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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的气氛,因着这姐妹二人的和谐,变的份外温馨,曹棠那发自内心的快活,的确是在感染着崔婉清。
但是因着个人的性格,还有某人前世里的年纪使然,崔婉清这个心理年龄,远远大于实际年龄的人,是永远也无法像曹棠这样,单纯又纯粹的快乐着。
不过,瞧着原本已经变得尖锐,甚至开始和家人做对的棠表妹,又回归了原本开朗活泼的性子,长出的刺儿也瞬即消散无踪,崔婉清打从心底为曹棠高兴,真的觉着非常的欣慰。
她曾经最担心过的,不就是曹棠会因着骤然失母,身边的人又变动太大,而变得尖锐刻薄吗?
“看起来,自家这位三舅父,怕才是最睿智的那一个吧?”崔婉清不禁这样想着,“他大概也想到那件事儿,对棠表妹会导致的影响。”
“这位做父亲的,亲眼看到了女儿的叛逆期提前到来,所以才会借着修表哥来南边游学,立下决断,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起离开那个让人痛心的地方。”
想一想,自家三舅父对儿女无微不至的关心,再看一看他对儿女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来的父爱如山。
将负责任的曹沐,和崔永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拉在一起做一个对比,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从崔婉清的心底涌起,直至蔓延到她的四肢五骸中去。
崔永忠这个为人父亲的,打从她重生到现在,正常的状态,绝乎比不正常的状态,要多的多。
崔婉清有时候甚至会猜想,“是不是因为我从中插手,继而避免了崔家的那场大祸,改变了祖母和大伯父的思想。”
“使得崔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来走,也算是变相的搭救了大伯父和父亲的性命,凡此种种。皆算是逆天而为了。”
“所以老天爷对此觉得不满意,便又重新对崔家施展了另一轮的考验。”
“比如说自家父亲的神神叨叨,又比如藏在自己原来皮囊中的,那抹外来的未知灵魂?”
崔婉清用手撑着头。眼神虚放着兀自出神,鬓边垂下的珠子,随着马车的摆动,摇摇晃晃的来回摇动着。
不管是那跳跃的姿态,还是那好听的碰撞声。都要比自己的主人,显得有活力的多。
齐玄辉带着一众键仆,侍卫,走在车队的前方,他们全都骑着清一水的高头大马,只不过齐玄辉的人,都是统一的银镶碧玺马鞍。
而黄春国这些临时调过来的侍卫,马匹都是自带的,马鞍也都是自配的,因着各家的贫富不同。所以马鞍也是各有各样。
打眼看过去,就以沈超的最为华丽晃眼,五彩斑斓的各色宝石,镶嵌在金灿灿的黄金中。
被太阳光一照,简直是耀眼生花,刺的人无法逼视。
而丁亭飞的马鞍,则要比黄春国的还要差些,黄春国的,好歹还是素银镶黑曜石的,看着做工精湛。刻花讲究,黑白的配色又彰显稳重,倒是不敢因着是银的,便小瞧了它。
而丁亭飞的。就是铜鎏银的马鞍,镶嵌着不大的石榴石,马鞍的做工不是很好,石榴石的成色更是堪忧。
齐玄辉一眼扫过去,不由微微的蹙了蹙眉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丁亭飞的马呢。真没想到,这马和主人家是一样的寒酸。
他心里不禁有点对丁亭飞,有了些别的看法,大靖朝以武立国,爱马乃是大靖朝男人的本能。
如果说女人们比的是头面首饰,那么男人就最爱在马鞍,马具,马鞭子上较劲了。
对于是门面一样的存在,丁亭飞却是这般的不在意,你好歹也是四品大员家的孩子,就算是个庶子,再不受宠。
你也还担当着近卫营的差事,说句不好听的,这算是大靖朝所有军队里,俸禄最高,贴补最多,活儿最轻松的所在了。
你丁亭飞买不起沈超那样扎眼的,还买不起黄春国那样的吗?
和一般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齐玄辉并不会一看到丁亭飞如此寒酸,就会把一切都怪罪到他的父母头上。
一个男人,不管你多大年纪,一旦有了自己的差事,开始赚银子,也就意味着你可以顶门立户了。
丁亭飞眼下的情形,无非两种情况,第一种,是真的被家中父母苛待,连他的俸禄都要夺了去用。
另一种,就是丁亭飞故意这样刻意为之,为的正是让人看到了,好去说他父母的不慈。
齐玄辉当初会挑中丁亭飞,是因为前世里,丁亭飞有一次随王护家,在秋狩的时候,手撕猛虎,救下了惠萱公主。
被文华帝当场赞为大力神,封为三品虎威将军,后来更是被惠萱公主招为驸马,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
这才在齐玄辉的心里,留了个底子。
说白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丁亭飞的一身神力,可现在这孩子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老实。
齐玄辉心里不禁隐隐存了点心思,觉得这次再给九哥写家书,也是得给黄平捎封信去,让他看看丁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了。
不知根知底,不表里如一,这用起来,也是有点操心啊。
暂且先略过丁亭飞的马儿不提,单看围绕车队四周的轩昂马队,看起来还是很有点气势的。
这些威武矫健的马儿,都是齐玄辉不怕花钱,费巨资从京城用船,一路跟着运过来江南的。
南边的男子也爱骑马,但是他们这边的本底马,可没有北边的高大威武,这边的马儿矮小可爱,比较适合文弱的书生代步,或是闺阁小姐骑着玩耍。
齐玄辉这一路上,除了警惕的观察沿路的情形,间或瞧着自己那些身姿矫健的侍卫,暗暗骄傲下。
最多的,就是借着骑马,从前面兜到后面巡视的当口,似有若无的。关注着崔婉清所乘的马车。
他来来回回好几次了,都看到崔婉清这幅看似在赏景,其实是在走神的模样。
“这女人放着好好的景色不看,又在想那些有的没得了。”齐玄辉心中感叹。自己爱人的情绪如何,还真的是一点瞒不过他的眼睛。
“也不看看人家曹家三小姐,没心没肺的多快活?看见朵野花都能傻乐呵半天。”
“也就我们家清儿的心事太重,活的太累,天生就是劳碌命。”
“要我说。崔二老爷他爱当和尚,那就让他当去,何必费心费力,生拉硬拽的,非把人留在俗世中不可?”
“要是怕人出家会吃苦,干脆就在京城南山里,寻一处景色不错的,给他新盖上一座庙宇,多找点小和尚伺奉着,不就完事了?”齐玄辉真心见不得崔婉清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简直腹诽的要炸开一般。
他前世里除了自己以外,对谁都没上过心,标准的自私自立,什么事情都得以他为准则才行,否则,那就是对主子的大不敬!
今世里重生之后,这凉薄的性子也没太改过来,能被他放在心里的,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个巴掌。
就连崔长健,都是爱屋及乌附带上的。连个数都算不上,更何况崔永忠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齐玄辉巴不得崔婉清能早点想开,让自己花点银子,把崔永忠在京城的山上给安置了。也省得这人,老是分自家媳妇儿的心不是?
齐玄辉这里暗戳戳的动着小心思,一不留神,这时间就飞速的过了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就到了午饭的点上了,紧跟在他马后的陈泽。在沈超那犀利眼神的逼迫下,壮着胆子大骂上前。
抱拳问道:“公子,现下已经是午时了,您看,咱们这午膳,该是怎么个用法呢?”
因着要赶路,再加上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齐玄辉谨慎期间,也不愿大大咧咧的就靠边扎营。
他本就提前让人在翠峰茶楼带了些点心,又在茶楼对面对面的妙味酒楼里,买了些烧鸡,牛肉之类的熟识。
配上木行方极力推荐的,老虎家葱油大饼,五香烧饼,这一顿午饭也就差不多凑齐了。
马车队在齐玄辉的示意下,缓缓的在一片地势开阔的草地上停下,经验老到,手脚利索的仆从,马上开始按着人头,开始分配起食物来。
不消说,第一个接到送去午膳的,就是崔婉清和曹棠姐妹俩了。
曹棠看着眼前两个,被打开盖子的四方食盒,神色间明显有点发愣。
这两个刚送来的食盒,一个里面,装着一只被随意斩成不规则块状的烧鸡,还有切成大片的酱牛肉,外带半只酱鸭,和一些颜色发黑的五香豆干,盐水煮豆子。
另外一个食盒里装的吃食,跟这个透着狂放不羁的食盒一比较,那简直正常的不要太多,里面整整齐齐的,码了八样甜咸点心。
看起来,和家中经常用的种类相差不远,形状么,还要比家里的更精致一些。
甜的都做成梅花,莲花样,咸的也是小小巧巧,或圆,或方,每一个上面都均匀的撒着黑白芝麻,瞧着就让人有了食欲。
崔婉清见对面的曹棠,眼神在两个食盒间,来回的变幻,一副老虎吃天,无法下爪的纠结模样。
老半天,才示意翡翠夹了一块五仁酥饼,姿态优雅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着,大概因着味道不错,那皱起的眉毛,总算是舒展了一些。
她不禁是微微一笑,亲自用筷子夹了一片不算太厚的牛肉,平放在玉兰刚撕下来的一小片葱油饼上。
想了想,又夹了两片豆干,和一条细一些的鸡肉,在饼上排放得整齐了,这才搁下筷子,伸手卷春卷般的,将其卷了起来,毫不迟疑的就咬了一口。
崔婉清此举的本来用意,是想给自家小表妹做个示范,让这个没这般凑合用过饭的小丫头知道,这些形状怪异的肉类,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它吃掉。
她还真没想到,这样杂七杂八的卷了些东西,竟然是特别的有味道,特别是那两块豆干,看着不咋样,吃起来却是咸香中带着甜味,最是和了崔婉清的口味!
外面的葱油饼,也是咸香可口,仿佛这样搭配,真的就是最正确的吃法。
崔婉清颠簸了一路,早上用的那点稀粥,早就消化完了,被食物勾起的食欲,使得她话都顾不上和曹棠说了,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很是享受。
瞧着自家表姐吃的香甜,曹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很有点嫌弃,自己盘子里的小半块五仁酥饼的意思。
翡翠可是曹老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察言观色那是不在话下,一看出来自家小姐意动了,就赶紧也学着玉兰那样,给她撕了块饼,平整的铺到白瓷圆盘中。
曹棠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样学样的夹菜去卷,不过那卖相不佳的豆干,她想来想去,还是没忍心下筷子,硬是给绕过去了。
崔婉清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把手中的这块卷饼吃完了,接过玉兰递来的温热帕子,擦干净手。
又就这玉兰的手,饮了一口不凉不热,温度正好的玫瑰茶,顺了顺食儿。
这才开口赞道:“哎呀,这个五香豆干,别看瞧着不好看,可吃着真的是很好吃的。”
“表妹,你不要只注重外表呀,一会定要尝一尝才成!”
正说着话的功夫,外面又有人声响起,不久,坐在马夫旁边的阿桃,就掀开帘子,笑着又送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银盒子。
恭声禀到:“这是齐公子家的伙计,刚刚才送来的,说是老曲家的豆酱,沾点在鸭肉上,会特别的好吃。”
“所以,特意请两位小姐尝尝的。”
阿桃在外间也分到了属于她的那份食物,虽然种类不多,但也有肉,有饼,绝对的管饱
但是要说好,那可还有点距离,这要搁在一年多前,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她,肯定免不了的,要将不满的情绪,显在脸上。
但因这被方妈妈教导的久了,阿桃原本那点家生子的小心思,也逐渐收的严实起来。
不管这顿午饭,是好吃还是难吃,她都能带着笑容,将其吃完。(未完待续。)