐这里,柳珠才将一头长发理顺,正打算陪着衣裳头面,梳一个精致的随云鬓呢。
就听外面门帘上的银铃儿响动,环儿气喘吁吁,小脸通红的跑进来传话,“三小姐,崔九小姐过来咱们院子了,估么着这会都要走到望春楼了!”
小丫头知道自家小姐,这几日为什么赌气,这会见关键人物亲自来了,兴奋的双眼发亮,满脸的喜色。
孟月乐闻言,‘唰’的一声就站起来了,不过只往门口门口冲了三四步,便顿足不前。
转身绕过紫檀木镶玳瑁的绣花鸟大屏风,三下五除二的脱了绣花鞋,缩进了自己的拔步牀。
都不用丫鬟伺候,自己个儿一把拉过叠的平整的牡丹争辉锦被,就把自己包了个蚕茧模样。
捧着银托盘的柳叶和拿着象牙梳子的柳珠,被她这风一样举措,弄得是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柳叶这个大丫鬟靠谱,干净将手里放着头面的托盘,递给身边的翠儿,让她先放到八宝橱里。
又扯了扯柳珠的袖子,轻声言道:“咱家三小姐不舒服,咱们俩赶紧去门口迎接崔家九小姐吧。”
柳珠隔着软烟罗的屏风,看了眼还在来回摆动的素罗纱帷帐,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柳叶,相谐往门口去了。
远远看着崔婉清的轿子过来,柳珠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咱家三小姐,什么时候能有崔九小姐的一半,咱们这些伺候的,也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她看着自家小姐,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莽撞劲,忍不住脑门都蹦着疼。
柳叶弯着唇角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两人亲亲热热的迎了崔婉清进门,和玉兰她们一起,簇拥着崔婉清,进了孟月乐的卧室。
路上少不了解释一通,“我家小姐偶感风寒,人不舒服,喝了药,正在床上发汗呢。”
崔婉清但笑不语,她最知道这小丫头的脾气,就她那练武的身板。怎能就病了?
还不是跟自己赌气呢?
她对孟月乐的感情。本就参杂了几分隐约的亲情,因此份外要宽容些。
瞧着拔步析里,裹着被子,犹如一只肥胖虫茧的被筒。崔婉清掩唇而笑。
“啧。”崔婉清提着裙摆。在孟月乐的身边坐下。遗憾不已的言道:“乐儿妹妹怎么就病了呢?上次她说我家五姐姐头上带的那套,粉色芙蓉玉的头面好看,我特特的给她带了一套来。”
“原本还说让她试试。看看好不好看呢......”
“真的么?是那枝蝴蝶金丝嵌芙蓉玉步摇么?”孟月乐突地掀开了被子,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崔婉清问道。
崔婉清心中一凛,只觉的呼吸都有点难,前世里她的珍儿,有一回和她闹性子,她带着丫鬟去哄,那孩子也是这般的动作,这样的语气。
崔婉清一颗心软的都不行了,伸手帮着孟月乐抚平乱糟糟的头发。
柔声言道:“和那个差不多,只不过样子不甚一样罢了,玉兰,让阿桃将那套芙蓉玉的首饰拿来。”
孟月乐早将被子掀去一边,盘膝坐在崔婉清的身边,迫不及待的,冲着阿桃手中嵌银莲花四角团花红锦盒子看去。
就见里面放着一大五小,六件首饰。
大的是一件喜鹊金丝嵌芙蓉玉梅花的步摇,那只喜鹊的金翅膀微微颤动,下方的流苏乃是芙蓉玉雕刻的小朵梅花,小的有米粒大小,大的也不过绿豆粒大。
想来这样精致的步摇,簪在髮间,随着一举一动轻颤微摇,该是何等的精致好看。
孟月乐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哎呀,这枝步摇,比五姐姐那枝还要精美,她那枝只是缀的芙蓉玉珠,我这枝可是雕成梅花样的呢。”
“谢谢清儿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一边说,一边就将盒子里余下的一对芙蓉玉珠花,一对芙蓉玉耳坠子,一串芙蓉玉手钏,津津有味的翻看。
这一套首饰都是雕成梅花样,只不过珠花上镶了东珠,而耳坠子上镶了一对黄豆大小的金刚钻,手钏上却是一粒芙蓉玉梅花,一粒东珠这般交杂串起。
哪一件都是褶褶生辉,看的人爱不释手。
崔婉清瞧着孟月乐兴奋的不行,猛不丁的问她道:“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啊?”
孟月乐一怔,手里拿着的那对耳坠子,就掉到了牀上,她瘪着嘴,眼睛红红的扑到崔婉清怀里。
啜泣着央求道:“好姐姐,你不要去江南好不好,你和棠儿都走了,乐儿一个人好孤单啊,我舍不得你们,你们别抛下我一个人......”
她哭的伤心,崔婉清的心里也不好受,孟月乐是她重生后接触到的第一束阳光,意义非凡。
若是可以,她也想将人带着一起走,可是,孟月乐是孟家的心头肉,孟家经了上次凤筠山的事情,那里还敢再放她出门?
崔婉清待孟月乐哭了一阵子,这才摆手遣了伺候的人出去,缓缓的对孟月乐言道:“好妹妹,姐姐这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尽孝啊。”
这就将崔二老爷,自打崔二夫人故去后,是怎样的颓废,听到京城里那些不好的传言后,又是怎样的气恼。
简直是足不出户,谁都不见,足足苍老了十年不止。
孟月乐的听的入了神,连哭泣都忘记了,她很是紧张的拉着崔婉清,关心的言道:“那你这次是陪伯父出门散心的吗?”
崔婉清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三舅父在登门拜访时,机缘巧合的见了家父,发现我父亲居然变成了那般模样,心里大惊。”
“这才下了死功夫的相劝,硬拉着父亲随他们一家去江南游玩,也是想让他换个环境,忘记那些闲言闲语遭心事。”
孟月乐纯真开朗,本性善良,所以才能得崔婉清与她交好。
这会听着崔婉清不避嫌的,将家中的私事都告诉她知晓,心里也是感动的不行。
她虽是个不耐烦听闲话的脾气,但是因为关心崔婉清,这家里长辈,嫂子,姐妹们议论的时候,还是会挑崔家的事情,来听上一听。
自然知道崔二老爷,死了三位正室夫人,京城里都在背地里传言,崔二老爷命硬,是个克妻的命格。
她为这个事情,还曾经跟四房的堂妹翻过脸,痛斥那位庶出的堂妹,是少教的破落户,专爱在人后嚼舌根子,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为这个,孟月乐和堂妹还挨了祖母的罚,足足抄了三十遍女诫。
别看她在别人跟前这么凶,可在崔婉清跟前,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唯恐惹得自己的清姐姐伤心。
这会见崔婉清说的合情合理,她岂能真的做那无礼之人,委委屈屈的答应不再生气。
转而又央求崔婉清早些回来,两人关在房里,直说了两个时辰的话。
孟月乐这才唤人进来伺候,正经的打理了妆容,特意的佩戴了崔婉清刚赠她的那套首饰。
还别说,这套芙蓉玉的首饰,陪她这套衣裳,还真是相得益彰。
崔婉清瞧着是不是低头和她说话孟月乐,因着这动作,那发鬓间的喜鹊翅膀摇晃的欢快,竟似要展翅欲飞似的。
不禁也是明白了,为何孟月乐会心心念念的,挂在嘴边放不下了。
到了小花厅,孟家众人一听这么贵重的首饰,是崔婉清送的,都忍不住用惊讶的眼神去瞧崔婉清。
那个前段时间,和孟月乐口角的孟家六小姐,更是嫉妒的,连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眼神狠狠的盯着那颤巍巍的华美步摇,嘴里无声的嘟囔着什么,还是她身边的丫鬟,一见不对,扯了她一把。
孟六小姐这才恢复了正常,四下一打量,觉得人人都在关注孟月乐,倒是没人看到她的失态,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年长的孟老夫人,见识不凡的孟大夫人,这婆媳两人都是心知肚明,这套首饰的价值不菲。
别的不说,就这精湛的雕工,圆润的东珠,还有那两粒稀罕少见的金刚钻,耀眼生花。
这么多值钱的凑在一起,能便宜得了吗?
但是这般金贵的东西,一个未及笄的小姐,说拿出来送人,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就送出手了。
两位心里都禁不住感叹:“崔家果真豪富。”
其实她们俩却是弄错了,这套首饰,乃是崔婉清托了齐玄辉弄来的,和崔家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